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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虎穴七箭耀陰山

小說:秋風(fēng)下長安作者:森林之鹿時間:2020-12-17 18:22:02

  栗發(fā)和金發(fā),兩個十歲剛出頭的突厥族小女孩并肩站在一眾“突騎”面前,眼睜睜望著這些成年男子,眸中當(dāng)然是有恐懼的,臉上表情卻十分倔強,腰板也挺得直直的。

  稍大一點的栗發(fā)女孩開口說了句話,連李世民也聽懂了:

  “你們是哪個部落的?”

  “你們又是哪個可汗帳下的女兒?”答話的是劉文靜,目前突騎中突厥語講得最流利的人,“既然被我們俘虜,你們就已經(jīng)是奴隸了,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我們不是女兒!”金發(fā)的小姑娘突然大叫,憤恨地一把撕開長裙下擺。

  “社爾!”栗發(fā)孩子扯著另一個,“不要亂來!他們會殺了我們!”

  被金發(fā)的孩子一叫,李世民等人才注意到,這兩個身穿女裝的小孩,其實并不完全象女的。那個栗色頭發(fā)的,線條太過剛硬,而金發(fā)的雖然長得漂亮,卻也不象女孩子那樣柔美嬌怯——敢情是兩個男扮女裝的突厥小男孩?

  這個發(fā)現(xiàn)引起了轟動,許多“突騎”都湊上來圍觀。王仁恭、劉文靜、李世民也下馬走過去,不理兩個孩子的反抗,仔細把他們觀察了一番,結(jié)論是:

  男的。

  “你們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李世民用相當(dāng)蹩腳的突厥語問,但音調(diào)卻比剛才劉文靜溫和得多,而且含有明顯的關(guān)懷意味。

 ?。茉趹?zhàn)場上遇到比他自己年齡還小的,不容易啊……= =)

  受他語音鼓勵,十二三歲的栗發(fā)小男孩抬起頭,鼓足勇氣直視他雙眼:

  “我是阿史那什缽苾,是始畢大可汗的兒子。送我回牙帳,你們會得到很多賞賜!”

  “——你是突利王子?”劉文靜驚問,“始畢可汗的嫡長子?”

  恨恨地一點頭,小突利順便介紹身邊的金發(fā)小男孩:

  “這是我弟弟,阿史那社爾,我叔叔處羅的兒子?!?

  兩個身份高貴的突厥王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的荒草叢里,還身穿女裝?

  再盤問一番,李世民等人總算弄清楚了——原來這兩個孩子雖然年紀(jì)幼小,卻已經(jīng)都被封為親王級的“設(shè)”了(“設(shè)”比阿史那大奈的“特勤”還要高一級),有了自己的部落和屬民。近日秋高氣爽,草壯馬肥,突厥大可汗始畢召集各親王將軍朝見會獵,熱鬧了一回后,終曲人散,突利和阿史那社爾都要回到自己的領(lǐng)地,由他們的叔叔頡利親王順路護送。

  不料昨天,頡利忽然說他帳下有一個老奴隸逃跑了,率手下兵馬追趕捉拿,突利和阿史那社爾也不好袖手旁觀,各自帶了近衛(wèi)陪他一同追趕。由于不是什么危險的事,他們都沒調(diào)集太多人手,沒想到好好的捉拿逃奴,會中途遇上這一千多名“突騎”,打這一場遭遇戰(zhàn)。頡利親王和他帳下兵馬素稱驍勇,這一役卻大失水準(zhǔn),很快被打得落荒而逃,連累突利和阿史那社爾身邊護衛(wèi)也被沖得七零八落死傷殆盡。他們的老家奴見勢不妙,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兩套女裝,說是男扮女裝逃脫的機會更大些,不顧突利特別是阿史那社爾的反對,強行給他們換上,然后就把兩個孩子丟在長草叢里,自己消失不見了。

  這兩個突厥小男孩氣憤、委屈又迷茫不解的“奇異遭遇”還沒訴說完,中原來的劉文靜、溫彥博、唐儉等人早已了然,彼此交換著目光,都有些忍俊不禁。

  叫人拿水和食物來給兩個小俘虜吃喝,“突騎”的首領(lǐng)們走到一邊,開始商量怎么處置這天上掉下來的胡餅。

  “一刀一個,拿突厥王子來祭我戰(zhàn)旗,必能振我士氣,揚我國威!” 馬邑太守王仁恭仍然沉浸在今天大勝敵軍的興奮里,“突厥人屢屢侵犯我大隋邊疆,燒殺掠奪,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漢人孩子的性命!今天輪到突厥可汗來嘗嘗這喪子之痛,這就叫天意報應(yīng)!”

  別人還沒說話,劉文靜率先反對:

  “這辦法不妥當(dāng)!明擺著是頡利想滅掉兩個侄子,將來自己繼承汗位!我們要殺了這兩只小狼崽子,那是正中他下懷!頡利這人兇險暴虐又野心勃勃,如果讓他得逞,主宰突厥汗國大權(quán),對我中原來說絕不是好事!而始畢可汗喪子之后,也必然遷怒于我大隋,以舉國之力南下侵犯,到時候……”

  想到數(shù)十萬突厥鐵騎滾滾襲來的可怖情形,眾人都不禁膽寒,紛紛贊成劉文靜的意見。一看這種情形,王仁恭也只好改主意,提出第二個解決辦法:

  “那么,我們只好把兩只小狼崽子送到皇上駕前,任憑圣意處置了。”

  草原上一時鴉雀無聲——從塞外到江都遠隔萬里,目前又是天下大亂道路阻隔,皇帝楊廣連正常的政令都不能暢通到達各地,把兩個突厥小俘虜一路招搖著送去江都?這位王大人也未免太能信口開河了。

  “依不才看來,倒是把這兩人送到太原,交給唐公處置,還更方便些?!闭f話的是溫彥博,這群人里最沉穩(wěn)老練的一個。

  包括劉文靜在內(nèi),眾人幾乎一致點頭同意,只有一個反對的聲音:

  “不可!如果那頡利親王有心利用這兩個孩子挑撥突厥與我大隋的關(guān)系,那他此刻一定是趕回牙帳,向始畢可汗捏造‘漢人殺了王子’的假話去了。始畢可汗不明真相,很可能會大怒之下立刻發(fā)兵報仇。突厥人兵馬強壯,行軍迅速,恐怕還沒等我們把這兩個孩子帶到太原,十萬鐵騎已破長城,南下入侵中原,那不就等于我們把禍水引入關(guān)內(nèi)嗎?”

  眾人循聲望向年輕的李家二公子,仔細想想,都覺得他說的有理,不由得又是紛紛點頭。

  “二郎高見,文靜佩服。”劉文靜笑道,“那么你來說說,該怎么處理這兩個小美人公……唔,王子?”

  聽他話里有戲謔意味,李世民向這老朋友一笑,隨即斂容:

  “王大人,劉大人,小將請令,愿帶人護送這兩位突厥王子回牙帳,向始畢可汗解釋誤會,并盡力修好雙方關(guān)系,保我大隋邊土不受侵擾?!?

  此言一出,周圍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這不是自動送上門去讓敵人報仇雪恨大快果頤嗎?他們可是剛剛擊破斬殺了數(shù)百名突厥騎兵啊!

  “二郎,這可不是小孩子鬧著玩,”王仁恭皺眉,儼然是長輩訓(xùn)斥晚輩的口氣,“突厥人兇殘成性,跟禽獸無異,根本不會跟你講什么仁義道德!我看你是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類的故事聽得太多了吧!”

  聽他這么倚老賣老,李世民心頭氣往上沖,開口就想駁回去,但轉(zhuǎn)念一想:父親剛走就跟隊伍里官職最高的首領(lǐng)起沖突,未免有紈绔子弟以勢驕人的嫌疑……于是改顏笑答:

  “多謝王大人關(guān)懷小侄安危。當(dāng)年東漢班超出使西域,率三十六勇士夜襲匈奴營地,那才稱之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將如今是‘送虎子還虎穴’,可比班定遠當(dāng)年安全多了。如果連這么點膽量都沒有,還出關(guān)跟突厥人打什么仗呢?”

  他語中暗含譏諷,王仁恭怎么會聽不出來?雙眉一豎正要發(fā)作,劉文靜卻在旁邊搶先說話:

  “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二郎不愧是唐公大人調(diào)教出來的又一代大隋勇將!既然二郎有此豪情壯志,文靜也不敢居于人后,王大人,下官請命,和李家二郎一同前去送還‘虎子’!”

  李淵走前,事實上是把這支“突騎”的指揮權(quán)交給王仁恭、劉文靜和李世民三人共同執(zhí)掌,現(xiàn)在王仁恭以一對二,眼見落了下風(fēng),只得氣鼓鼓一抱胸:

  “既然劉大人如此,老夫還有什么可說的?只要有不怕死的弟兄愿意同你們兩位一起去,盡管請便!”

  只不過是垂死掙扎地保留最后一點面子罷了——李世民輕蔑一笑,轉(zhuǎn)向聚集在周圍的突騎戰(zhàn)士,稍稍提高嗓音:

  “弟兄們!五百年前,東漢一個文人班超只帶三十六騎,就敢孤身入西域,連滅五十多國,讓千里草原臣服于我中原人,他自己也被皇上封為‘定遠侯’,封妻蔭子千古流芳。如今劉大人和我要去面見突厥可汗,讓狼崽子們見識見識我們中原男人的血性!有哪個膽大包天不怕死的,敢跟我們一起去?!”

  話音未落,震耳欲聾的響應(yīng)呼號就在大草原上轟然爆發(fā):

  “我愿——”

  戰(zhàn)馬咴咴長嘶,昂首刨蹄,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觸目所及,一千多名“突騎”都在捋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竟看不到一個面露難色想逃避的——本來跟李家父子深入敵境這些人,都是強悍邊民出身,再被李世民用言語激將,想不熱血沸騰也難。

  不理會王仁恭臉上的難堪表情,李世民和劉文靜商議幾句,決定連他二人在內(nèi),也只帶三十六騎去突厥牙帳——這倒不是為了逞能。本來此行就是去講和不是打仗的,帶那么多兵馬隨行,一看就沒誠意嘛!再說,就算把這兩千突騎都帶上,面對守衛(wèi)大帳的十?dāng)?shù)萬兵馬里,那也一樣是以卵擊石毫無還手之力。

  溫彥博、唐儉等太原望族子弟也都自愿要求加入這三十六騎中,他們都有隨身家卒,再挑了近三十名精悍騎兵,帶上兩個小俘虜,李世民等人義無反顧向西北馳去。

  就連那兩個突厥王子本人,剛一得知他們的去向意圖,也大吃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會盡力勸說父親不要殺你們,但我們不能保證,”奔馳一天,夜間休息時,和李世民等人一同圍攏在篝火邊的突利王子這樣警告自己的“護送者”,“我們年紀(jì)太小了,說話沒什么份量的。”

  李世民與劉文靜相視而笑——突厥人果然還是質(zhì)樸淳厚啊,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全然不考慮這話可能帶來對自己不利的后果。

  “我們明白,”李世民簡單地回答他,“怕死,也就不去了?!?

  火堆里的長草秸柴爆出一聲脆響,濺開小小的金紅色火花,正好映亮了中原少年烏黑的笑睫。只是一瞬間,身后墨藍悠遠的天幕似也眩然失色了。

  “你多大了?”

  忽然冒出這一句的,是一路上都不怎么開口的金發(fā)小王子阿史那社爾,這一隊騎手里最小的一個,今年才十一歲而已。

  李世民有點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劉文靜:

  “問我歲數(shù)干什么?突厥人有拜把子結(jié)義的習(xí)慣嗎?”

  “二郎說對了,突厥人真有‘結(jié)義為香火兄弟’的習(xí)慣!”劉文靜大笑,“如果能收這么兩個義弟,二郎你也不吃虧?。 ?

  “文靜兄說笑了,這兩位可是可汗的嫡系子侄??!”李世民也笑。

  這時候,十三歲的突利插嘴,直直望著李世民:

  “結(jié)兄弟也可以,你箭術(shù)很好!我們在戰(zhàn)場上看到了,你很英雄!”

  “另外,大汗不會殺兒子的救命恩人兼結(jié)義兄弟,這會讓他在草原上失信?!毙“⑹纺巧鐮栞p聲補充,如清澈湖泊般的藍色眼眸里,閃爍著聰穎的光澤。

  劍眉一挑,李世民豪氣頓生,笑道:

  “能和兩位結(jié)義,在下是求之不得,但目前敵我身份未明,就不必操之過急。等到把你們安全送回始畢可汗帳下,如果可汗不要李某的人頭,我們再說行禮結(jié)拜的事好了?!?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此后一路誰也沒再提。

  三十六突騎在兩個突厥王子的指點下,日夜縱馬奔馳,幾天后進入了*汗國牙帳所在的草場。一路上遇見的突厥戰(zhàn)士越來越多,但突厥人見他們穿著本國服色,其中又夾雜著王族成員——突厥王族的特征就是白膚和色目,與須發(fā)虬結(jié)的胡人和面相扁平的漢人區(qū)別都極明顯,特別是年幼的突厥王族成員,往往發(fā)色、眸色、膚色都很淺,十分好認——往往不加盤問即控馬讓路。

  一直馳到能遠遠望見牙帳旁高高樹立的九尾狼頭大白纛了,才有服飾鮮明華麗的衛(wèi)兵上來喝問。突利和阿史那社爾縱馬上前,用本國語對答幾句,那衛(wèi)兵手按前胸,神態(tài)恭謹?shù)毓硇卸Y,但也并不立即放行,而是另遣衛(wèi)兵奔向牙帳報告。

  不一會兒,大纛方向山搖地動,塵煙縱起,數(shù)十騎急速奔來,領(lǐng)先的,正是一位身穿華貴白皮裘、體態(tài)威猛的褐髭大漢——*汗國之主始畢可汗。

  小突利跳下馬迎上去,叫著“父親”,直接撲入來者懷里。阿史那社爾則投進另一個與始畢可汗容貌相似、身材較為瘦矮的突厥貴族懷里,被后者高高地舉了起來。

  中原人總說突厥人是沒有人性的禽獸,現(xiàn)在看來,就算是禽獸,也有舐犢之情呢……

  留給李世民大發(fā)感慨的時間不多,因為緊跟在兩位父親身后的,就是上百名挽弓持刀殺氣騰騰的突厥族戰(zhàn)士,縱馬馳來將三十六突騎團團圍住,明晃晃的箭頭搭在弦上,每名突騎都有兩三枝箭瞄準(zhǔn)伺候。

  “就是他們!幾天前襲擊我們的叛徒!”一個也穿白皮裘的漢子大聲叫嚷,語調(diào)充滿憤怒,“我要親手殺了他們!”

  “我們不是‘叛徒’!”身穿突厥服飾的劉文靜朗聲反駁,“我們是大隋中原子民,進入草原只是因為販馬過境——您不會坐視同胞無辜被殺吧,公主殿下?”

  他前幾句話都是用突厥語說的,最后一句,卻突如其來地變成了漢語。李世民順著他說話的方向望過去,見眾多突厥人團團簇擁之下,一個貂裘雉尾、彎眉細目的中年美婦分外引人注目——正是大隋嫁入*和親的義成公主。

  **

  義成公主是當(dāng)今天子楊廣的堂妹,早在隋文帝在世期間,就被選中封為公主,下嫁給了當(dāng)時在中原人庇護下的啟民可汗(始畢可汗的父親),做了他的可賀敦(王后)。啟民可汗死后,按照突厥人“父兄死,子弟妻其庶母(嫂)”的風(fēng)俗,義成公主又嫁給自己從前的養(yǎng)子始畢,繼續(xù)當(dāng)可賀敦,算起來,至今已經(jīng)母儀草原近二十年了。

  在去年始畢可汗發(fā)兵圍困隋帝楊廣的雁門關(guān)之役時,大概是顧慮到義成公主的家國歸屬,始畢沒有帶她同行,而是把她留在了后方牙帳內(nèi)。雖然如此,義成公主仍先期向隋軍送出了突厥大軍的動向情報,讓楊廣得以及時逃入雁門關(guān)城中,后來,又聽從大隋指示,向始畢可汗謊報軍情“北邊鐵勒人要偷襲牙帳”,直接導(dǎo)致突厥數(shù)十萬大軍撤退,楊廣由此死里逃生。

  此刻見這群騎手突然對自己說起家鄉(xiāng)話,義成公主微微一驚,眼中喜色一閃而逝,仍以突厥語回答:

  “你們老老實實對大汗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編故事,對劉文靜這樣能言善辨的漢人來說是再容易不過了。于是在他的舌燦蓮花之下,二千突騎就變成了“幾百名販馬的商人和衛(wèi)隊”,正在跟草原上的敕勒人交易,半夜突然遭遇突厥人襲擊。不明真相之下,“商人”們自然要憤起反抗,于是跟突厥狼軍打了起來,而且還打得狼軍大敗。亂軍中,“商人”們發(fā)現(xiàn)了被部屬遺棄的兩位小王子,問完話才明白他們方才跟誰打了仗。商人過草原大漠是為了販運貨物求財,無意跟突厥大汗為敵,所以親身送還兩位王子,希望大汗不計前嫌,言歸于好……

  “胡說八道!”先前揚言要親手殺掉他們的那貴族男子早忍不住大聲呵斥起來,“你們要不是叛徒,就是入侵草原的漢人奸細!大汗!這些殺害我突厥戰(zhàn)士的敵人,您還能容許他們活下去嗎?”

  這時失子復(fù)得的突厥大首領(lǐng)始畢可汗也發(fā)泄完了喜悅心情,把兩個孩子置于馬后,轉(zhuǎn)向來者,臉容一肅,上下打量三十六騎片刻,回頭去問那“主殺”男人:

  “咄苾,你手下近千兵馬,就是敗給了這幾個漢人?”

  這話一出口,周圍突厥人頓時哄笑起來。那男人阿史那咄苾——原來就是頡利親王,始畢可汗的三弟——漲紅了臉,大叫:

  “他們現(xiàn)在人少,可偷襲我手下時,他們有上萬人!”

  “真的?”始畢可汗笑,“他們用上萬人偷襲你的衛(wèi)隊,可是用這二三十個人就敢公開進入我的牙帳挑釁??磥磉@些漢人真是很看重你啊?!?

  “……”

  見頡利噤了聲,始畢可汗轉(zhuǎn)過來面對三十六突騎,臉一沉,怒喝:

  “大膽狂徒!殺傷我白狼戰(zhàn)士后,還敢大搖大擺來到牙帳送死!真當(dāng)我突厥無人嗎!”

  “我們冒死前來謁見,是因為相信大汗乃是當(dāng)世英雄!”劉文靜針鋒相對回話過去,“我們救護了大汗的愛子,又不畏艱難親送王子歸帳,三十六騎深入十萬大軍,以寡敵眾赤誠相見。如果大汗要殺我等立威,我等自無活路,但臨死一搏,血流五步,各位也未必能個個全身而回,而大汗您的不義行徑則必將傳遍整個草原,到時各個部族能不能心服?望大汗三思!”

  這一番話理直氣壯,用突厥語朗聲說出來,隨風(fēng)傳揚,四下里圍攏過來的許多部落酋長們都聽得清楚,不禁竊竊議論起來。

  始畢可汗見狀更怒,冷笑:

  “臨死一搏,血流五步?我倒想看看,你們這些擺明了走投無路來求我饒命的膽小鬼,還有什么本事來搏命!”

  左手一揮,千萬只寒光閃閃的利箭同時抬起,對準(zhǔn)三十六突騎。漢人們也都手握腰間刀柄準(zhǔn)備迎戰(zhàn),明知不敵,卻絕不肯束手待斃。

  正在這劍拔弩張、情勢一觸即發(fā)之際,忽聽天上傳來啾啾鳴聲。人們不覺抬頭去看,七只秋雁正排成“一”字隊形,由北向南飛去。

  颼然聲響,金器破空,激起驚風(fēng)刮面如刀。一道黑線筆直彈上青天,疾若閃電,迅如流星,徑直穿入那頭雁頸項。

  人們還來不及反應(yīng),颼颼聲連起,六枝長箭接踵而上,依次射中后面六雁,竟無一只有時間閃避逃散。最后一只尾雁中箭良久,那帶著箭的頭雁才啪一聲落到草原上,七只大鳥在長空中按梯度下墜,竟連成了一道斜坡,悠悠飄搖,好看煞人。

  等到最后一只尾雁也輕響落地,大草原上仍然寂靜無聲,只能聽到秋風(fēng)刮過帳幡的嗚嗚蒼涼。

  驟然一下,喝彩聲如石破天驚般炸裂飚起,無數(shù)頂皮帽拋向空中。

  突厥人民風(fēng)淳樸剽悍,最敬重英雄好汗,特別崇拜騎射功夫高超的武士。這七箭連珠,威如雷霆,目睹此神技的突厥人緩過神兒來后,情不自禁地歡呼喝彩、蹦跳擁抱、拋帽彎腰向神箭手致敬,早把敵我之分丟到了腦后。

  發(fā)箭者——十七歲少年李世民微微一笑,臂挽長弓,向四方抱拳答謝,更惹得歡聲如雷。但下一刻,歡呼聲就曳然而止,無數(shù)雙眼睛緊盯住他修長有力的右手。

  他的手,再度慢慢移向背后箭彀,不慌不忙、如閑庭信步般從容抽出第八枝黑羽狼牙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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