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生必將命運(yùn)持

　　樓蘭國宮殿內(nèi)——

　　天鏡殿里，尊王樓蘭真和予風(fēng)圣師靜默而立。

　　但見予風(fēng)面對著一個蠱盒和一副八卦圖，背對著樓蘭真站著。

　　他一雙眼睛閉著，一只手輕撫蠱盒，嘴里低聲念著些什么。

　　半晌，予風(fēng)驀地睜開了眼睛，一雙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肯定的神色。

　　樓蘭真見予風(fēng)把手從蠱盒上撤了下來，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試探著問：“圣師，怎樣？”

　　予風(fēng)微微低了低頭，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去，看著樓蘭真，篤定地點(diǎn)頭：“正如我所料，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時間，是被她逆轉(zhuǎn)過的?！?

　　樓蘭真神情微變：“你是說，我妹妹當(dāng)真如你所說，逆轉(zhuǎn)了整個時空？”

　　予風(fēng)想了想，淡淡道：“可以這么說?！?

　　樓蘭真喃喃道：“她應(yīng)該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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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涌生，窸窣而不真切的嘈雜聲四起。

　　似真似幻，不知身處何方。

　　眼前是黑灰白反復(fù)交錯，緩緩地竟衍出幾道瑩亮的光影出來，讓人恍惚，心生錯愕。

　　這就是死亡嗎？為何心無畏懼，反而觸摸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安詳之感？顧宛顏的潛意識里知道自己明明是死了，呼吸明明是停住了?？墒窃谶@一刻，她怎會恢復(fù)了意識和知覺？她竟感到身體的生命力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復(fù)蘇起來？

　　她的腦子里有一抹思想在拼命掙扎，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如何也動彈不了。

　　她對生的渴望在此時此刻是那樣強(qiáng)烈，顧宛顏想要伸手去觸摸，可是只感覺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就這般，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持續(xù)的掙扎間忽然可以動了，她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睛。

　　迷迷蒙蒙地，她仿佛感覺到自己是趴在一張床上的——

　　閻王爺那里還有床？

　　模模糊糊地，她的耳朵里似乎聽見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閻王爺那里還有人敲門送飯？

　　去去去！什么跟什么??！

　　她用手撫著額頭，站了起來，用力踢走自己腦子里生出的亂七八糟的想法，然后又使勁兒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接著她站定了定睛一看。

　　這哪里是什么閻王殿？！這分明就是自己西苑的房間！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將雙眸揉了又揉——沒有看錯，這真沒看錯......這么說......

　　她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

　　這么說，顧環(huán)并沒有毒死她？

　　老爺夫人顧冉都知道這事了嗎？

　　她越想心中暗生出的疑問越發(fā)的多。

　　想著，她這才意識到咚咚咚的敲門聲還沒有斷。會是誰？

　　顧宛顏揉了揉腦袋，忙走過去將門拉開來。

　　是雪姨——

　　顧宛顏第一個想法就是，雪姨知道了自己被顧環(huán)下毒的事情嗎？

　　她心中莫名其妙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奇怪，卻還是笑了笑：“雪姨，怎的，有事嗎？”

　　話剛一出口，她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瞧你這模樣可是倦的厲害，今兒可累著了吧？”雪姨的話里帶著幾分親近的打趣兒。

　　等等——熟悉感越來越強(qiáng)烈，為什么呢？顧宛顏在心里琢磨了又琢磨。

　　還有——今兒可累著了？為什么雪姨要這么說？今天明明什么也沒干呀！

　　“......累？不累??？”顧宛顏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

　　雪姨露出一副怪笑來，拍了拍顧宛顏的肩：“得了吧，跟雪姨還裝什么?。∵@祭祖大典算是忙活了一整天，怎么會不累呢？”

　　顧宛顏聽了，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她忍不住微微張嘴，眼睛也不禁睜大了些，半晌愣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雪姨倒是忽略了顧宛顏的怪異，轉(zhuǎn)而邊說邊把她推到了房間里墻邊的銅盆邊上：“快去洗洗臉醒一醒吧，夫人找六小姐還有些事情?！?

　　說罷雪姨便離開了。

　　顧宛顏對著那銅盆愣了半天......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方才的一切為什么那么熟悉！

　　這不就是祭祖大典那天晚上嗎？！

　　剛剛雪姨的每一個動作，一犟一笑，甚至是說每一句話的語氣，都和曾經(jīng)祭祖大典的那個晚上一模一樣啊！

　　她緩緩抬起頭，把目光移到鏡子里去。

　　顧宛顏看著自己的臉，緩緩舉起手來撫了撫自己的臉龐，肌膚溫?zé)崾孢m的溫度說明了她分明是個大活人。

　　難道說......她......重生了？

　　顧宛顏腦子里冒出這個想法以后，自己冷不丁被嚇了一大跳。

　　可是剛剛的一切都不是夢啊，都是那么的真實(shí)——雪姨也說了今天確實(shí)是祭祖大典的日子！

　　她趕忙彎下腰用涼水拍了拍臉，理清腦袋里的思緒。

　　——她本來在和顧環(huán)喝酒，然后身體開始難受，在她停止呼吸之前聽到了“是柳鳳仙”這幾個字。

　　她直起腰來對著鏡子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柳鳳仙和顧環(huán)聯(lián)手將她毒死，然后她重生在了祭祖大典的那個晚上。

　　世上竟有這等荒謬之事？顧宛顏完全不敢相信。

　　但是這明明是鐵錚錚的事實(shí)！

　　慢慢的，她的心里開始變得欣喜、驚喜！無論如何，這等荒謬的事情終究是發(fā)生在她顧宛顏的身上了，這會不會是老天爺同情她含憤而死，故意給她的重生機(jī)會？

　　鏡子里的顧宛顏緩緩露出了笑容。

　　既然這樣的機(jī)會落到了自個兒的身上，務(wù)必要好好珍惜！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這一次，要讓自己活著，好好的活著！自己一定要把握屬于自己的一切！

　　然后，顧宛顏閉著眼睛思索了一下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事情。

　　接下來，便是要去東苑找夫人了吧......顧宛顏暗暗對自己說，顧宛顏，你知道該怎么做。

　　果然，接下來的一切都像是重演一般。

　　顧宛顏去東苑找夫人——夫人親自給她開門、親切地拉著她的手進(jìn)屋——夫人一直笑——夫人問她顧家待她如何——她如那晚一般真摯地回答——

　　一直到夫人說：“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宛顏就留在顧家當(dāng)媳婦可好？”

　　顧宛顏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緊張與不安，盡力淡定下來，很自然地接了夫人的話鋒：“夫人是想要我嫁給四個哥哥？”

　　夫人沒想到顧宛顏竟回答地這樣流暢，愣了一愣，繼而緩緩笑道：“沒錯，我啊，就是這個意思。老四只長你一歲，且性子花還沒收心，人太稚嫩；老三只長你三歲，人也還不夠成熟。所以啊，我想問問我們宛顏，愿不愿意嫁給老大或者老二？”

　　顧宛顏心中暗想，夫人所述和那夜里的是一個意思。

　　只不過，她這一次不再是死前那個逆來順受的顧宛顏了。只見顧宛顏機(jī)靈地眨了眨眼睛，笑著搖了搖頭：“夫人，宛顏覺得現(xiàn)在談及此事尚早，還是等宛顏年紀(jì)再長一些，再考慮也不遲。”

　　夫人臉上露出了不樂意的顏色：“傻丫頭，什么尚早啊，你今年已經(jīng)十七了，他宋府上的小姐小你一歲，孩子都出生一年多了！”

　　顧宛顏為難地咬了咬嘴唇，沒有吭聲。

　　夫人見狀，嘆氣：“我知道這樣是有些自私了，但我啊，可是真舍不得你離開?！?

　　顧宛顏堅(jiān)定道：“那我便一直陪著夫人，終身不嫁?！?

　　夫人抬眼看著她，眼神里閃過一抹別樣的不耐但很難注意到。然后她又是重重嘆氣：“我知道你心里定是不愿意的，罷了罷了，我便不勉強(qiáng)你了。宛顏今后若是瞧上了那家公子，只管來跟我說便是......”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顧宛顏當(dāng)然知道夫人是疼惜自己的，是切切實(shí)實(shí)舍不得自己。如那晚一樣，一股深深的歉意和內(nèi)疚感充斥了她整個胸口。

　　但是這次顧宛顏死死抿著嘴唇，就是不吭聲。

　　夫人見顧宛顏久久不語，突然流下了兩行清淚來，低聲：“宛顏啊，我知道你不愿意......女大不中留，我是明白的。我一想到你要離開的那一天，心口都是疼的。我這一輩子，除了那四個小子，就宛顏你這一個女兒，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你真是比我的親孩子還要親......”

　　這番話一出，顧宛顏心中簡直要崩潰了，她恨不得大罵自己是個沒良心的畜生！

　　夫人收養(yǎng)她，供她像顧府其他孩子一樣上學(xué)堂，教她女紅彈琴，跟別人說她是顧府的六小姐......

　　這一幕一幕，伴著夫人的眼淚，都紛紛重現(xiàn)在了顧宛言的腦海里。

　　顧宛顏，你為了自己能夠茍活，就把良心給扔了，這還是你嗎？

　　她看著夫人抽泣，拳頭在桌下死死握著，指關(guān)節(jié)幾乎泛白——

　　終究，顧宛顏還是做不到......做不到自私讓夫人為她傷心難過。

　　“夫人，不是的，宛顏不是不愿意，夫人不要生氣......”半晌，顧宛顏抿著嘴唇，充滿歉意地開口道。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心情。她想埋怨自己太軟弱，但又做不到讓夫人傷心。

　　夫人抹了抹眼淚，定睛看她：“是真的嗎？”

　　顧宛顏見夫人收了眼淚，心里總算好受了一些，她帶著一絲無人能懂的苦澀微笑點(diǎn)頭：“是，宛顏說的是真的?！?

　　夫人破涕為笑：“你瞧我，在自己女兒跟前竟然這副模樣——”

　　顧宛顏伸手去擦夫人面上的淚珠，笑了笑不語。

　　夫人平靜了心情，又握住顧宛顏的手問：“那宛顏，你是想嫁給冉兒，還是漠兒？”

　　話到這里，顧宛顏知道自己不能再讓步了。堅(jiān)決不能再傻乎乎地說什么“全憑夫人做主”了。要是再在柳鳳仙手上死一回，天知道她還有沒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重新?lián)煲粭l命。

　　顧宛顏微微低了低頭，故意略帶嬌羞地回答：“——二公子?！?

　　顧漠？夫人聽了心底微微一動，她是沒想到顧宛顏會選擇顧漠的，她還以為顧宛顏會一切聽自己的安排——

　　“喔？”夫人接著問，“宛顏你可想清楚了，漠兒他成日奔波在外，大多時間都不在府上——”

　　顧宛顏笑了笑，從容道：“夫人有所不知，其實(shí)大哥他早已有了兩情相悅的意中人，宛顏便不去奪他人所愛了吧?！?

　　顧宛顏覺得，反正憑著柳鳳仙的那一套手段，顧冉以后總是要娶柳鳳仙進(jìn)門的。倒不如現(xiàn)在用這個理由來給自己造生路。

　　夫人一挑眉：“是嗎？我怎么一點(diǎn)也不知道？回頭我可要去問問冉兒?！?

　　顧宛顏還是笑：“夫人莫心急，宛顏也是無意得知的，大哥他興許過一段時間就會跟老爺夫人提起此事的?！?

　　夫人自顧點(diǎn)點(diǎn)頭。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要是再逼顧宛顏，便不好了。罷了罷了，漠兒就漠兒吧，也是一樣的——

　　“宛顏，既然如此，你心中也是愿意的，那這事，就這樣定了？”

　　她看到夫人面上的絲絲喜悅，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舒了一口氣。希望這次選的這一條路，不是通往閻王殿的獨(dú)木橋！

　　“那我便盡快幫你和漠兒選一個良辰吉日?！狈蛉苏f著和藹地拍了拍顧宛顏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