第一章 江湖

　　當(dāng)今天下，朝廷在民間勢微，江湖草莽崛起。江湖二分，一方是以少林武當(dāng)為首的正派人士，另一方是以信天教為首的邪魔外道，其中當(dāng)以武當(dāng)派的梵青道長與信天教教主明霆居首。自信天教立教以來，雙方爭斗不斷，曾經(jīng)一度雙方年輕弟子死傷殆盡。

　　武當(dāng)派梵青道長，師從武當(dāng)派前任掌門廣成子，以拳法見長。僅靠一套太極拳就打遍武當(dāng)上下無敵手，廣成子也只能撫須感慨，怕是百年之內(nèi)武當(dāng)都不會再出一個資質(zhì)這么好的弟子了?？呻y得的是，梵青道長并不嗜武，信奉“無為而治”，以德服人，在江湖上享負(fù)盛名。連百曉生也只能感慨一句，或許當(dāng)今世上真的有活神仙。

　　信天教教主明霆卻相反，一身武功邪逆，不知是從何處，靠燒殺擄掠將被龜縮在西南的一個小門派發(fā)揚成整個武林為之戰(zhàn)栗的邪教。短短三年時間，明霆大破崆峒、火燒霹靂堂……傳說中為勸解明霆親上信天教的少林方丈義凈大師雖全身而退，卻膽戰(zhàn)心驚地說：“這江湖中只要有明霆一日，便永不得安寧?！?

　　二十年前，為了避免傷亡。武當(dāng)梵青道長與信天教教主明霆約站于蒼梧山山頂，約定輸了的一方從此隱退，不再牽扯江湖紛爭。最后，梵青道長險勝一招，明霆教主不知所蹤，有傳言已經(jīng)墜入山崖身亡。信天教派出教眾搜索數(shù)年，始終毫無音信，從此信天教遠(yuǎn)遁西南，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也有些不知輕重的小門派，上門挑釁信天教，連山門都沒有進(jìn)，便被打得體無完膚，也沒有人敢將信天教小瞧了去。

　　故事發(fā)生在那之后的二十年，二十年后，武當(dāng)梵青道長隱退，武林大會再開，甄選武林盟主。

　　……

　　廣德四年四月六日，蒼梧山下，永州城外，路邊茶攤。

　　九華派幾個小徒弟奉了師父的命令帶著師父的女兒，他們的小師妹游歷一番。離武林大會召開還有兩個月，今年的武林大會就在離永州不遠(yuǎn)的洞庭山莊舉行，這些小徒弟也就隨著自家有些驕縱的小師妹慢慢一路游玩了去。

　　九華派立派于前朝末年，創(chuàng)立者自稱為九華老人，真名無人知曉。只是據(jù)說這位九華老人在游覽了名山大川之后，頓覺人心之狹窄，將山之巍峨編入了劍法中，成了七十二路“九華劍法”。這劍法以險為意，以幽為技，以奇為制，最為講究的就是出奇制勝。前任掌門曾經(jīng)親上武當(dāng)山向梵青道長請教，梵青道長長嘆一聲，感慨當(dāng)世怕是再也沒有這么精妙的劍法了。九華派自此名聲大噪，躋身江湖正派之翹楚。

　　九華派小師妹江葒是現(xiàn)任九華派掌門江遠(yuǎn)山的女兒，從小長在九華山上，被門派里的師兄師姐疼到了骨子里。平時被自己父親約著不讓下山，好不容易趁著這次武林大會的機(jī)會下山一趟，自然也是慢慢玩去，只要在六月六日之前到洞庭湖畔就好了。到了永州城，聽說二十年前梵青道長就是與魔教教主就在蒼梧山上一決勝負(fù)，說是什么也要上山看看?？吹叫熋萌鰸娝Ｙ嚨臉幼?，九華派的弟子們只能怪自己平時過于慣縱了她，才讓她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的脾性。

　　帶著這些師弟師妹上路的是江遠(yuǎn)山的二徒弟，人稱“劍走游龍”的端木玉。江湖中有些好事之徒也慣稱呼他為“玉郎公子”，因其長得玉樹臨風(fēng)，為人溫文爾雅，是武林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有傳言，其實九華派掌門江遠(yuǎn)山早有將自己的掌門之位傳給端木玉的心意。只是九華派的大弟子是江遠(yuǎn)山自己的兒子江荻，總不能真的將門派讓給外姓人，才就此作罷。不過，端木玉并不介意，上孝順師父，下愛護(hù)師弟妹，成了九華派上上下下的表率，也成了江荻的眼中釘。

　　端木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說：“你們幾個陪小師妹上山去看看吧，記得天黑之前回來。我就在山下看著，去城里買東西的幾個師弟還沒有回來，就在這個茶攤集合好了。”

　　江葒抓著端木玉的衣袖，說：“二師兄，你就陪我上山去嘛。他們幾個整天只知道跟在我屁股后面，連說話都不會。二師兄，只有你最好了，你陪我上去嘛?！?

　　端木玉有些無奈地拉開了江葒的手，說：“小師妹，你二師兄我說過多少次，雖然我們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可也總是男女授受不親，不要總是拉拉扯扯，小心自己嫁不出去。我就不上去了，蒼梧山當(dāng)年也陪著師父爬過好幾次了，上面除了幾道劍痕什么都沒有。小師妹覺得有趣，就和幾個師兄上去走走。”

　　江葒見端木玉堅持，知道自己的二師兄決定了的事情沒有那么容易改變，只得跟著幾個師兄爬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蒼梧山。

　　端木玉長嘆了一聲，看向了山頂，自從那次大戰(zhàn)之后，江湖已經(jīng)平靜了二十年?？恐笄嗟篱L的威名，江湖上的宵小也不敢妄動?？扇硕际菚系模笄嗟篱L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退隱的年齡，江湖也又要亂起來了。這次的武林盟主師父是志在必得，自己做徒弟的，只能勉強上陣幫著師父拿下那個位置了。雖然在茶攤里等著有些無聊，可也發(fā)生了些有趣的事情。

　　一個穿著紫衣的小子坐在隔壁的桌子上，指著放在桌上的饅頭，說：“為什么一個饅頭是三文錢，兩個饅頭卻是五文錢？”

　　小二看起來也像是認(rèn)識那小子的樣子，說：“明小哥，你爺爺呢？怎么今天就你一個？”

　　那個被稱為明小哥的小子抬起頭，有些羞怯地一笑，說：“爺爺嫌我麻煩，把我踢出門了。還說什么，要是弄不明白什么是江湖，就永遠(yuǎn)不要回去見他?？墒悄氵€沒有回到我的問題，為什么一個饅頭是三文錢，兩個饅頭卻是五文錢？”

　　小二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說：“明小哥，你在這里慢慢吃。我還有事情要忙，你一個人慢慢想。還要吃什么就說，大家都是老相識了，這點東西我們小店還是拿得出的?！?

　　明小哥只是乖乖拿起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笑著說：“還是這里的饅頭最好吃了?！?

　　小二嘆了口氣，說：“我說明白啊，你怎么就叫明白呢，什么事情都要問為什么，還是叫不明白的好。我真的去忙了，你一個人慢慢吃。吃完就早點回家，你爺爺一定是說氣話。他哪次不是到了晚上就出來找你，好說歹說把你哄回家？吃完就在這里乖乖坐著，不要亂跑了，免得你爺爺擔(dān)心?！?

　　明白搖搖頭，又咬了一口饅頭，說：“這次是不一樣的，爺爺說，若是回去找他就一掌打死我。還丟了個打好的包袱給我，說是不準(zhǔn)回去。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里，就只能先來這里了。為什么爺爺要把我趕出來？為什么還要給我包袱？為什么都不跟我說應(yīng)該去哪里？”

　　小二沒有聽完他的話，就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看來是熟知他的秉性啊。

　　端木玉看著有些好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刨根問底的人，這江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

　　沒過一會兒，江葒就帶著人下山來了，說：“二師兄，山上真的一點都不好玩。我們還是趕緊進(jìn)城去，找間客棧住下來算了?！?

　　端木玉看著跟著小師妹滿頭是汗的師弟們，說：“小師妹，大家陪了你這么久，先讓大家休息一下再進(jìn)城吧?！?

　　江葒也只能撇撇嘴，乖乖在端木玉身邊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著。

　　另一個九華派的弟子坐到了端木玉的另一邊，長嘆一口氣，說：“二師兄，果然現(xiàn)在只有你才能制服小師妹了，我們這些人就只有被小師妹欺壓一輩子的份了?！?

　　端木玉順手將一個饅頭塞在那人的嘴里，說：“三師弟，若說劍術(shù)，連師父都快比不上你了，居然還說自己會被小師妹欺負(fù)。我也是看有你跟著小師妹，才有空在這里休息一下。就不要在我這里叫屈了，池水墨師弟?！?

　　池水墨，九華派第一劍術(shù)高手，被稱為九華派建派以來最為有天賦的劍手。光光是一手漂亮的“九華派劍法”就打得江湖上有名的劍術(shù)高手無不拜服。尤其是出手的速度，傳說中沒有人能看清他出劍的瞬間，也因此被稱為“風(fēng)馳劍”。只是眾人皆知，池水墨有一個怪癖，這人從不喝水，永遠(yuǎn)是酒不離身。若是你家藏有好酒，就是離開數(shù)里也能被他聞出來。就是這樣一個人，拿起了隨身的酒壺，喝下一口美酒，長舒一口氣，說：“還是喝酒好啊。”

　　只聽身后“咚”的一聲，剛剛還坐著的明白跌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小二急忙走了過來，臉色極為難看地看著池水墨，說：“客官，沒有看到小店門口的牌子嗎？不許帶酒進(jìn)來。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明小哥在我這里暈倒了，那個老家伙非得拆了我的店不可。全部都是你們的錯，你們在那個老頭出現(xiàn)前，絕對不允許走。”

　　江葒一聽上火了，嚷嚷道：“什么？憑什么他暈倒跟我們有關(guān)系？”

　　小二瞪著池水墨的酒壺，說：“明小哥是我們店的?？停隽嗣荒芘鼍?。不要說喝，就是光聞到酒的味道，都會昏上兩天。這次他被自家的爺爺趕了出來，沒有地方去。算了，還是你們幾個立刻把他給我?guī)ё?，免得給我惹上麻煩?！?

　　江葒還想說什么，卻被端木玉拉住了。端木玉對著小二一抱拳，說：“這位小哥，不是我們不幫忙，只是我們一行人也正趕著去洞庭山莊，實在是不方便多帶一人。這次說我這位師弟的不對，我們留下些銀子立刻就走，可成？”

　　小二冷笑一聲，說：“銀子，那東西我可不稀罕。反正這人我是一定不會留下來，既然是你們弄暈的，你們就要負(fù)責(zé)到底?！?

　　池水墨蹲下去，戳了戳明白的臉，說：“算了，二師兄，我們就先帶著這個小家伙去客棧好了。都暈成這樣了，我們總不至于真的把他扔在這里吧。而且，似乎這個小家伙是個女的。這人生在世，當(dāng)然是美酒在懷，美女在側(cè)了，我們就不要辜負(fù)這位小哥的好意了?！?

　　端木玉哀叫一聲，知道自己師弟那個見女人就沒腦子的毛病又犯了，只能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