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致富發(fā)家

　　【第02章】

　　致富發(fā)家

　　早春，長安。

　　大唐咸通五年二月，春闈開科。

　　仁平坊是夜市沒錯，但白日里還是有許多商戶開了門臉做生意，而客流比起夜市來談不上有什么可比性，但遠遠看去也能算得上熙熙攘攘。而最近兩月，坊市里的最熱門話題就是仁平坊內(nèi)豆花店主的小兒子黃三郎，這個五歲大小的孩子竟然被烈馬踹了一擊窩心腳后，兩個月沒到就活蹦亂跳的爬了起來。

　　當(dāng)然，這死孩子復(fù)生還陽的故事也在四下流傳，不過此時的唐人中有篤信佛教的釋們佛徒，也有推崇道教的俗家居士。更因長安廣納百川，西域傳來的基督教、回回教，甚至波斯的拜火教也是一個都沒落下。所以對于復(fù)生還陽之事，各教也就有著各種不同的解法，其中最為讓人接受的一種，便是這孩子陽壽未盡，去地府走了一遭之后又被閻王爺遣了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給送了回來。

　　這一日，黃家的三郎下了學(xué)，背負著一只用麻布口袋做成的書包，順著街邊檐廊獨行。這孩子走得沉穩(wěn)，背脊挺拔，雙目只看眼前足下，遠遠望去根本就是一個成人背景，不似與他一同下學(xué)的同齡孩子一般皮頑脫跳。

　　一路上，黃三郎似乎對繁華街市沒有絲毫興趣，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滿臉老成的做若有所思狀。

　　郁悶吶！

　　不算床上躺著的倆月，他也已經(jīng)入學(xué)快有一月了，私塾的先生成日不是讓他背《千字文》，就是讓他跟一群小破孩聽高年級的學(xué)生背《顏氏家訓(xùn)》。然后黃三郎默默一算，估摸著一本《千字文》至少得學(xué)兩年，然后這《太公家教》、《顏氏家訓(xùn)》和《開蒙要訓(xùn)》至少還得再學(xué)三年，等自己到了十歲上下，先生才會教授講解明經(jīng)科和進士科所需書籍，然后再寒窗苦讀個十年，考個生徒的身份，就可以加入浩浩蕩蕩的應(yīng)試大軍了。

　　唐朝的科舉，就此時看來還沒有明清那么腐敗，至少表面上的官樣文章做得漂亮，門檻也是極高。所謂“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1]，儒家的典籍只需要死記硬背，想要考上明經(jīng)科簡直是易如反掌，可考進士可就沒那么簡單的了。

　　好不容易穿越了，又掌握了一個眼下看來絕對逆天的技能，黃三郎可不想把一生都浪費在考科舉這種無聊的事上。但讓他更為郁悶的是死活搞清楚了此時距離安史之亂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百年，一想到李世民、楊玉環(huán)、李白、杜牧、白居易這些大牛都入了土，不由內(nèi)牛滿面哇！

　　“賊老天，你就不能把我扔到一個大致知道歷史脈絡(luò)的時空么？”

　　黃三郎不由憤恨的抬眼斜視了一眼白云蒼狗的青天，誰平日里吃多了沒事干會去研究安史之亂后面的唐朝歷史??？別說黃三郎前世不是一個好學(xué)之人，就算好學(xué)之人也沒人會料到自己能穿到這么一個破時代來，搞得一點歷史的方向感都沒有。

　　也罷！這些日子從學(xué)堂下了學(xué)，黃三郎也混在一批孩子當(dāng)中跟著學(xué)長們在長安街面晃蕩，總算在茶館之中聽了一些有關(guān)時事政治的消息，雖然這些人口中提到的一個又一個人物黃三郎根本就沒有耳聞，但他還是聽出了這是一個相對和平的時代。

　　就比如說前年的正月，大唐詔發(fā)邕管（今廣西南寧）及鄰道兵救援安南國，攻擊南詔國。到六月，安南經(jīng)略使李鄠以武州土軍攻群蠻，收復(fù)安南。

　　九月，歸義軍（今甘肅敦煌）節(jié)度使張義潮率蕃、漢兵馬七千人驅(qū)逐吐蕃，收復(fù)涼州（今甘肅武威）。

　　從這兩條舊聞可以看出，此時的大唐還是很強大滴！

　　既然不是兵荒馬亂的亂世，黃三郎不由心思活泛了起來。

　　太平盛世好??！

　　這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固然是所有穿越者美好理想，但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的道理大家還是懂地，對于多了千年智慧學(xué)識的黃三郎而言，隨便伸伸手賺個盤滿缽滿，富可敵國乃等閑之事爾。

　　到時豪宅咱就買上十二座，一座住著，剩下的十一座輪空。

　　妻妾咱也娶上三十個，每天晚上輪換著來……

　　所以，打定了主意的黃三郎，這便開始思索發(fā)財大計。只不過依他現(xiàn)在五歲的身軀，可不能干出什么驚世駭俗的大買賣，得一步一步，潤物無聲的來，這自然也就讓人頗費思量了。

　　“喵嗚！”

　　才轉(zhuǎn)過一排長屋，一條白貓突然閃進了黃三郎的視線，只見這白貓似乎重心不穩(wěn)的樣子，本是要躍上墻頭的它，爪子在搭上墻面撓了幾下之后便跳脫了下來。黃三郎被這貓咪一驚也停下了腳步，細細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這貓傷了一只前爪，一瘸一拐的當(dāng)然跳不上墻頭。當(dāng)即黃三郎想也沒想，上前伸手一把抓住白貓，四下一望發(fā)現(xiàn)有人，便將白貓抱在懷中，順著墻根兒往家行去。

　　輕手輕腳從半掩的后門潛回家中，將貓咪抱進了無人的柴房捆好之后，黃三郎這才去了前面跟四娘報了平安，然后一如既往的坐在門口胡凳上化裝五歲的頑童。直至天色漸暗，華燈初上，他才悄悄潛回柴房，將瘸腿的貓咪抱在懷中，小手一揚，一團柔和白光便出現(xiàn)在掌中。隨著光團輕輕在白貓的斷腿上撫過，白貓的斷腿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原本彎折的腿骨也自動的接合在一起，眨眼的功夫這貓就康復(fù)了。

　　將白貓放下地，黃三郎眼看著白貓迅速的攀檐逃走，心中暗自得意?；旧线@時他已經(jīng)料定這手“圣光術(shù)”的技能是穿越的附贈品，而他也摸索出了其中的門道。就比如說一開始他只能一天使用一次，用過之后便會全身乏力，精神不振。但隨著使用次數(shù)的增加，漸漸也就變成了兩天三次，到最近更是增加到了一天可用兩次。而且這個圣光術(shù)不分人畜，也不分健康或疾病都可使用，簡直就是一個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的逆天技能。

　　但有一點讓黃三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按說這圣光術(shù)本就是圣騎士的技能，如果是說黃三郎因為穿越而獲得了這個技能，那么圣騎士的各種其他招牌技能比如說圣佑術(shù)、圣光閃現(xiàn)和救贖也應(yīng)該有吧。可到目前，除了圣光術(shù)之外，其他的技能一個沒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能跟這事掛上邊的跡象，到最后搞得這圣光術(shù)就像美劇《英雄》里面的特異功能一樣。

　　而且黃三郎還摸索出了使用規(guī)律，那就是用得越勤，恢復(fù)冷卻的時間也就越短，被施術(shù)對象的傷勢越重，縮短冷卻時間的效果也就越好。所以最近他都留意著看看有沒有什么流浪的貓狗可以撿來救治。總不至于讓他一個五歲的小孩滿大街去找人治病，那還不得鬧出多大事兒來，就算不會被大唐的官府抓取切片研究，至少被抓進皇宮收為皇家的禁臠是沒跑的事兒。

　　更何況他也沒準(zhǔn)備用這個技能謀利或是裝神弄鬼，他可是知道當(dāng)年專門用特異功能給人治癌癥的侯希貴大師[2]，治著治著自己就得癌癥死了。

　　治完了貓咪，黃三郎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后，便從柴房一角翻出了一包東西，轉(zhuǎn)回了自己的小屋。自從進了學(xué)，他可就不能繼續(xù)陪著四娘二姐熬更守夜了，天一擦黑就得回房溫習(xí)功課，二更之前就得睡下。所以每天這個時候，就屬于他的自由活動時間，只不過時不時他二姐會悄悄跑來看他，所以他將土布包袱里的東西拿進屋藏在桌下之后，便裝模作樣的拿起“千字文”的書本，閉著眼睛大聲背了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還好，他現(xiàn)在的先生也是一個考了二十多年進士科不第的生徒，并未因為屢試不第而生出變態(tài)心里，對黃三郎這樣的奶娃子，要求僅是每天背下半句。于是這一個月來黃三郎的日子非常好過，十五句一百二十字的千字文他要背不下來，那不就是浪費糧食的廢物一個。聽著二姐悄悄來瞧，黃三郎故意把前面的十來句背得順流，后面的幾句結(jié)結(jié)巴巴，二姐聽了一會后，這才推門進來，將一碗豆腐腦兒和一小碟鹵煮擱在桌上道：“三郎乖呵！用了夜食自個先睡！”

　　“嗯！二姐！”黃三郎放下書本，端起豆腐腦兒就猴急的喝了一大口，二姐伸手搽了搽嘴角的豆花兒，笑道：“慢點喝，可別灑了?！?

　　待二姐出了門，黃三郎這才慢慢放下豆腐腦兒，苦笑了一下從桌子底下將小包取了出來。包里的東西也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黃白之物，而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瓶子罐子。這其中有用五色彩紙包起來的小包，也有幾個加了塞子的小瓶，還有個被抹布包得嚴實的小罐兒。用木簽將油燈挑亮，黃三郎屏住氣息打開了小罐細細一看，只見淺淺的小罐四壁全沾上了乳白色的膏狀物，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成了！”黃三郎伸出手指在小罐里扣除了一點沾在手心，湊近燈火細細分辨，確定了自己試制的香皂賣相極好。不過這玩意說是香皂，其實不過是土制肥皂的加強版罷了，之所以要搞加強版，主要是因為原本他視為發(fā)財大計的肥皂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稀奇了。

　　唐代孫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曾記載，把豬的胰腺污血洗凈，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狀，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勻地混合后，經(jīng)過自然干燥便成可作洗滌用途的澡豆。

　　澡豆制作過程中，將豬胰研磨，增強了胰腺中所含的消化酶的滲出，混入的豆粉中含有皂甙和卵磷脂，后者有增強起泡力和乳化力的作用，不但加強了洗滌能力，而且能滋潤皮膚，是一種比較優(yōu)質(zhì)的洗滌劑，在上層貴族中流行。

　　后來，唐朝人又在澡豆的制作工藝方面加以改進，在研磨豬胰時加入砂糖，又以土堿（碳酸鈉）代替豆粉，并加入熔融的豬脂，混和均勻后，壓制成球狀或塊狀，這就是傳說中的“胰子”。

　　胰子在化學(xué)組成上和今天的香皂極相近，而且產(chǎn)品種類更是多樣，桂花胰子、玫瑰胰子與今天各種帶有不同香味的肥皂已頗相似。

　　并且唐朝的胰子兼有凍瘡膏的作用，高檔一點的稱為“面藥”和“口脂”，用來涂臉和嘴。宮中在冬天會發(fā)給官員當(dāng)勞保用品，杜甫《臘日》中有“口脂面藥隨恩澤，翠管銀罌下九霄”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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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唐朝科舉的常設(shè)科目是明經(jīng)科和進士科。明經(jīng)科主要考試儒家經(jīng)典；進士科主要考試詩賦和政論，難度很大，是做高官的主要途徑。

　　[2]:侯希貴大師生平，請見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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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黃三郎開發(fā)加強版香皂并非是犯倔，而是因為這個時代的肥皂，價格足可以跟后世的SKII或者香奈兒媲美。就比如說西市專賣胭脂水粉的珍珠閣里，一塊比后世的標(biāo)制香皂略小些的桂花香胰，就能賣出足足五百文錢，他家賣豆花一天的流水也不過就是這個數(shù)。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優(yōu)質(zhì)的澡豆被視為高級奢侈品，商家匠戶豈能輕易公布配方。也因為價格的昂貴，因而脫離了日常清潔用品的行列，成為了中產(chǎn)以上人家才能消費得起的高檔消費品。

　　唐代李燾所著的《外臺秘要方》中有詳細的描寫：“論曰：面脂手膏依香澡豆，士人貴勝，皆是所要。然今之醫(yī)門，極為秘惜，不許子弟泄漏一法，至於父子之間亦不傳。示然圣人立法欲使家家悉解，人人自知，豈使愚於天下。令至道不行，壅蔽圣人之意，甚可怪也?！?

　　也就是說，古時胰子的配方甚至到了“父子之間亦不傳”的地步，且多數(shù)時間還掌握在醫(yī)生的手里，因此制作香皂在黃三郎看來確實是本小利大的暴利行業(yè)。更何況曾經(jīng)在某個超大型洗滌行業(yè)龍頭老大的一線工廠里打過工的黃三郎不但會做香皂，甚至還會做洗衣粉、透明皂和牙膏。

　　提到牙膏，黃三郎放下肥皂罐子，從瓶子堆里找出了三個依次打開，細細查看之后只能搖著頭將瓶子里的東西倒了出來。雖然試制肥皂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品甘油是牙膏的主要添加劑，但其他的材料卻不湊手。作為醒味劑的銀丹草（薄荷），藥鋪里只有干貨，沒有新鮮薄荷提供殺口的清爽感覺，效力也就自然減少了很多。

　　三兩口將豆花和鹵煮填下肚子，取過一盞不用的油燈勻了些燈油過來后，擺上一個用鐵絲編的支架就成了一盞可用的燈爐，在黃三郎的搗鼓下，七八樣原料被放進了一個洗干凈的小罐里，架在燈爐上烤了起來，隨著溫度的增加，小罐逐漸發(fā)出了咕嘟咕嘟的沸騰聲，黃三郎便不時的用小棍在罐子里攪合，又添加些材料，甚至還找來半截蠟燭刮了些臘進去。足有小半個時辰后，當(dāng)罐子里的東西變成了濃稠的灰白色物體時，他又打開了一個用彩紙包著的小包，將里面裝著的桂花香粉倒進去小半，并撤去了燈爐。

　　過了一會，當(dāng)罐子里的東西冷卻之后，他試探性的從里面摳出一點涂在了手背上，湊近燈火看了看后這才滿面得色的笑道：“錯不了，這就是雪花膏了！只可惜不夠白，還有股子羊騷味！”

　　面有自得地將罐子封好，將作案工具全部打包，各種痕跡全部清理干凈之后，黃三郎一頭倒在了屬于他的小床鋪上，腦子里開始勾勒發(fā)家致富的大計。

　　就現(xiàn)階段而言，家中不算富裕，豆花店每月差不多能有幾貫錢的純收入，僅夠一家三口的基本生活，盈余還要用來償還欠債和各種常例、稅賦，并且他現(xiàn)在還上了私塾，除了學(xué)費之外，每個月還得湊一份至少價值一貫錢的供奉。

　　以黃三郎試驗做出的香皂而言，就算小批量的生產(chǎn)，也需要一筆不小的資金采購原料，以及必要的人工和制作設(shè)備、容器，而最關(guān)鍵的是如何給四娘說通道理，并把產(chǎn)品給賣出去。

　　黃三郎現(xiàn)在才五歲，總不能說是一夢醒來，神仙爺爺教授了本事，那還不成了妖孽。就算是甘羅這樣的牛人，也是十二歲才被拜為上卿[1]。

　　所以，怎么個說法當(dāng)真讓人大費思量。

　　此后幾日，黃三郎都抬頭苦讀，埋頭苦思，到還真給他想出了辦法來。

　　這日黃三郎一下學(xué)，就以玩耍的名義陪著一個居住在距離仁平坊足有兩條大街相隔的同學(xué)走了一段，在歸來的時候又繞到了一個平時人流較為稀少的坊市，走到了一個代寫書文的攤前。三言兩語黃三郎就用一文錢的價格，哄著老文書在傳家的千字文手抄本上動了手腳。隨后他回到家中，老遠就拿著這本動過手腳的書找著了四娘：“娘，先生說這書上有爹留給三郎的名字?！?

　　黃三郎此時當(dāng)然還不知道長安府的推官李建是他外公，但他卻是知道四娘識字，便遞上書本道：“先生說，爹給三郎取了名兒，叫做黃盛?！?

　　四娘聞言也是一愣，接過書本一看，只見文中“似蘭斯馨，如松之盛”這一句中的盛字被套了個圈，在頁眉的邊角上還寫著“可為吾兒名呼”幾個小字。四娘看真切了，不由眼圈一紅失聲痛哭起來。

　　當(dāng)然，這個“盛”字是黃三郎從千字文里找出的同音字，和他后世的名字同音不同字。

　　又過了幾日，此時已經(jīng)被喚做黃盛的壞家伙又特意在五更破曉時爬了起來，搖醒了才剛歇下沒多久的四娘，一臉驚恐的告訴她自己做了個魘夢，夢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袖寬袍的先生喚他名字，還說是他黃盛的親爹，甚至還教他讀千字文。

　　四娘聽了黃盛的描述，自然又是嗚嗚泣哭，死去的黃盛親爹就有一件考上生徒時長安書院所發(fā)的青色生徒袍，黃泰死前也沒舍得讓四娘給他穿著下葬，所以此刻還壓在箱柜之中，留著做個念想。

　　跟著，每過個五七日，黃盛就要來這么一次，這死鬼爹每次不是教給他幾句詩文，就是給他說了個笑話兒。而四娘竟也真的相信，死鬼黃泰在陰曹地府放心不下她們娘仨，這是托夢來會。甚至四娘自己也夢見黃泰前來見她，囑咐她要好好照看好黃盛，讓他好好讀書，日后考上進士光宗耀祖。

　　且不說唐代佛門道家的香火鼎盛，皈依者眾多，民間對陰曹地府妖魔鬼怪的傳說也是深入人心，對午夜回魂，托夢傳信這種事更是堅信無疑。再加上黃盛刻意的裝神弄鬼，不過一月，四娘和二姐也就十成十的堅信他那死鬼老爹有能力從陰曹地府潛回陽間，夜夜來見，不但能教導(dǎo)黃盛學(xué)業(yè)，甚至還可以給他說些陰曹地府里才會有的奇事怪談。

　　而黃盛也準(zhǔn)備好了香皂的說法，托辭死鬼老爹在地府里遇見了醫(yī)圣孫思邈，兩人擺談之下，孫思邈便以這香皂的秘方相贈。

　　可就在黃盛諸事齊備，只欠東風(fēng)的時候，那他素未謀面的外公卻是找上了門來。

　　那日黃盛下學(xué)歸家，卻發(fā)現(xiàn)門臉之外站了幾個官府的衙役，二姐也是一臉歡喜的倚在門邊向內(nèi)張望，黃盛來到二姐身后伸頭一瞧，卻發(fā)現(xiàn)四娘與一個看上去不過中年的男子對坐在屋內(nèi)，正一個勁的抹眼擦淚。

　　黃盛心中有疑，嘴上卻悄聲問道：“二姐，那人是誰？”

　　二姐回頭一看是寶兒，忙將他拉入懷中道：“是外父！”

　　“外父？”也就是外公，黃盛伸頭再看，心說這人唇下的胡須不過寸許，年紀(jì)絕不超過四十，也太年輕了些吧！

　　哪知這一探頭，卻是被屋內(nèi)正在與四娘說話的外父李建給瞧見了，當(dāng)即李建向黃盛招手道：“可是三郎歸來？”

　　黃盛知道這事躲不過，便老老實實走進來，按照這些日子在私塾里學(xué)的禮儀，恭恭敬敬磕頭下拜。哪知這一拜卻拜出了麻煩，只見外公李建滿眼的驚疑，先是看了看女兒，見女兒搖頭便開口向黃盛問道：“三郎何故拜某？”

　　唐時禮儀繁瑣，各種場合有著不同的禮節(jié)程序，眼下黃盛作為孫兒，見了外公自然是要用下跪叩首的禮節(jié)來見禮。但有一事黃盛沒會過意來，那就是他本不該知道這人是他外公，幸虧黃盛不傻，裝著愕然了一下后，便轉(zhuǎn)眼看了看倚在門邊的二姐，而后奶聲奶氣的答道：“二姐說，見了外父要行大禮。”

　　說著黃盛一臉自然的再次作揖下拜，李建原本狐疑的臉上這才釋然，但隨即又向四娘問道：“三郎學(xué)業(yè)如何？”

　　四娘當(dāng)下便要黃盛背書來聽，雖然到現(xiàn)在還沒搞清自家外公為何有衙門的差役做跟班，但黃盛看人的眼色還是有的，從李建的身形氣度裝束可以看出，這便宜外公肯定是個當(dāng)官的，當(dāng)即便大聲的將私塾教的正課《千字文》背了出來，但背出前四十句便停了，因為私塾里的先生只教了這么多。但四娘卻是不知何故，又給他起頭背《太公家教》，《太公家教》黃盛能背三十句，托辭是死鬼老爹黃泰所教。哪知背完三十句《太公家教》，四娘又給他起頭背《顏氏家訓(xùn)》，隨后黃盛索性一股腦的將所有說是死鬼老爹所教的東西全部給背了出來，甚至其中還有李白著名的長詩《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jīng)?！秉S盛一口奶聲奶氣的童音將豪氣萬千的長詩念出了一股子奶味，不過念完之后一直撫著寸許長須的外公卻是滿眼笑意的低喝一聲：“好！好三郎！”

　　說著，眉開眼笑的外父伸手從懷中一掏出了一個紅皮兒的小撥浪鼓，給了黃盛作為獎勵，但在給實之前卻是突然問道：“三郎，這些學(xué)問是何人所教呵？”

　　黃盛又不是傻子，自從四娘給他起了頭兒就知道自己裝神弄鬼搞出來的“托夢教子”敗露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怕這便宜外公能揭穿他，于是便傻乎乎的答道：“是爹教的！”

　　然后一把從便宜外公手上拿過撥浪鼓兒，裝作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也不知外父給四娘說了些什么，四娘滿臉歡喜的送走了外公，而他卻是清楚的聽見門口幾個站班的差役畢恭畢敬的叫他外父做李推官[2]。

　　推官吶！

　　擱在后世，不就是地方一把手的秘書，這可是一條很粗的大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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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甘羅九歲拜入秦國丞相呂不韋門下，做其才客。后為秦立功，被秦王拜為上卿。由于當(dāng)時丞相和上卿的官階差不多，民間因此演繹出甘羅十二歲為丞相的說法。

　　[2]：推官，官名。唐朝始置，節(jié)度使、觀察使、團練使、防御使、采訪處置使下皆設(shè)，位次于判官、掌書記，掌推勾獄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