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子

　　從太妃的毓靜院出來就看到管家等在門口了。

　　“曹太醫(yī)已經(jīng)在紫煙軒等你了?！弊蠠熫幨峭醺囊粋€藥庫，存放了大量的名貴藥材，平時大夫開藥方、煎藥都是在那兒。

　　曹章騰看到蘇瑜冰的時候滿臉驚訝，微張著嘴一時講不出話來。

　　“曹太醫(yī)，久仰大名了，小女子蘇瑜冰?！?

　　“蘇姑娘?！辈苷买v一愣，不過馬上就變得自然了。

　　“這次麻煩你跑一趟是為了太妃的病?！?

　　兩人就像剛見的人一樣當(dāng)著管家的面討論著老太妃的病，還有曹太醫(yī)開得藥方。

　　“曹太醫(yī)，我看你比其他太醫(yī)開了五味子、生龍骨等幾味藥，你是否看出了什么？”

　　“老太妃脈象虛弱乃是血氣虧虛的表現(xiàn)，但是幾位太醫(yī)開得補氣的藥都沒什么效果，我想是沒有找出根本的病癥，而老太妃的脈象又很紊亂，這應(yīng)該跟心臟運作有關(guān)。”

　　“對了，五味子、生龍骨具有調(diào)理心脈的作用，可是為什么太妃還是老樣子呢？”

　　找到了原因，對癥下藥應(yīng)該很快藥到病除的。

　　“這個嘛，爭對心臟疾病用藥我們都需謹(jǐn)慎的，藥量過重的話會使心臟負(fù)荷不了，嚴(yán)重時導(dǎo)致患者心脈衰竭而死?！?

　　“但是用量如果太少短時間內(nèi)根本沒什么見效的，所以才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

　　聽完小騰子的話，蘇瑜冰一個人靜坐著，仔細(xì)回想剛才跟他討論的東西，然后又想起老太妃的臉色，她覺得事情沒有像曹章騰說得那么簡單，這不僅僅是心臟方面的問題。

　　紫煙軒不愧是藥庫，不只草藥種類齊全，連醫(yī)藥方面的書籍也是數(shù)量繁多。對于今天這個難題只能寄希望于從前人那里找出一些線索了。

　　以前遇到類似的問題她都是找父親蘇華史咨詢，在那兒總能得到正確地指導(dǎo)，現(xiàn)在只能一個人摸索了。

　　想起父親蘇瑜冰的心里一陣發(fā)酸，他的尸體在哪里都不知道。

　　“今天太妃情況怎么樣？”

　　剛從皇宮里回來的湘郡王一到府先打聽起祖母的情況，那算是當(dāng)今世上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老太妃今天的情況好多了，還能坐起來，跟那個丫頭有說有笑的，竟然還吩咐廚子做了她最愛吃的萵苣羊肉呢。”管家一講起太妃今天的變化也是激動不已，自從太妃病了，府里的人都整天悶悶不樂，好像都生病了一樣，連王爺?shù)钠庖沧兊帽┰甓嗔恕?

　　湘郡王一聽丟下手中的暗紅色外袍直沖毓靜院。

　　他看到祖母臥在軟榻上，眼睛瞇著。

　　“祖母?！彼皆谔亩呡p輕地?fù)Q著。

　　太妃笑著睜開了眼睛，伸手理了一下他垂在眼前的頭發(fā)，滿是疼愛。

　　“聽說祖母今天還吃羊肉了，也不等孫兒回來一起吃，一個人享用了?！?

　　“怎么的，祖母老了，沒用了，你連好吃的都不讓我吃了?！?

　　“孫兒不敢，只是這么開心的時刻應(yīng)該讓孫兒陪著才是啊。”

　　說這話的時候湘郡王那似箭的雙眼柔和了許多，微瞇著，泛出陣陣笑意。

　　“每次跟你一起我也膩味了，今天我個更喜歡的人陪著，心情也好了很多。”

　　一想到蘇瑜冰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臉色變得很冷。

　　“你看看你，對別人永遠(yuǎn)這副樣子，怪不得我一提到你蘇姑娘就害怕，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你這樣會嚇著她的?！?

　　湘郡王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蘇瑜冰，那個被自己用劍頂著脖子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蘇瑜冰。

　　她會害怕？

　　“你也別盡對我笑，我老太婆也看夠了，你也對其他姑娘笑笑，我覺得蘇姑娘挺不錯的?！?

　　湘老太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這個孫子會這么冷，從沒見他正眼瞧過一個女孩，好像那些個大家閨秀都入不得他的眼，都二十出頭的人了，一點成家的意思都沒有。

　　自己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想在去之前抱抱重孫。

　　跟他提了好多回他都說不急。

　　這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啊。

　　“祖母，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隨便了，以前還跟我說丞相的女兒啊、大將軍的女兒啊，現(xiàn)在是一個沒出身的小郎中你都看上啦。”

　　“這不都是你逼的嗎？我走以后也好跟你父王交代啊，如果他問我他的孫子長什么樣，你叫我怎么講啊？”

　　祖孫倆又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了很久，老太妃知道湘郡王鄔景寺根本聽不進(jìn)去，但她還是樂此不疲地說了一遍又一遍，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被自己說動的。

　　這時一個丫鬟端著一碗藥進(jìn)來了，蘇瑜冰也跟在后面，她看到湘郡王爺坐在那里站住不動了。

　　湘郡王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蘇瑜冰，只見她兩眼發(fā)直，盯著那碗藥，眼里好像根本沒有她。

　　“怎么，見了本王也不會打招呼?。俊?

　　終于將那雙眼睛移到自己身上，可以看到出來她眼睛里有些閃爍，但很快變得自然、平穩(wěn)。

　　原來她在強忍著自己。

　　“見過王爺。”很生硬地招呼。

　　“你很怕本王嗎？”

　　故意想看她眼中強忍住的閃爍，可惜他失敗了，蘇瑜冰輕松地對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最糟糕的結(jié)果是王爺拿劍殺了我，連這我都經(jīng)歷過，那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要知道，我最看不慣口齒伶俐的丫頭?！?

　　湘郡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盯著她，她別過臉去，不想看到那道寒光，手指使勁地嵌進(jìn)了手心。

　　聞到了一陣血腥味的湘郡王放手了，看到留在她臉上的印記，紅紅的手指印顯得她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他緊皺眉地盯著她緊握著的拳頭，血腥味應(yīng)該是這兒發(fā)出來的。

　　“你有多少把握能治好太妃的??？”

　　看著她蒼白的臉就沒緣由地信不過她，如此單薄的女子如何能治他人都治不了的病，對她的警戒心又增加了許多，畢竟那關(guān)系到最重要人的生命。

　　“啊，太妃，你怎么了？”

　　丫鬟見老太妃面色發(fā)青，呼吸困難，剛才喝進(jìn)去的藥大多都吐出來了，驚嚇不已。

　　蘇瑜冰忙撲過去，見老太妃已經(jīng)暈厥過去了，翻開她的眼皮，然后按住她的脈門，直覺脈象越發(fā)紊亂了，緊張中只覺得手臂被人用力地提起，身體向后重重摔去，裝在門框上的后背被撞得生疼。還來不及回過神來就看到有人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她嚇得不敢說一句話。

　　“白勇，快去把曹太醫(yī)給我叫過來，快點！”管家知道事情緊急馬上奔跑了出去。

　　這邊湘郡王蹲在軟榻前輕輕地呼喚著祖母，可是老太妃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臉色越來越難看。著急的他一拳打在了地上，發(fā)泄著自責(zé)和憤怒。

　　“你說你到底給太妃吃了什么東西？”

　　脖子上被掐的生疼，已經(jīng)有些喘不過氣了，望著眼睛冒火的湘郡王她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太妃突然臉色變青讓蘇瑜冰也驚嚇不已，這應(yīng)該是毒性增強的緣故，但是這必須要再次接觸毒物才會有的反應(yīng)啊，為什么喝了自己開的藥病情會增加得那么快？她百思不得其解，而此時快要窒息的感覺已經(jīng)容不得她再想了。

　　“我，我只是開了一些補氣安神的藥而已?！?

　　是的，僅僅是這些藥是不可能會產(chǎn)生這樣的后果的，顯然湘郡王不相信，一用力把她摔倒在地上。

　　“我竟然會相信你這個毛丫頭的話讓你留下來，說，你是誰派來的？”

　　蘇瑜冰不解地看著他。

　　“不說的話，那么你想到的最糟糕的事就會馬上發(fā)生?！?

　　又是那柄劍，拔出來時的那個聲音已經(jīng)讓蘇瑜冰的心涼了一大截了。

　　那道這次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

　　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她突然不怕了，堅定地盯著那柄劍，看看它是如何鋒利地劃過自己脖子。

　　湘郡王沒有看到應(yīng)有的恐懼，反而遲遲不下手了。

　　“王爺，曹太醫(yī)來了?！?

　　管家的及時到來終于打破了剛才的僵持，曹太醫(yī)在湘郡王的示意下急忙走到榻前仔細(xì)瞧瞧太妃的臉色，然后默默她的脈門，著急地回過頭。

　　“王爺，太妃這是中毒了?！?

　　此話一出湘郡王的第一反應(yīng)是那碗藥，曹太醫(yī)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端起那碗藥聞了聞。

　　“這碗藥沒有什么異常的，只是……”

　　曹太醫(yī)說的時候抬頭看了看站在湘郡王后面的蘇瑜冰，好像在問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沒什么異常就先不管它了，救太妃要緊，你看她現(xiàn)在如此難受你快點給我本王救治，否則我讓你人頭落地?！?

　　曹章騰拿出一套銀針，取出幾根迅速地插入太妃的胸口和頭頂以及幾個重要的穴位，防止毒素快速流向心臟，然后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下藥方遞與丫鬟讓她快點煎來。

　　“師，蘇姑娘，麻煩你幫個忙?！?

　　蘇瑜冰聽到小騰子叫自己，偷偷得看了一眼湘郡王，在湘郡王沒有任何表態(tài)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師姐，你待會兒用銀針幫老太妃放血，讓盡量少的毒血在體內(nèi)，那么我的藥才會有作用。”曹章騰輕輕地在她的耳邊叮囑著。

　　蘇瑜冰想起這方法自己的父親曾經(jīng)用過，當(dāng)時是一老農(nóng)被毒蛇咬了，毒液已經(jīng)遍布全身了，靠父親幫他放血然后服用一些解毒的藥后才能保住性命。

　　她點點頭爬上軟榻，拿起銀針準(zhǔn)確地扎入太妃的十根手指，暗紅的血理解涌了出來，曹章騰讓丫鬟拿盆接好。

　　忙活了好幾個時辰老太妃才蘇醒過來，不過很快就睡著了。

　　“說吧，你在那碗藥里到底加了什么？”

　　曹章騰剛才那句還沒說完的話讓湘郡王很是揪心，他猜想這藥里一定有什么名堂，否則祖母也不會突然中毒的。

　　蘇瑜冰一句話不說，對眼前這人的逼問不加理會。

　　“王爺，那張方子我給曹太醫(yī)看過了，他說蘇姑娘開得確實都是些補氣調(diào)節(jié)心率的藥，并沒有什么毒藥。只是有一味藥他覺得奇怪。”管家又沖進(jìn)來打破了兩人的無聲對峙。

　　“什么藥？”

　　“小野雞尾草。這是一種解毒的草藥，蘇姑娘竟然會在之前就加了這味藥，他問蘇姑娘是否早就知道太妃中毒了。”

　　突然間，湘郡王的臉上出現(xiàn)了驚愕之情，微微瞇著的雙眼，再一次細(xì)細(xì)打量站在灰暗燈光下的蘇瑜冰，眼里透入出的是迷惑和些許的贊賞。

　　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嘴邊的訓(xùn)斥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今晚就呆在毓靜院，好生照顧著太妃，如果太妃再有什么差池本王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見太妃已經(jīng)安穩(wěn)地睡下，蘇瑜冰開始向丫鬟們打聽今天太妃的飲食情況，早上喝了一些粥并沒有什么異常，一直到下午吃了些羊肉，其他時候都沒有進(jìn)食。

　　不是粥的問題，當(dāng)時過來望診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有如此難看，那么是羊肉的問題，可是自己也跟她一起吃的。

　　蘇瑜冰的心思一直糾結(jié)于太妃病情加重的原因，雖然現(xiàn)在太妃的癥狀減輕了不少，身上的毒素也解的差不多了，但是一日沒有找到原因，那么身上存在的那些微量毒素很有可能會再次爆發(fā)蔓延。

　　現(xiàn)在可以確定的是太妃的心脈紊亂是有中毒引起的，那么接下來就需要爭對這些毒開方子，可是沒判斷出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能開些很平常、溫和的藥。

　　今天晚上被這么一嚇，蘇瑜冰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了，在外間一躺下就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