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媽，算你狠

　　小葵連忙停下，稟告道：“春姐兒暈過去了，媽媽?！?

　　“暈過去了？”李媽媽走過來，挑起紀春琳的臉，見她雙眼閉緊，臉色煞白，倒也心痛得很，若真打廢了，還是自己的損失。可這丫頭犟得很，這頓打未必能讓她服軟。她若鐵了心尋死，這么多年的心血白費了不說，安王怪罪下來，自己還要擔(dān)個不是。不如問個明白，她若繼續(xù)嘴犟，只能忍疼將她送給安王。她死在王府，自己便不用擔(dān)責(zé)任，還能落個人情。

　　李媽媽下定決心，吩咐道：“潑醒她?！?

　　冷水兜頭潑下，紀春琳打了個激靈，慢慢睜開眼。

　　李媽媽用手帕裹住手，再次挑起紀春琳的下巴，問道：“你還想不想死？”

　　好漢不吃眼前虧，紀春琳無力地緩緩搖頭。

　　李媽媽滿意地點頭，繼續(xù)問道：“那后天的**會？”

　　紀春琳一驚，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先把眼前應(yīng)付過去，以后再想辦法逃跑就是了。

　　見紀春琳服軟，李媽媽喜出望外，笑著柔聲說道：“傻丫頭，你早這么想多好，何苦受這趟罪。小紅，快給姑娘松綁，再打盆水來。你瞧瞧這臉，臟得和花貓似的。”她說著，拿出手帕，愛惜地擦著紀春琳臉上的灰。

　　紀春琳的額上有一塊淡淡的灰印，李媽媽擦了兩下，灰印不但沒有擦掉，顏色竟轉(zhuǎn)成了純黑。李媽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上加重力道又使勁地擦了兩把，印跡越擦越大，指頭大小的黑斑在白皙的額上分明醒目。

　　“這…這是怎么回事？”李媽媽不敢再擦了，揚聲吩咐道：“快去請大夫?！?

　　香暖閣的姑娘們盯著紀春琳額上突然出現(xiàn)的黑斑，交頭結(jié)耳，議論紛紛。

　　聽著周圍的議論，李媽媽煩了，冷臉對著眾人道：“今天這事兒，誰也不許往外傳。若傳出去，影響了春燕后天的**會，看我不把你們的舌頭剪下來!”

　　眾人沒趣，各自散了。

　　李媽媽令龜奴章六將紀春琳抱回房。

　　紀春琳躺在床上，有心問問自己的臉怎么了，見李媽媽臉色不善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幾個丫環(huán)靜若寒蟬地低著頭，只得閉著眼睛裝睡。

　　不一會，大夫來了。李媽媽連忙迎上前，問道：“楊大夫，您快來瞧瞧，我們春姐兒的臉上，好好地怎么長出這么一塊東西來了？”

　　楊大夫年近六十，為人忠厚，平常來暖香閣給閣里的姑娘們看病，大家都不防他，此刻也沒有放下床幔。楊大夫在紀春琳身邊坐下，看著紀春琳額上的斑，心頭暗暗起疑，首先詢問長斑前發(fā)生了什么事，病人這兩日吃了什么特別的東西沒有。

　　李媽媽不敢耽誤診治，將事情經(jīng)過詳細給大夫說了一遍。

　　從兩個人的對話，紀春琳得知，自己占著的這個身體是暖香閣的頭牌清館春燕姑娘。她不愿李媽媽為自己舉行**會，尋死覓活地鬧了幾天?？词厮难经h(huán)也累了，今天早上見她奄奄一息，便偷懶打起了瞌睡。哪知道她掙扎著爬起來梁懸自盡，幸好發(fā)現(xiàn)得及時才被救了下來。

　　楊大夫聽完李媽媽的話，疑惑地說道：“論理，這些事不會引起長斑啊。”

　　“可不就是嘛，所以請你來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崩顙寢尭胶系馈?

　　楊大夫?qū)⑹执钤诩o春琳的手腕上，雖然脈相虛弱了些，也沒什么異常，怎么會長出這么大的斑塊呢？

　　這是斑還是癬？楊大夫想著，伸手摸了黑斑一下。只這一下，黑斑大了一倍。楊大夫嚇得連忙縮回手，失聲問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見黑斑被楊大夫弄得長大了許多，而且他一付束手無策的模樣，李媽媽又驚又惱，厲聲道：“你是怎么回事？我請你來是消斑，你怎么一下子弄得這么大了？你知道她的臉值多少錢嗎？弄成這樣，你賠我!”

　　楊大夫亦慌了，連忙作揖打恭，道：“李媽媽，恕小老兒見識淺薄，實在不知道春姐兒這是怎么了。您趕緊換個人瞧瞧吧?！辈坏壤顙寢尨饝?yīng)，背起藥箱快步走了。

　　李媽媽看著奪路而逃的楊大夫，氣得連聲咒罵，回頭看紀春琳的臉，黑斑已如雞蛋大小，黑乎乎的一團，看上去好生嚇人。李媽媽暗想，若繼續(xù)請大夫到這里給紀春琳看病，人多嘴雜，萬一傳出去，后天的**會可怎么辦？她命人將紀春琳抬上轎，直接送到藥堂問診。

　　一家家跑下來，天都黑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而且黑斑越來越大，和小兒的拳頭差不多了。

　　這可怎么辦？李媽媽看著紀春琳臉上的黑斑恨恨地皺起眉。自己當寶貝似的培養(yǎng)了十來年，好容易等來一個賣高價的機會，難道就這么砸在手里了么？絕對不行!

　　李媽媽掐住紀春琳的下巴，仔細察看黑斑。

　　紀春琳受不了這侮辱，本能地甩頭掙開。

　　李媽媽一怔，怒火直沖頭頂，一巴掌重重地打在紀春琳的臉上。這身體已經(jīng)幾天沒吃東西，哪受得了這下重擊。紀春琳從床上摔下，頭重重地磕在床踏上，腦袋一陣眩暈。

　　“抓住她。”隨著李媽媽的吩咐，章六提著紀春琳的頭發(fā)將拎起來。紀春琳吃疼，雙手緊緊地護住頭發(fā)，她的力氣哪比得上章六，硬生生被拖到椅子上。章六一手抓住她的頭發(fā)，另一只手將她兩只胳膊撇到身后架住。

　　李媽媽走上前，再次掐住紀春琳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紀春琳還想躲，可章六將她抓得死死的，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什么？李媽媽看著紀春琳臉上的黑斑，暗暗著急。吩咐小葵拿來臉盆和皂粉，用濕手巾蘸了皂粉使勁地擦紀春琳的臉。

　　紀春琳覺得臉上火燒火燎似的疼，不由喊道：“好疼!不要再擦了!”，李媽媽根本不聽她的，兩只手同時使勁，抓住她下巴的手恨不能掐進肉里。李媽媽已經(jīng)明白紀春琳臉上的斑不是這樣擦擦便能擦掉的。她這樣做，只是在發(fā)泄積蓄在心的惱怒。隨著她的動作，黑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媽媽!小心染到您的手上!”小葵看著不對勁，連忙提醒。

　　李媽媽一驚，趕緊松開捏住紀春琳的手，小葵拿了蠟燭過來，李媽媽正正反反察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什么異常，才吁了口氣。回頭看著紀春琳，火氣又騰騰地冒了起來，吩咐小葵道：“去給我拿家法。”

　　小葵應(yīng)聲去了。

　　聽到自己還要挨打，紀春琳連忙道：“媽媽，您先別急，也許我休息兩天，這斑便消了呢？”

　　李媽媽已經(jīng)接受紀春琳的臉被毀掉的事實，望著她恨恨地冷笑，“這會知道求饒了？往日的脾氣都到哪里去了？”

　　紀春琳被問得無話可說，她才穿來一天，哪知道這身體的主人原來是什么脾氣。

　　不一會，小葵拿了木尺過來，遞給李媽媽的同時，說道：“我知道媽媽心里有氣，可打也解決不了問題呀?！?

　　李媽媽接過木尺正要打，聽小葵話里有話，吩咐章六道：“看住她?！闭f完和小葵走了出去。

　　不知道兩人要怎么對付自己，紀春琳盯著房門更加害怕。原本垂頭站在一旁的小紅連忙走過來，向章六道：“六哥，你略松松勁好嗎？姑娘快受不了了?！?

　　章六松開抓住紀春琳頭發(fā)的手，另一只手仍然將紀春琳的雙肩抓住。

　　雖然還是疼，畢竟比剛才還是好受了一些，紀春琳感激地向小紅點點頭，嘶啞著嗓子問道：“可以幫我倒杯水么？”

　　小紅連忙去倒水，紀春琳就著小紅的手喝了一杯。她累了一天，這一杯水遠遠不夠，小紅又去倒第二杯。

　　門‘咣’地一下被推開，小紅嚇得連忙將杯子藏到背后，立正站好。

　　小葵走進來，將手里的衣服扔向小紅，“趕緊給她穿上。”

　　“??？”小紅一怔，展開一看，是一件連帽斗篷，疑惑問道：“這么晚了，姐姐要帶姑娘到哪里去？”

　　小葵把眼睛一瞪，小紅不敢言語了，走過來要給紀春琳披上。

　　這么晚了，他們要把自己弄到哪里去？紀春琳連連搖頭，不肯配合。

　　章六在紀春琳身后，冷冷說道：“春姐兒，這是媽媽的吩咐，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等我動手，弄折了胳膊腿，可就不好了?！?

　　紀春琳不敢再犟，乖乖將斗篷披上，將頭包住。

　　章六問小葵道：“還是那家？”

　　小葵道：“隨便?！?

　　章六點點頭，背起紀春琳要走。小紅連忙跟上，小葵道：“媽媽馬上過來，你就在屋子里等著吧?！?

　　這么晚了，他們到底要把自己一個人弄到哪里去？紀春琳顫聲問道：“六哥，您要帶我到哪里去？我的腳下不了地，要她跟著，多少方便些?！?

　　聽紀春琳這么說，小紅也連忙應(yīng)道：“是啊，六哥，您就帶上我一起去吧?！?

　　“少廢話，你也想挨打？”小葵說著，向章六道：“還不快走？”

　　小紅被噎住，還是不放心地跟在后面叮囑：“六哥，姑娘白天才挨了打，您路上多…”

　　不等小紅把話說完，章六已走出院子。

　　為了抬高春燕的身價，李媽媽在暖香閣的后院另外建了個小院給她居住，有單獨的后門通出去。紀春琳伏在章六的背上，借著月光，打量四周。這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兩邊是各個妓院的后門。絲竹、嘻笑聲遠遠傳來，越顯得巷內(nèi)冷清。

　　夜風(fēng)寒冷，再加上心里緊張，紀春琳忐忑不安地裹緊斗篷?，F(xiàn)在該怎么辦？紀春琳從來沒想過青樓的老鴇會這么狠，更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倒霉，無緣無故臉上會長出這么大一塊黑斑。青樓女靠臉吃飯，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那老鴇令人將自己悄悄地背出去，是想把自己偷偷地殺了還是賣了？

　　紀春琳越想越怕，裝出笑臉套章六的話，“六哥，媽媽要您帶我到哪里去？我的臉雖毀了，可我還有其它很多本事。只要你不殺我，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行不行？”

　　章六不說話，悶頭往前走。

　　紀春琳又問了幾句，始終得不到章六的回答，只得閉嘴。周圍越來越安靜，路上的人反而多起來。借著朦朦月光，紀春琳看出他們的衣服都很破舊，一個個腳步匆匆。

　　窄巷只容兩人并行，章六背著紀春琳與人擦肩而過時，紀春琳聞到對方身上熏人汗臭，不由得連連做嘔。

　　和這些人同方向，章六這是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紀春琳緊張地抓住章六的肩膀，顫聲問道：“六哥，你到底要帶我到哪去？”

　　章六沒作聲，倒是旁邊的人聽到女人的聲音，攏過來搭訕，“這位兄弟，這貨是送到哪家去的？讓哥們看看盤子如何，哥們也好去捧場?！?

　　“滾!”章六吼道。

　　搭訕的人被吼得縮了脖子，遠遠地跟在后面。

　　紀春琳不敢再作聲了，又止不住害怕，更加緊張地左右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