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半城煙沙作者:旋轉(zhuǎn)的圓珠筆時間:2020-12-17 18:10:41
深冬的一天夜里,大定府氣溫極低,天下著鵝毛般的大雪,寒風(fēng)呼嘯而過,街上,屋頂上,隨處都是厚厚的積雪。靜悄悄的,所有人家都緊閉門窗,熟睡了。
這一天是那樣的寒冷。
突然一陣急促的驅(qū)馬聲,伴隨著快速奔馳的馬蹄打破了夜的寂靜。馬蹄而過飛濺出的白雪之中如羽蝶般緩緩飛舞,寒風(fēng)放肆的吹過,大雪也已模糊了視線,飛馳的駿馬還有那一抹黑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與皚皚白雪之中。夜又靜了下來,細(xì)細(xì)聽來——那遠(yuǎn)去的馬蹄聲與這凜冽的寒風(fēng)聲相互交織,徒徒增添了一絲凄涼。
夜是如此的昏暗,皇城之中竟沒有一點燈火。
黑衣人驅(qū)駛著駿馬向一府莊園飛奔而去,“吁——”他拉住馬繩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這府莊園的大門頂上立有一塊橫匾,橫匾上赫然鑲有“陸府莊園”四個大字,字體剛勁渾厚,猶如走龍飛鳳。黑衣人快步來到府門前,似有些猶豫,但面部分明顯得是那么的緊張與無奈,沒有多余的時間可容他考慮了,微嘆一聲,敲響了大門。
一會兒,隨著“吱~”的一聲,門被拉開了,從內(nèi)探出一名護衛(wèi),他似乎認(rèn)得這黑衣人,有些驚訝,慌忙的關(guān)上府門離開了,從門外還能清晰的聽見那遠(yuǎn)去而急促的腳步聲。
黑衣人面部更加焦急,這寒冷的天空凍得他瑟瑟發(fā)抖,他懷部鼓鼓的,好似有什么東西,一陣寒風(fēng)而過,下意識般緊了緊胸前衣襟。
又過了好久,門被拉開了,隨之而出的有陸府的王管家,一名婢女,一名家丁,他手中撐著一盞紙燈,當(dāng)然還有陸府老爺——陸耀宗。
陸耀宗與那黑衣人對視一眼,也好是驚訝,沉默片刻后疑惑的問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黑衣人別過頭去,眼眶突然有些泛紅,深吸口氣,苦笑道:“孽緣吶…這都是孽緣吶!”
“怎么了?”陸耀宗完全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黑衣人痛苦的神情顯得是那樣的無助,眼眶中開始翻滾著淚光,回過頭來看向他,懇求道:“陸兄,我…我真不知該如何與您說道,但若非有急事相求也實不想深夜打擾,只是事發(fā)突然,還望陸兄無論如何都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陸耀宗看著他,有些驚疑,同樣也有些猶豫。
風(fēng)很大,很刺骨,吹動著雪花漫天飛舞,沉寂…繼續(xù)沉寂…似乎連空氣也在這一刻凝固了。隨風(fēng)而舞的雪花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不過半刻鐘的時間,他們五個人的衣裳都快被染白了。
“好,我答應(yīng)你!”陸耀宗看著他,點頭輕道。
那一刻緊張的氣氛似乎瞬間被融化了。黑衣人終于一笑,那半懸在空中的心也總算落了地??聪蜿懸?,眼神中流露出無比的感激,小許的沉默片刻,解開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的懷中抱出——孩子…
孩子?!
居然是個孩子?。〈蠹宜坪醵济靼琢撕谝氯怂甘且患裁词?,只不過還是有些突然,在場的人依舊吃驚不小。陸耀宗看著那個孩子,腦海里一片空白,凝視片刻后,回過神來,目光重回到黑衣人身上,驚訝的問道:“這…這孩子是?”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
黑衣人俯視懷中的孩子,搖搖頭,“陸兄,此事一言難盡,今后一定找機會向您述這事實原委?!闭f罷便上前一步,將懷中的孩子遞于陸耀宗身前,別過頭去也不愿再看他一眼,淚珠同樣忍不住了,從眼角邊緩緩滑出。
陸耀宗接過孩子抱于胸前,俯視著懷中的小人兒頓時心生愛意。這孩子清秀俊美的臉蛋白里透著微微嫩紅,那挺翹的小鼻,完美的小口無一不透他高傲的氣質(zhì),外加上他唇角邊上的一抹微笑,似乎在這極寒的氣溫中也增添了一絲暖意。
孩子雙眼輕閉,呼吸平穩(wěn),顯然已經(jīng)睡著了,但陸耀宗卻看出他那眉宇間透著一股驁氣,將來定是棟梁之材。
黑衣人緩過一陣后,從懷中取一張被折疊過的小紙片,又看向陸耀宗,繼續(xù)道:“陸兄,孩子的生辰八字、姓名、父母、宗親宗族我全都寫在這上面。”說罷疑遲了一會兒,也交到他手上。
陸耀宗因為抱著孩子自也是騰不出手來翻看紙片,只能緊緊的握在手中。
“哦,對了。”黑衣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從腰邊卸下了一個黑色小包裹,看向他輕道,“我在來中京之前就典當(dāng)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只怕再多的錢財也實在拿不出了,還望兄長莫要嫌棄呀?!?
“這…”陸耀宗甚是一驚,竟不知如何是好,對著身邊的婢女輕道,“來,鈴兒,屋外涼,先抱孩子進去?!?
“是,老爺?!辨九畱?yīng)了一聲,上前從陸耀宗懷中接過寶寶,抱穩(wěn)后,轉(zhuǎn)身向府內(nèi)走去。
黑衣人目送著那名婢女消失在黑暗之中,有些不舍,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將包裹遞給陸耀宗,卻被直接回絕了,輕語道:“你將孩子交給我就放心好了,不管怎樣,這錢我是萬萬不能收的?!标懸谡f著便握住他的手,似安慰般輕輕的拍了拍,隨后松開。
只見那黑衣人的手掌心中竟多出了一張銀票,頓時大驚,“陸兄,這……”
“既然是值錢的東西那對你一定很重要,先去把東西贖回來,至于這剩下的銀兩,你…就留著路上當(dāng)盤纏使吧?!标懸诿鎺⑿Φ目粗?
話音剛落,黑衣人強忍了好久的淚珠已如斷線般涌出,“陸兄大恩,沒齒難忘,若有來世定為兄當(dāng)牛做馬以抱恩德。”黑衣人雙手抱拳,深深鞠躬,低著頭,泣不成聲。
正所謂:回首西山又日斜,天涯孤客真難度,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陸耀宗聽后心中卻是一緊,扶起他。誰都有苦衷,誰都有難言之隱,他自是能夠理解,“好了,別再逗留了,快回去吧?!?
黑衣人擦拭了臉頰上的淚痕,嗯了一聲,點點頭轉(zhuǎn)身回到駿馬前,拍落了馬鞍上的積雪,一躍而上,道:“陸兄,今后我一定會找機會來看望他,多謝您受苦收留他,多謝了?!闭f罷,行一大禮。
陸耀宗看著他,點頭示意,并未作答。
黑衣人突然沉默了,他感覺胸口好輕…好輕…好似丟了什么一般,他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在回憶什么?仰首望著這漫天的雪花,好美,好凄涼!不知今日一別又何時才能相見,又或許真的再也不能見面了。
閉上眼,一片片雪花隨著這凜冽的寒風(fēng)飄入胸口,飄落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睜開眼,深吸口氣,拉直馬繩,再次看向陸耀宗,抱拳敬道:“陸兄,告辭了?!闭f罷,驅(qū)鞭長馳而去。
寒風(fēng)一過,靜美的雪花又開始翩翩起舞。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那遠(yuǎn)處傳來漸小的馬蹄聲。陸耀宗目送黑衣人消失在夜幕之中,沉思著,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就似迷夢般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深冬的夜依然這么寒冷,依然這么黑暗。
忽然他記起了手中的小紙片,快速轉(zhuǎn)身,走到那名家丁的身旁,借著他手中燭燈微弱的燈光看了起來,突然臉色一變,大驚失色!!
站在一旁的管家似乎也看出了老爺?shù)漠悩樱呓麊柕溃骸皩懙氖裁囱??老爺?!闭f著也想好奇的去看看。
哪知陸耀宗竟快速的收回手,擋在他面前。管家一愣,什么也沒看到。
此時的陸耀宗不知是在想什么,連手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看著這眼前不停閃爍的燭火,眉皺,腦海一掠間閃過一個念頭,便立即上前,用燭火點燃紙片,他有些分神,火苗竟燒到了自己的手指,一陣鉆心的疼痛驚醒了他,下意識的松開手,那張冒著火焰的紙片順著燭燈上方的空洞掉入燈內(nèi),因為燭燈外是用一層薄薄的燈紙所包裹,紙助火勢,迅速的燃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大火使家丁驚呆了,慌亂中燭燈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急道:“老爺——老爺——著火了?。 闭f著忙與一旁的管家抓雪滅火。
陸耀宗一驚,回過神來后就立即阻止了他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地上的那團火焰。大火將那木制的燈臺燒得“啪!啪!”作響,火光映出他臉色的蒼白,神情之中盡是無比的緊張與驚愕,苦作一笑,“罷了,就讓它隨著寒風(fēng)——泯滅吧!”說完,心中微微嘆氣,無奈的搖搖頭,轉(zhuǎn)身向府內(nèi)走去。
管家與家丁兩人疑惑的對視一眼,亦無半點辦法,沉默片刻,也陸續(xù)的返回,家丁后走,輕輕地關(guān)上府門。
夜又清靜了下來,風(fēng)依就在刮,雪依就在下,似乎此時的氣溫比剛才更低了。陸府府門前的那團火焰盡管很猛,但在這寒風(fēng)之中也絲毫放肆不起來,僅僅一會兒,便被大雪覆滅了。
清晨,風(fēng)雪停止了,雖有少許的陽光,但卻一點兒也不暖和。家丁來到府門前,打掃昨晚的燭燈灰時,竟在這厚厚的積雪中掃出了一張未燃盡的小紙片,可惜早已面目全非,無奈,隨著燈灰一并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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