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妾何聊生之穿得不是時候作者:玄珠時間:2020-12-17 18:11:48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秦宛珂還正杵在亭子里看得出神,冷不丁地聽見假山后面匆匆跑出個小丫頭,神色慌張地邊跑邊喊。
這一嗓子,嚇壞了那草叢中的兩人,也擾了秦宛珂“觀戰(zhàn)”的興致。而那錦翠果然是個遇事不慌的,她叫住了來人,厲聲問道:“你站住,什么人落水了?”
來人看清了錦翠和秦宛珂,知道兩人的身份,忙俯身施一禮,才說:“回少夫人的話,不,不知道是什么人。剛才,浣衣房的福嫂,在后院的井里撈出一只繡鞋來,往井里一瞧,竟看到有人在井里飄著,很,很瘆人的?!?
她氣喘噓噓地回話,但嘴巴卻甚是利索,看來就是個俐齒伶牙的丫頭。
“別吵吵嚷嚷的了,”秦宛珂正色道,“帶我去瞧瞧?!?
于是,她便在小丫頭的引領(lǐng)下,往后院去。剛才這一陣鬧騰,估計讓那兩人有了警覺,秦宛珂雖在一旁看笑話,卻不忍那對鴛鴦被發(fā)現(xiàn),所以還做了個順水人情,攔住這到處叫嚷的丫頭。
侯門深府,落井估計不是有人想不通要投井自盡那么簡單,指不定有人在暗中使了什么陰招手段,害了人再投入井中。這些事,傳將出去定會壞了侯府名聲,因此,默不作聲就是下人們對待這種事的最好方式。
現(xiàn)在這丫頭到處叫喚,真是什么時候她自己也被害了,還不知因為什么。秦宛珂暗暗地擔心這丫頭的前途,沉默是金的道理,她在往昔那個關(guān)系異常的家里,早已體會深刻。
只不過,現(xiàn)代那些被人看不順的傭人,不過丟了飯碗砸了鍋而已,但這古代的侯府,哼哼,性命堪輿也未可知。
秦宛珂摸摸額上的汗,今天是怎么了,看了一場生香活色不算,再出一幕投井冤案么?看來這上天還待自己不薄,居然一天之內(nèi)就要滿足她有事可忙的愿望。
主仆二人跟著那小丫頭,繞過假山后的小路,七拐八彎,又轉(zhuǎn)過很多回廊庭院,最后才穿入一圓拱形門洞,到了后院。此時后院已經(jīng)沸騰了起來。一群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了水井邊,只聽有人低聲哭泣,有人竊竊私語,也有人交頭接耳,更有人神色互傳。
秦宛珂在錦翠的幫助下,撥開重重人墻,只見一紅衣女子躺在地上,披頭散發(fā),紅衫附身卻未束帶,里面的中衣卻是整整齊齊,只是濕漉漉地搭在那玲瓏的身軀上。
撈人上來的粗使雜役,正準備撥開那女子遮住臉面的長發(fā),查看女子生死。那縷濕發(fā)一被撥開,眾人皆涼氣倒抽,那張臉,腫脹發(fā)白,恐怖瘆人,七竅中甚至有血水隱隱滲出,五官更是猙獰暴突,死不瞑目,真是慘不忍睹到了極點。
那些丫頭們已經(jīng)依依呀呀地叫個不停,婆子們又開始新一輪的哭天搶地,而錦翠也唔著嘴沖到一旁嘔吐了。雜役小廝們還算是鎮(zhèn)定,不過個個臉上慘白無色,那個去撥弄女子頭發(fā)的雜役更是癱坐了在地上,急急地挪后了足有五六步遠,直接退到了圍觀的眾人腳邊。
可這時,秦宛珂卻仿佛視若無睹,她走上前去探視,仔仔細細地觀察,以便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她這個動作,又讓眾人觀之驚詫,都幾乎要把她和三頭六臂的羅剎夜叉之類等同看待。甚至有人遠遠在旁邊勸,請她避開,別沾了晦氣。
真是笑話,一具尸體就能把人給嚇成這樣。自己前生可是個憑真本事吃飯的律師,而且接的都是殺人越貨級別的命案單子,和法醫(yī)尸首等打交道的時間,不比在法**陳詞說法的功夫短。
甚至常常為了搜集第一手的證據(jù),跟著一起法醫(yī)們奔赴命案現(xiàn)場,在死者身上尋蹤覓跡就更是平常?,F(xiàn)在這副身體不過是遭點水泡,有那么點腫脹,水壓使尸體內(nèi)臟受損,所以七竅有流血現(xiàn)象,不足為奇。
看著自己周圍這一大堆圍觀的人,秦宛珂有些頭痛,根本不能好好專心地察看,便又站起身來,壓低了嗓音,對著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在場的人,你們管好自己的嘴,要讓外面知道了半點風聲,會怎么處置,你們自己掂量掂量。”眾人立時噤聲。
放了狠話,先嚇退一些真的不敢好事的,其實,又是在故意挑起一些長舌的,讓他們把這件事在府里傳,隨了兇手故意讓人發(fā)現(xiàn)尸首的計劃。以她的經(jīng)驗來看,兇手選擇水井棄尸,就是想有人發(fā)現(xiàn)。
而有些人呢,越是不讓說,不讓傳的話,就硬是喜歡到處搬是弄非,這種心理,當然要好好加以利用。
不過首先一個,死者的身份要確定,不然就不能知道她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還要從她的身份和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中順藤摸瓜。那么,這個死者是誰?
正在秦宛珂在腦中閃過一系列思索的時候,旁邊有人突然大叫:“是紅柳,這個人是紅柳?!苯又阌腥烁胶驼f,“是紅柳,對,就是她,這身衣裳就是她的?!比缓笥钟腥苏f:“呀,竟然是少爺房里的紅柳……”
這句一出,便無人再有言語,都閉著嘴巴,生怕被問是哪個剛才發(fā)話。
秦宛珂當然是緊緊地把握住這個信息,陷入了新一陣的思考當中。少爺房里?看眾人的反應(yīng),那么這紅柳和杜梓揚也有著牽扯不清的關(guān)系了,也就說這紅柳和那碧桃都是杜梓揚的侍妾了?或者是通房丫頭之類的。
換言之,死者就是和杜梓揚有著事實夫妻關(guān)系的人。而單這一點,就增加了互斗爭寵而生怨念的仇殺可能性。
這紅柳和那個名字貫耳的碧桃既然都是杜梓揚的侍妾,那她們之間必然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至于兩人是明爭暗斗的關(guān)系,還是兩人相處和諧,樂也融融,都不妨礙碧桃成為最有價值的證人。
當然這個首先發(fā)現(xiàn)紅柳尸首的福嫂還是剛剛幫忙打撈的小廝周佑財都要一一細致查問,記錄口供。
暗暗打定主意,“這里誰是管事的?”秦宛珂鎮(zhèn)定地問。幾日的休養(yǎng),秦宛珂可沒閑著,自己雖在房里,卻從春喜嘴里知道了很多侯爺府的各個主事單位,管理、用人制度,還有這些權(quán)利都在誰的手上等等。
她寧在這當個八面玲瓏的明白人,也不愿當個死不瞑目的糊涂鬼。
有一家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挪上前來,瑟瑟地回話:“少夫人,小的是今日當班的管事,敢問夫人有何吩咐?!?
這圍觀的人先前看到新進府的少夫人過來,都只覺得她是來看熱鬧,還怕她沒見過這種場面,擔心她昏厥或哭鬧。誰會料到這年紀輕輕的少夫人見到這種場面,不但臨危不亂,甚至無畏無懼,氣度風范,比府里侯爺?shù)亩辔环蛉硕家獜姲俦读恕?
眾人就當即服了這新少夫人,沒人再敢隨便造次。因此,她的話現(xiàn)在尤有分量。
“你派人去通知杜總管,然后叫這里不相干的人登記名字后散了。但是,馬上把府里昨夜和今天當班的丫頭小廝的名冊整理出來,逐個查問,但不要說是命案,只看是否有異。還有,府里所有的家奴婢仆,凡事近期都在府里行走過的,全部加以清點,若有蹤跡不詳?shù)模R上匯報?!?
秦宛珂一口氣說完,靜靜看這管事如何反應(yīng)。
“可是少夫人,為了一個下人,這個動作未免……”這當班管事明顯是不愿意勞師動眾。特別是自己當班的日子,卻生了如此事端,上頭怪罪下來,自己的地位前程,就毫無指望了。
下人?原來和主子關(guān)系不明不白的侍妾丫鬟,在家仆的眼里,也只是個下人?死了都沒個人做主,真是教死者如何明目。饒是秦宛珂向來生性淡漠,卻也無法平息心中那無名的怨憤,特別不能原諒那個做了風流事卻不給人正個名分的主。
“現(xiàn)在出了命案,而且不能排除是他殺,呃……”一下急躁,忘了“他殺”這個詞好像不怎么對,也不知道這古人理解不理解得了這么新穎的詞匯,于是馬上改口,“說不準就是有人蓄意謀害,現(xiàn)在死了個下人,你們就掉以輕心,要是死了位主子,看你們怎么填命?”
秦宛珂也懶得和他們說什么大道理,反正古今的價值觀大有不同,絕對不可能達成共識,于是直接拿主子的利益壓他,看誰還敢不從。
這個利害關(guān)系一擺出來,那管事馬上便去辦事。其實要說這嫌疑,整個侯府的人都脫不開干系。但主人們辦事,向來會干手凈腳,絕不會在府里鬧騰,留下什么把柄口實。再者,就算真兇真的就是某位府里的大人物,也不能貿(mào)然去辦。
一查就往大人物身上下手,總是不妥之舉。無憑無據(jù),根本無法入罪,甚至打草驚蛇,還有可能殃及無辜。所以,只能往下人那方向去查了,主子辦事總有下人們幫襯,這層牽連,也不失為一條線索的。
圍觀的人退去了,只留下和案情相關(guān)的少數(shù)人員,還有一些在旁聽命的雜役和比較大膽的丫鬟,秦宛珂便開始了她擅長的查案流程。
秦宛珂在這紅衣女子的身上摸來索去,才在翻開死者的衣襟時,見到這死者頸項上有一條繩索勒過的勒痕。本來勒過的地方應(yīng)該留有淤血,卻因為較長時間的水泡發(fā)白,辯不真切。她憑經(jīng)驗判斷,這女子應(yīng)該是被人用繩子勒死后再投入井中的。
依這女子尸首沉入井中又浮起的時間看,死亡時間也不短了。要是兇手希望毀尸滅跡,定然會考慮用重物捆緊尸首,現(xiàn)在查看尸體其他部位,都沒有捆綁的痕跡,果然就是自己猜想的那樣,兇手很可能別有所圖。
初步判斷為此,但究竟是何人,因何事又在何時何地用何方式把這人勒死了,再運過來扔入井中呢?這5個“何”一出,便是根據(jù)掌握的線索,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來個條理清晰的推理,才能知道兇手有什么圖謀?進而由動機推斷誰是兇手。
正當秦宛珂想把自己的所有想法付諸實施的時候,一位氣宇軒昂、錦衣素服的中年男子,率領(lǐng)了一大幫家丁過來了。秦宛珂上下一打量這來人,只覺這人身形清瘦卻頗有威儀之氣,面容以現(xiàn)代的眼光看,目光炯炯,氣色昂揚,倒不失為一位相貌非凡的中年美男形象。
只是此人臉上八字須加山羊胡的搭配,顯得此人心機城府深不可計。
秦宛珂雖沒見過此人,但依來人此陣仗看,應(yīng)該就是侯府管家。有下人還怕她沒搞清楚來人身份,趕緊在她耳邊提醒,“這位是侯府的大總管杜管家”。這下人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但在場的眾人都聽得真切。
先前秦宛珂早知道這杜大管家叫“杜傳”,當真是個妙名,現(xiàn)在忽然提起來,她心里那個笑啊,甭提憋得多痛苦了。
要不是有“肚子癢”在前面墊底,此刻她真的要笑場,即便是這種如此嚴肅的時刻?!岸纱被蚴恰岸抛?,她暗暗感嘆中國的同音字多音字還真是別有趣味。
“杜某見過少夫人。”這一禮,只是抱拳輕握,并無低頭。這大總管的架子也夠大,看來這少夫人的位置也壓不住他。
錦翠在一邊,有點怒氣,這大總管什么的,竟還不把相爺?shù)那Ы鸱旁谘劾?,當下人的自然臉上也無光。
秦宛珂卻只是理了理自己心底那玩笑思緒,也是淺淺一禮,“不敢當,杜管家,勞您大駕了。”她心想,我敬老,看你這來者不善的表情,我懶得和你硬碰硬。她也沒料到,自己一句話,竟給自己找來那么大一個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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