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新漢王朝作者:打鐵者時間:2020-12-17 18:11:26
七月的天氣還是很悶熱,不到中午火辣辣的太陽就將大地烘烤得似乎冒出煙火的味道。
梁鑄私塾的位置得天獨厚,背靠松濤延綿的大山,左側(cè)有條從山谷里流出的小溪潺潺而過,院子里兩顆高大的樟樹猶如華蓋般高高聳立,遮擋了大半的熱源。
課堂上,梁鑄給自己的二十四個學生出了一道討論題目:一個三千人的村子最多能養(yǎng)活多少兵將?
看著孩子們分成兩組席地而坐,迅速開始按預設(shè)的田畝計算收成、人均糧食消耗數(shù)量等等物資數(shù)據(jù),梁鑄心里頗為安慰和自豪,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值得自己傾注全副精力的事情,若干年后誰敢斷言其中沒有幾位名垂青史的人物?那么作為他們的老師,自己這輩子也不會留下太多遺憾了。
通過梁鑄近四個月的傳授,孩子們最少的能掌握六百個漢字,多的能掌握八百多個,運算口訣表人人可以倒背如流,百位之內(nèi)的加減乘除基本熟練運用。其中最優(yōu)秀的三個人分別是外表木訥的喬石,以及占據(jù)近水樓臺之利的梁川、梁山兩兄弟,三人已經(jīng)接觸了四則混合運算,這三人很多時候能代替梁鑄向師兄弟們傳授一些自己率先掌握的知識。
梁鑄的教育思路很簡單:拋棄那些‘之呼者也’華而不實的所謂學問,緊緊聯(lián)系實際傾力傳授識字、書寫日記、算術(shù)和簡單的物理知識,重點培養(yǎng)徒弟們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讓他們在較為寬松自由的學習氣氛中打下個良好基礎(chǔ)。
例如,院子里還放著徒弟們自己制作成功的兩臺小型拋石機,梁鑄用了二十天時間,讓徒弟們在自己的指導下親自動手,在畫圖和制作的過程中逐步接觸重量與速度的關(guān)系、杠桿原理等知識,每一個制作工序都按要求進行詳細的記錄,并使得他們在不斷的失敗和氣餒中一點點樹立堅定不拔的求知精神。
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梁鑄往外一看,程老道和張弋兩人已站在門口向梁鑄打出召喚的手勢。梁鑄走出正堂和兩人一起走出院子大門,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官道旁原來自己居住的小茅屋周圍以及旁邊的樹陰下,坐著不下一百個滿身塵土疲憊不堪的流民。
梁鑄詫異地問道:“兩位老哥,這是怎么回事?”
也不怪梁鑄有此一問,兩個月來,路過的流民最多在此稍作停留,略作歇息后便趕往十五里外的枳縣城,有親友的投親,沒親友的縣衙也予以周濟接納再向四處分流,就連許多原本一毛不拔的地主鄉(xiāng)紳,也突發(fā)善心紛紛開設(shè)了粥棚。
消息靈通的程老道將最新消息告訴梁鑄:兩個月來,益州各郡累計接納三萬多流民,有錢人大多雇船由水路入川,窮人則只有靠自己的腳板了。盡管這個數(shù)字因許多地方官夸大政績存在一定的水分,但兩萬多人還是有的,半月前益州牧劉璋在手下一干文武的激烈進諫下,已經(jīng)下令關(guān)閉全益州所有接納流民的大門,這兩天,僅僅一個枳縣城外就有多達兩千多男女老少被拒之于外,大多衣不遮體食不裹腹,絕望地等待自己未知的命運。
程老道和張弋同時向梁鑄提出一樣的問題:“怎么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梁鑄將目光從流民中收回,難過地看著程老道:“唉——,就連我這條小命也是老哥你救的,將心比心你說我能無動于衷嗎?只是救眼前這百多個人還勉強可以,要是再多我們都無能為力??!”
“能救幾個是幾個,先救了再說吧?!焙竦赖膹堖炔患按卣f出自己的想法:“要不,先安置到我們村里吧,鄉(xiāng)親們每家都出力出糧,雖然緊點這百多人還是能容得下的?!?
程老道大聲叫好,梁鑄想想也點頭同意,于是三人一同上前將心意向流民們轉(zhuǎn)達。最后絕大多數(shù)人謝天謝地跟張弋走了,剩下的十多人還抱著穿過枳縣投奔西川的希望,程老道和梁鑄也只能安慰一下便順其自然了。
梁鑄被程老道強行拉往他那小小的道觀,坐下后也不給梁鑄端上碗水開口就問:“我說小子,縣城外那兩千多人你救是不救?”
梁鑄嘆了口氣十分沮喪:“老哥你也太抬舉小弟了,你也知道小弟絕非薄情寡義之徒,可如今小弟兩手空空無錢無權(quán),老哥你讓我拿什么來救啊?”
程老道捋著胡子不緊不慢地對梁鑄說:“錢嘛,還是有點的,那檀煙香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自從張弋小子從你那學到制作盤香的訣竅后,回到村里和全村近兩千個男女老少說了,在耕作紡織之余家家刻模子制作煙香。每天平均能出個兩千多盤,彭家老號包銷的價錢是一盤兩百錢,荊州糜家和江東陸家的人跑到村里六、七次了都無功而返。哈哈,不簡單啊,一個月來靈水村每天進賬四十金上下,你說缺錢嗎?”
梁鑄大吃一驚:“這……能賺那么多錢?對了,這里面有個大問題:一天兩千盤,木炭倒是不成問題,那檀香木哪來這么多?把附近的檀木都砍干凈了明年拿什么來做?”
“嘿嘿,這你就不用操心,據(jù)我所知,哪怕一天制作五千盤,咱們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檀木足夠用三五年的?!笨吹搅鸿T驚訝的模樣,程老道更加得意起來:“前天我到靈水村去的時候,突然記起早些時候聽你說過的那些奸商的伎倆,便叫張弋領(lǐng)著幾家人另行制作一種好一點的煙香,就是多加入點薄荷葉末,包裝的盒子用加工精致的松木板做成,十盤一箱,目前打算賣每箱五千錢,哈哈,沒想到老道這輩子也能做一回奸商玩玩!”
梁鑄嚇了一跳,想了想搖搖頭擔心地說道:“我怕這么一來遲早會辦砸,售價如此昂貴能有幾個人買你的東西,畢竟這玩意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氵@么胡來遲早會壞事的?!?
程老道白了梁鑄一眼不以為然地回答:“說你整天足不出戶猶如井底之蛙你不服氣,也不想想這玩意貧苦人家有誰能用得起?全都是那些富裕的大小鄉(xiāng)紳和城里的官宦貴人在用,聽說益州牧劉璋對這玩意贊不絕口,芳香提神又能驅(qū)蟲,家里點上幾盤香飄百步極顯風雅富貴,估計過不了多久整個益州和荊州都聞香而動了?!?
梁鑄一聽無語,東漢末年的土地兼并以及貧富之間的巨大差距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此時讓他從一件小小物品得到直觀的體會。他突然想起剛才的事,抬起頭不解地問道:“既然靈水村有了這等收入,張弋大哥剛才在接納流民時,怎么好像很為難的模樣?”
程老道有些感慨地回答:“許多事你是知道的,整個靈水村都是我太平道之后啊,民風淳樸實誠善良的本性近二十年來也沒有絲毫改變,還有東北邊的松樹嶺,正北方的老虎溝,這三個村子數(shù)千人都是我一手從死人堆里帶出來的!干脆和你全說了吧,你給的那個割松脂熬油的辦法,三個月前我就讓松樹嶺的人去干了,剩下的松香如今都儲存著,松油我讓人偷偷運到老虎溝去,按你的方子配出了‘消腫止痛油’,還有根治疥瘡的靈藥硫磺藥膏也做出來了,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方子,老道我擅自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靈膏’,這段時間委托益州和襄陽的幾個老伙計的藥行出售,沒想到門庭若市供不應求,如今很多地方都是有價無市?!?
程老道見梁鑄想要說些什么便舉手示意:“打住,我還沒說完,照目前的情況估計,煙香加藥品一起算,從下個月開始咱們每個月至少能收入三百五十金。那幾種藥效果驚人,如果能大量制作滿足益州和荊州官軍要求的數(shù)量的話,每個月至少能有八百金的收入。前幾天我和三個村的一幫頭人商量好了,大家一致認為所有收入應該按三七分賬,村里拿三小子你拿七。小子啊,如今附近的幾個郡縣恐怕沒幾個人比你有錢了。”
梁鑄張大的嘴慢慢合攏,他站起來冷冷地看著程老道一字一句地說道:“程老道,你未免把我梁鑄看扁了!我梁鑄雖然落難此地身無長物,但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看重錢財,現(xiàn)在我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你和鄉(xiāng)親們還看得起我梁鑄,那么除了供給私塾日常的用度之外,其他錢我梁鑄分文不取,否則,我立刻收拾包袱帶著我那兩個孩子離開此地!”
梁鑄說完,頭也不回轉(zhuǎn)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程老道張大嘴巴獨自坐在草席上發(fā)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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