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 江戶一日

　　這時期的日本剛剛結(jié)束了混亂的戰(zhàn)國時代，走入了和平安樂的平戶時代，他們有三千萬人口，跟慘遭黑死病折磨了許久的西歐一樣多。國家又生產(chǎn)金銀，尤其是平戶，百姓生活相當富足。

　　李家的船正好就停在叫江戶（平戶）的地方，這地方現(xiàn)在被一個叫德川家康的日本將軍占據(jù)了，這個將軍對中國商人由其是廣東商人很友好，李家的船隊都被他頒布了朱印狀允諾：廣東府商船來到日本，雖任何郡縣島嶼、商主均可隨意交易，如奸謀之徒，枉行不義，可據(jù)商主控訴，立處斬刑，日本人其各周知勿違。

　　這朱印狀的頒布讓廣東的商船地位甚至高于日本商人，于是很受廣東商人的歡迎，紛紛來江戶貿(mào)易。而泉州福建的商人在薩摩也都受到幾乎同等的待遇，所以那邊的商人喜歡去鹿兒島和坊津停泊。

　　李家的三艘船里趙泗所在這艘最大，不過卻也很容易的靠上了碼頭，這都得歸功于現(xiàn)在這位在江戶開幕的將軍——德川家康。德川家康本人十分注意發(fā)展自己領(lǐng)地的工商業(yè)，自占領(lǐng)江湖后，從江戶和周圍農(nóng)村征調(diào)農(nóng)夫建立了道中云馬役，還組織人力挖掘溝渠，使船舶可以直接?？拷瓚舫窍?。又指定專人管理領(lǐng)內(nèi)的度量衡，任命有能力的商人發(fā)展江戶的建設(shè)和對工商業(yè)進行管理。德川家康的這些措施確實很受商人們的歡迎，像大明商人雖是外商，但在江戶交易卻很少受到欺詐勒索。日本商人也喜歡在這里貿(mào)易，所以家康雖然僅僅經(jīng)營了江戶幾年，這里的氣象卻是大大改觀了。商戶云集，物品豐茂冠絕日本。

　　船?？亢?，船員們也都心情暢快，近一個月的辛苦終于到目的地，一個個都趴在船幫上遙看日本的風光，還有不少船員揮手向碼頭上的熟人打著招呼。趙泗也在船頭，此時看見江戶的光景，只見眾多小船云集，艄公們個個翹首期盼，跟廣州的碼頭別無二致，生機勃勃啊。

　　船剛停穩(wěn)，就有穿著華麗日本服式的人物上了船，這都是日本的大商人，前來洽購貨物的。只見他們跟潘月掙得面紅耳赤，但潘月鎮(zhèn)定自若出的價錢一步不讓，那些商人也只得無奈接受。談好價錢后，港口停著的那些小船一哄而上，配合李家的船員把貨都弄了下去，然后是緊接著的錢物交割自然有船上的會計來處理。

　　忙忙碌碌一個上午，船上的貨物總算全部販售出去了，這時又有些日本商人上了船?？催@些人明顯比開始那些商人寒酸了些，大都年紀不大，一個個形容瘦削但卻精神奕奕，眼里透出堅毅，一看就不是容易妥協(xié)的人物。這些人上船后，潘月早都回了艙，反而是那些船工圍了上來。原來商船上有些默認的規(guī)矩，船員都能私帶一些貨物，雖然沒有規(guī)定多少，但是分量都不會太多。就像趙泗自己也帶了一個大箱子，其他船員夾帶的貨物卻比他少多了。

　　這些小商人們明顯比那些富商難纏了很多，跟船員的爭執(zhí)也更激烈，他們個個都像是打仗似的，很富有斗志。船員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拿出自己的貨比劃，夸耀。最終有些船員忍不住的出貨了，老李頭就是其中之一，這是現(xiàn)貨交易，錢貨兩清老李頭拿著錢來到趙泗面前：趙公子要不要跟小老頭我上去輕松輕松。趙泗笑著搖了搖頭，他還在想著自己帶的東西怎么出手呢，箱子早在老李頭的竄脫下打開看過了，里面是三個大瓷瓶，用絲綢包了一圈一圈的，顯然不能跟眾船工帶來的廉價的絲綢布匹相比，趙泗猶豫著是不是自己也要跟這些商人交易。

　　這時候一個沒有買到心儀貨物的日本商人，朝趙泗走了過來，還操著蹩腳的廣東話問趙泗：閣下一直沒有拿出自己的貨物，是不是有什么好東西呢，太郎我可是很有誠意的，希望能看看。

　　趙泗的箱子此時還放在船艙呢，這人詢問正要邀人幫忙抬上來，此時潘月出來了，把趙泗招了過去：你帶的東西不用賣，不要跟這些家伙談，你會吃虧的。

　　見潘月如此說，趙泗對那個小眼睛的商人搖了搖頭，那商人失望的轉(zhuǎn)身去找其他人了。趙泗不明白潘月的意思，瞬時以為潘安帶給自己的東西不是讓自己拿來做生意的，或許根本就不是帶給自己的，只是拖船運來日本而已。于是便問潘月道：“小姐，難道那些東西您有用途。”

　　潘月笑道：“你別誤會，東西都是你的，但是在這些人身上只會賤賣了?！?

　　趙泗不要意思道：“哦，原來如此，多謝小姐。只是在下初來日本對這交易一事還不懂，望小姐指教?！?

　　潘月道：“你都不用管了，家父給你帶的都是好東西，會有買家的。晚間你跟我去便是。”說完潘月?lián)]手示意趙泗可以走了。

　　看著船員們一個個交易了自己的貨物，沒有交易的拿出了扁擔等物，挑上貨物下了船似乎是要去沿街叫賣了。趙泗郁郁，可還得等到晚間，也沒有跟老李頭一起去澡堂子洗澡，老李頭可是很誘惑的說那里男人女人都在一起洗呢，把趙泗弄了個大大的臉紅。

　　到了晚上中船員擠在一起熱情高漲，都在訴說自己一天的收獲，有一個早早賣掉貨物在吹噓自己把一貫錢的東西愣是賣了五兩銀子，還說這次回去就湊夠錢買幾畝地了。

　　不過馬上就有人鄙夷他說道：這算什么，我也賣了個好價錢，比你起碼多一半。

　　這時候有人撂下扁擔道：哈哈，你們都不懂吧，真正能出價的可不是那些奸猾的商人，這些下町的人可精著呢。他們倒手又是一倍的利，我可信不過他們，等我把貨挑到山上出賣，哪里的大官才是識貨的啊，競相出價啊。你們猜猜我賣了多少。江戶城建有城下町，里面都是商人小販和普通市民居住，而那些大名高官都是住在竹之山上。

　　眾人齊聲道：多少？

　　這人得意道：“二十兩?！?

　　有人驚倒：什么，二十兩！你的東西我都知道，最多不過兩三兩的東西而已，怎么能賣這么多。

　　這人更加得意：你們知道什么，這下町住的都是些小販百姓而已，真正有錢的是山之手上面那些大官們。他們有錢有地，多的是金銀。這不這次我去一個官老爺還托我下次來時候，多帶些上好綢緞呢，說他們家剛搬來不久，家里的女眷都需要做衣服。

　　這人說完眾人都沉默起來，許久一個伙計道：“就怕遇到兵**啊，拿貨不說還打人，到時候得不償失啊。還不如老老實實在船上賣了的好?！?

　　這人又道：“這個你放心了，你可知道這江戶的德川家康嗎。”

　　那伙計道：“知道啊，他可是這里的大老爺，這幾年聽說了不得了，打贏了很多仗，聽說這整個日本都成他的了?！?

　　聽完這句有人哈哈大笑，卻原來是趙泗旁邊那個書生，只聽他道：“這日本跟我們大明一樣是有皇帝的，什么都是德川家康的，他不過是個臣下而已。這日本可有個叫天皇的，啊呸，彈丸之地竟敢妄自稱皇，難怪底下諸臣子相互攻伐鬧得烏煙瘴氣?！?

　　沒人理會書生的話，都看著那個賣出好價錢的伙計，那伙計道：“這家康啊可了不得，他帶兵甚嚴兵多將廣，可有海道一雄的稱呼啊。真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伙計說道這里，眾人起哄：“哎你倒是說說，這跟我們做買賣有什么關(guān)系啊?！?

　　伙計道：“大家別急嘛，這家康可是很看重我們大明的商人的。屢次嚴令各地不得隨意劫掠我們商戶，還有法令允許我們四處販賣呢，所以我這才放心把貨挑上去啊?！?

　　眾人還道：“真沒**官役敲詐嗎?！?

　　伙計道：“我賣了三次了反正是沒有遇到，即使以后遇到了，我賺的也夠了，最多我回去買塊地安生種地嘍?！?

　　書生看沒有人理他一個人去了自己的鋪，趙泗也跟著回自己的鋪了，那書生突然對趙泗道：“兄臺的東西還沒有賣嗎。”

　　趙泗道：“沒呢。”

　　書生嘆道：“哎，今來日本方知這天下非止大明一地啊，這日本卻如此繁華。市井小民隨意出手就是數(shù)兩銀子，竟比我大明百姓還要富庶?！?

　　趙泗道:“這僅日本一地而已，我聽說這里的大官德川家康是個人物，方才治理的如此之好。我大明不也有蘇杭天堂之地嗎?！?

　　書生道：“沒錯，我確實該多走走才是。聽說這日本的京都是訪我大唐建制，到值得去一看，是否有我中華風物啊?！?

　　趙泗笑道：“這日本處處效仿我天朝，方才有這番氣象的吧?！?

　　書生道：“哈哈，確實如此，怕到頭來不要邯鄲學(xué)步就好?！?

　　······

　　正說話間，突然老李頭大聲喧嘩著進了艙，一進來就把一個大錢袋子丟到了眾人面前。手里還拿著一個酒瓶子，等著醉醺醺的眼睛喝道：“打開來看看?！?

　　眾人拾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包大錠的銀子，都問：老李頭你發(fā)財了，這不是搶了人吧。

　　眾人哈哈一笑，老李頭得意道：“老爺我今天手氣好，大殺四方，把這輩子該贏的都贏回來了，哈哈哈！”

　　這時初七卻潑冷水道：“唉，又去賭了，俗話說有賭就是輸啊。你若是不賭錢，十個這樣的銀子都攢下來了?！?

　　老李頭瞪著初七，隨即又笑道：“老爺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然后猛的從別人手里拽過了自己的錢袋子，揣在懷里倒到自己鋪上了。

　　趙泗看著直搖頭，心想這些伙計們倒也有意思，各樣人物都有。不多時，潘月派人來叫趙泗，還未到得潘月房間，便被她喊著一塊下船。趙泗還想自己的箱子呢，發(fā)現(xiàn)身后已有倆大漢抬著跟上了。趙泗這才明白是潘月要帶他去找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