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翎

　　“我呸！早就告訴過你這只黑虎只能慢慢安撫不能打！說過多少遍了，你個豬腦！被咬死也活該！還有臉來跟我哭訴，去死吧你！不知道好的軍犬跟人一樣有骨氣不能欺負(fù)嗎？豬腦！”瑞香，莫嵐，信鈴三人剛剛靠近白虎營，就被一個清朗響亮的女聲給震住了。

　　“阿翎罵起人來還是這么中氣十足精神百倍加毫不留情啊?！比鹣闳滩蛔溥暌恍?，手里抱著的紫金暖爐都差點掉了下去，信鈴趕緊搶上一步，給他接住，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將暖爐放在他懷里。

　　“可不是?！蹦獚箾]好氣地道，“每天都混在軍營里，就算云伯伯不介意她自己也不介意？這樣下去女孩子家家怎么嫁得出去？”

　　瑞香心情很好，笑得直大跌。他難得出門，云翎這個幼時好友，也好久不見了。最近一次見她，是在上個月皇后生辰的宴會上，也只遠(yuǎn)遠(yuǎn)望了一眼。云翎這丫頭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長期混跡于軍營讓她走起路來都將脊梁挺得筆直，站著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軍姿，挺拔精神。皮膚不若那些后宮嬪妃大家閨秀的白皙細(xì)膩，帶著風(fēng)吹日曬的微黑，一雙眸子卻是神采飛揚，帶著說不出的銳氣，有一種別具一格的美麗。

　　這樣的野丫頭……

　　瑞香笑吟吟地?fù)u頭，莫嵐說得對，要娶阿翎的人，可真是要有非凡的勇氣啊。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白虎營門口，一股動物聚集的臭味就隱隱飄了出來，瑞香皺了皺眉，拿衣袖微微掩了鼻子。莫嵐大大咳嗽一聲，道：“阿翎臭婆娘，你看誰來了？”

　　他話音未落，里面少女的聲音已經(jīng)急匆匆針鋒相對而出：“去你的莫嵐臭小子，上次揍你揍得不夠狠是不是？我管他天王老子，擅闖軍營想死……”

　　她忽然哽住。

　　“阿翎，好久不見?！比鹣惚е辖鹋癄t，安安靜靜站在門口，清秀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卻依舊有那種身為皇族的尊貴……讓人忍不住要向他朝拜下去。

　　瑞香的形象似乎總和紫金暖爐分不開。他畏寒，每當(dāng)秋寒乍起，春寒稍有預(yù)兆紫金暖爐就出現(xiàn)在他手里。云翎忍不住想，跟上次見面比起來，瑞香似乎又清瘦了不少。

　　皇上已經(jīng)年邁，精神也不太好。如今天下太平，沒什么仗可打，軍機(jī)也沒什么重要的，因此樞密院的一些事務(wù)就交給了瑞香打理——畢竟瑞香已有爵位在身，什么職務(wù)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

　　樞密院如今管理的軍機(jī)都是些尋常東西……可是就處理這些事務(wù)，似乎瑞香也并不輕松。

　　“喂，臭婆娘你看見瑞香傻了？”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云翎瞬間回了神，怒道：“把你的臭爪子拿開！”

　　一句吼完，她已經(jīng)正了正身上的軍服，向瑞香行了一個軍禮：“云翎見過平靖王爺?！?

　　“阿翎何必這么生分?！比鹣銣\淺一笑，“不必多禮。”

　　“多個屁禮，今天又不是來論理的?！蹦獚够鸨庖幌戮蜕蟻砹?，“今天老子是來找你單挑的，你不用這些畜生幫忙，我打贏了你，前天那個臭小子就歸我處置，叫他跟瑞香道歉！”

　　“我呸，就憑你，姑奶奶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打趴下！”云翎回以狠狠的瞪眼，環(huán)視了一下營中的環(huán)境，道，“這里不適合打，平靖王爺?shù)纳眢w也不適合在這里呆。有膽量咱們?nèi)バ?，叫練兵的莫伯伯給我們做個見證！”

　　“呸，誰怕誰！”莫嵐搶先沖出了營，轉(zhuǎn)念一想又趕緊縮回去，把瑞香給拉了出來，“瑞香你看著，老子今天就當(dāng)著你的面好好教訓(xùn)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莫嵐！”云翎忽然一聲大喝，語調(diào)嚴(yán)肅異常，失卻了調(diào)笑的成分。莫嵐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有辨出她的語氣不對，道：“干嗎？”

　　云翎怔了怔，瞟眼看看瑞香，突然垂下了眼簾，淡淡道：“沒什么?！?

　　“莫名其妙?！蹦獚剐表靶龇指叩?！”

　　西方軍的統(tǒng)帥莫斂搖搖頭，放棄了趕自己手下的幾個將領(lǐng)回去練兵的念頭。

　　難得有熱鬧可以看嘛……

　　莫嵐和云翎都換上了一身短打，各自虎視眈眈地瞪著對方，幾乎是只等著莫斂說一句開始就能撲上去彼此拼個你死我活了。

　　莫斂無奈地捋捋胡子，轉(zhuǎn)向身邊的人道：“平靖王爺可有什么不適？需要茶水么？”

　　瑞香微笑著搖頭，烏黑的長發(fā)有些松散了，幾縷貼在臉上，感覺癢癢的有些不舒服。信鈴見他的鼻子皺了皺，已經(jīng)伸過手去將他的頭發(fā)拆散，細(xì)細(xì)梳理好，再認(rèn)真綁了起來。

　　莫斂又無奈地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幾個將領(lǐng)，只見那群家伙全都興致勃勃地，一臉期待校場上那兩個孩子打起來的臉色。莫嵐和云翎都是從小跟著他習(xí)武的，武藝都算得精純，只是因為云翎是女子，氣力上終究輸了些——這場架的結(jié)果是可以預(yù)計的。莫斂苦笑，這真有打的必要么，這平靖王爺也是的，身子弱就別亂跑，偏偏還要來湊這個熱鬧。

　　他還在長吁短嘆，卻聽莫嵐大叫道：“爹，什么時候開始？”

　　莫斂又捻了捻胡須，看平靖王是一副泰然悠閑的樣子，手舉起，道：“開始！”

　　他話音剛落，莫嵐與云翎起手勢一模一樣，兩個孩子都如同閃電般向?qū)Ψ杰S去，手刀準(zhǔn)確而狠辣地切向?qū)Ψ降牟弊?，又以同樣的姿勢轉(zhuǎn)了方向，如驚鴻一般躍了開去。

　　這幾下兔起鵑落迅捷無比，兩個的動作都矯捷迅速，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好！”一個將領(lǐng)率先鼓掌大叫，叫完回頭道：“統(tǒng)帥教的好徒兒！”

　　莫斂瞪了他一眼，自己卻是忍俊不禁，捻著胡須笑了起來，臉上也頗有得意之色。

　　“莫嵐的那記手刀高了半尺……”一個低低的聲音忽然說道，“雖然那一招未分勝負(fù)，但是若等這兩人把招式使到最后一步，算起來，應(yīng)該是莫嵐輸了?！?

　　莫斂愕然，轉(zhuǎn)頭道：“平靖王爺何出此言？”這王爺體弱不能習(xí)武，憑什么竟說得如此振振有詞？

　　“我也只是看而已?！比鹣銣\笑，“阿翎比莫嵐矮，莫嵐那記手刀要準(zhǔn)確地切向她的脖子，就該比練習(xí)這招時的姿勢低一些。剛才兩人都沒有將這招使到底，其實若是都將手刀切下去，阿翎那記手刀切得到莫嵐的脖子，莫嵐那招多半是切空……最多運氣好能刮到阿翎的天靈蓋。那時，便勝負(fù)立分。”

　　莫斂一呆，回想適才莫嵐與云翎的姿勢，雖然在當(dāng)時差了只分毫，但是按照當(dāng)時莫嵐手的方向推算下去，在切到云翎時，的確是因為手刀的位置高了那么半尺，就會從云翎的頭頂險險滑開去。這只是小小比武無甚大礙，但是若以后戰(zhàn)場出現(xiàn)這種失誤，少不得是性命之虞。

　　念到此處，莫斂臉色瞬間鐵青，冷冷哼了一聲：“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