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糾結(jié)

　　“小一，我終于找到你了?！碧菩衤牭絼⒁坏穆曇?，已經(jīng)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后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你要是再走丟一次，我也不想活了?！眲⒁槐е菩癫蝗鍪?，一個勁兒的親他。唐旭身心疲憊，劉一的口水蹭到臉上了也懶得去管。

　　唐旭失蹤這幾天，劉一都沒顧上找同學(xué)，一門心思找自己的小羊，滿城都貼了有小羊照片的尋寵啟示，還重金酬謝?？蛇@年頭冒充阿貓阿狗的有的是，找一頭羊來冒領(lǐng)獎金的還真沒有，當(dāng)劉一都要放棄的時候，小一自己又出現(xiàn)在家門口，還呼呼睡著。劉一覺得自己跟這小家伙真的有緣，發(fā)誓要一輩子照顧它。

　　回到劉一身邊的唐旭，沒有了劉家村的煩惱，也沒再聽劉一提起過那么可怕的絕育手術(shù)，每天吃著劉大廚親手制作的飯菜，走在街上還不時會得到妹子們的撫摸和擁抱，如果他是一個人，這一切都將是多么的美好，可惜，作為一只羊，除了悲哀還是悲哀。

　　“也不知道五哥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敝苣┑囊惶煜挛?，唐旭窩在自家院子里曬太陽，他抬頭看看天空，有一朵云的形狀特別像劉家村村口的那棵老槐樹。唐旭晃晃腦袋，不去想了，他還沒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又回來了的，而且就算回去了，也只會讓大家感到失望?？梢膊恢朗遣皇翘珶o聊，唐旭仍然會在吃飯、睡覺、上廁所，甚至是被劉一拉出去散步的時候想起那些發(fā)著綠光的眼睛。

　　“曼陀羅，產(chǎn)于印度，主要分布在溫帶與亞熱帶地區(qū)，喜溫暖、向陽及排水性良好的沙質(zhì)土壤?！眲⒁辉诳蛷d沙發(fā)里坐著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電視屏幕亮得晃眼，唐旭打了個哈欠，想睡覺了。

　　“曼陀羅花雖然被賦予了極其濃重的宗教與宿命輪回的悲情玄幻色彩，但因其藥用屬性，如今也被大面積栽種，主要用于醫(yī)學(xué)領(lǐng)域的手術(shù)麻醉及止痛等方面?！碧菩褚粋€哈欠沒打完就生生憋了回去，麻醉？他轉(zhuǎn)頭看著客廳里的電視屏幕，這種花好像在哪見過。那種模糊的畫面感又來了，可唐旭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沒想起來到底在哪見過這種花。

　　“小一，我們?nèi)ニX吧?！眲⒁魂P(guān)上電視，抱著唐旭回臥室睡覺。現(xiàn)在劉一完全把唐旭的家當(dāng)成了自己的，唐旭雖然不高興，可也沒辦法，好在水電費之類的都按時交了，沒給自己找什么麻煩。

　　一連好幾天，唐旭都夢見了漫山遍野的曼陀羅，還有劉家村的人。大家好像餓急了，又像是被狼群追趕得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爭先恐后的扯了花葉來吃，唐旭著急，想阻止他們，卻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每次唐旭也都被這個夢嚇醒，然后失神的發(fā)呆到天亮。

　　“也許我能用曼陀羅花把野狼都放倒，然后宰了它們。”唐旭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有點興奮，可去哪找花？每次想到這就又泄了氣。他現(xiàn)在只是一只羊，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弄到了花，又怎么帶回去？咬在嘴巴里？那等自己到了地方，也一命嗚呼了吧。而且，他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唐旭又開始焦慮了，而對劉家村安危的掛念越來越強，村里那些和善的人的臉也更經(jīng)常的出現(xiàn)在他夢里。

　　“小一，你看這里的花多好看?！眲⒁唤裉煲环艑W(xué)就帶著唐旭上山賞花，唐旭哪有這些閑情逸致，可沒辦法也只能被他扯著往山上走。踩在草地上，唐旭想起了那片聰明羊統(tǒng)領(lǐng)的草原，想起不遠處的劉家村，想起了村子后面的山，還有從山上引下來的泉水，現(xiàn)在不知道地里還有沒有人安心勞作了。唐旭一個不小心，踩到幾塊碎石，它靈活的跳到一邊沒有被碎石滑到，石頭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曼陀羅。?！碧菩裣肫饋碓谀睦镆娺^曼陀羅了，就在那棵結(jié)滿血紅色果子的樹下，依稀記得劉老五提醒他不要去碰那些花，有毒?？伤终f不出來到底是什么毒性，只說老一輩的都這么告誡后輩，所以小心點總是好的。

　　唐旭興奮極了，甚至開始琢磨該怎么把這些花投喂給野狼，麻醉槍？沒可能，拌在肉里？他不確定如果離野狼太近，狼到底是會先吃拌了麻藥的肉還是他自己的肉。

　　“弓箭！”唐旭大叫起來，劉老五箭法很好，在箭頭上喂毒或許是個不錯的辦法，而且狼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弓箭啊，唐旭高興得蹦起來。

　　“小一，不要踐踏草坪啊，如果你不喜歡這里，咱們回去就是了哈?！眲⒁悔s緊按住它，生怕被突然冒出來的管理員罰款。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唐旭恨不得立刻就回去告訴劉老五自己的計劃，可無奈被劉一死死抱著，半點動彈不得。等他掙扎累了，劉一也累得夠嗆，等重新回到地面，唐旭又沉默了。就算有了解決狼群的辦法，如果回不去，一切也是白搭。

　　到底要怎么回去？唐旭的腦子飛速轉(zhuǎn)動，第一次回來是被雷劈了，可回去的時候沒有。如果說被劈一次就能回到現(xiàn)實，回去不用的話。但是這次回來并沒有看到下雨啊，唐旭有點懵，腦子特別亂。想來想去，只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就是覺得自己快死了的時候，奇跡就發(fā)生了。

　　“難道真的要再死一回？”唐旭打了個哆嗦，可萬一真死了呢？

　　。。。。。。

　　“不管了，是死是活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碧菩裾驹谠∈业脑「走吷希粗约嘿M了好大勁才放滿的一缸子冷水。接著他挪過來一把椅子，顫顫巍巍的爬上去，一咬牙一跺腳，就跳了進去。一缸水本來不深，可現(xiàn)在他只是一只羊，不僅體型小，也遠沒有人的四肢這么靈活，等進了水，他就后悔了，但再怎么撲騰都沒用，大量的水不停的灌進喉嚨、鼻子、耳朵，到處都被塞得滿滿的，唐旭的身體在往下沉，一個小浴缸，此刻竟然覺得比什么都還要深。這下真的要死了。。

　　“咳咳！咳咳！”唐旭的心跳本來已經(jīng)快停止了，睜著眼睛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可突然間，四周又亮起來，周圍很安靜，新鮮的空氣又重新進入身體，讓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我回來了？”唐旭邊咳嗽邊想，可進入視線的居然還是劉一的臉，唐旭快哭了，這個辦法還是行不通。

　　“你嚇死我了！”劉一比唐旭先哭出來，一個大男生哭得兩眼通紅，讓人又好笑又有點心酸。

　　“你怎么能這么不小心呢？如果再晚一分鐘，只怕神仙都救不了了?！碧菩窈镁脹]有見過白大褂了，那張臉還是這么不討喜。

　　劉一沒有反駁，只是不停的認錯，唐旭替他抱不平，這件事不關(guān)他的事。可接著又郁悶了，這樣都回不去，難道那個世界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起來了？可劉家村的危及還在，自己也還是一只羊，一切如果都要結(jié)束在這里，唐旭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

　　“走吧，以后別再讓我擔(dān)心了好嗎？”劉一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可從頭到尾都沒有兇過唐旭一聲，唐旭想，如果劉一以后當(dāng)了爸爸，肯定是個好爸爸。

　　一個人一只羊沒走出去多遠，就下起雨來，唐旭有種預(yù)感，可接二連三的挫敗又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只是豎著耳朵仔細聽。果然，幾分鐘以后，隱約有雷聲傳來。

　　“我還想再試一次?！碧菩駥ψ约赫f，它前后左右的看，極力想發(fā)現(xiàn)哪里出現(xiàn)閃電的影子。雨越下越大，劉一也加快的腳步，唐旭的眼睛被頭上的濕濕的毛遮住有點看不清路，他用力晃晃腦袋，突然瞥到前面亮了一下，打雷了？他下意識的往前跑了兩步，劉一被他拉得差點摔倒。

　　“小一，你別怕，我們很快就到家了?！眲⒁挥窒雭肀?，可唐旭一閃身，躲開劉一，奮力的朝著第二道閃電出現(xiàn)的方向狂奔，劉一一個不留神，繩子就從手里脫落了。

　　“小一！回來！危險啊！”雨天的車都開得飛快，眼看唐旭就要往馬路中間沖，劉一嚇得腿都軟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唐旭反反復(fù)復(fù)的叨念的這句話，死死盯著前方，腳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等它終于撞上那道光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閃電，而只是一輛卡車的大燈。唐旭被疾行的卡車撞得飛起來，落地時聽到了劉一的慘叫。

　　“這下真的要死了?！碧菩袷翗O，也好，如果劉家村真的存在著，至少還能在天堂里和他們相見，他們都是好人，死了以后肯定能上天堂的?？晌沂且粋€好人嗎？唐旭來不及想清楚這個問題，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