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白的選擇

　　顏一帶小白回來時正值日落，崖底一天曬到太陽的時辰并不多，雖然現(xiàn)已進入初夏，但四點左右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太陽了。所以顏一一般在這時候澆澆花，鋤鋤草，然后做點小飯菜填飽自己和小白。飯后就帶著小白在這籬笆圍成的寬敞的院子里轉悠，放空思緒，想想日后大計。在她沒來之前，這里就傅晏尋一個人，能將就也便將就了，前后左右不過一間茅草屋罷了，院子里種著據(jù)說很是名貴的花草，什么地生蘭、千層菊、鳳尾草啊的等等，想當初傅晏尋拉著剛剛恢復能走路的顏一，屁顛屁顛介紹完他這幾年的“戰(zhàn)績”后問到：

　　“一一啊，你覺得怎么樣，爺?shù)暮髮m可算完滿？”顏一噎了噎，然后用她秋水般的大眼睛從頭到尾將他審視了一遍。

　　當時從崖上掉下來的顏一被樹枝傷了喉嚨，一段時間內她都說不了話。她掃視了那些“后宮戰(zhàn)績”片刻，不期然看到了屋外的那棵壯到三人抱的槐樹，就伸手指了指，示意那個比較好。傅晏尋看到她手指指的地方，臉陰了一陰，隨后又放晴，再后來堅定地點了點頭，好像做了個什么了不得的決定。第二天，那棵槐樹就被強行的劃入了傅晏尋的后宮，成為不可忽視的一員。因為顏一的到來且又是個姑娘，所以傅晏尋便為顏一重新搭建了一所茅屋，離老槐樹不遠。

　　“咔……”好像是崖上發(fā)出的聲音。

　　“砰……”嗯，地面發(fā)出的聲音。

　　就在顏一神游時，兩道聲音先后在不遠的前方響起，懷中的小白立馬跳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不知所蹤。顏一抬頭望望天，不知不覺竟已是大黑，因為有先天性夜盲，所以平常晚上幾乎不出來，現(xiàn)在又沒了小白，她不敢妄自向前，萬一是只巨大的野獸呢，畢竟谷里未知的事物不少。

　　大約五分鐘左右，顏一覺得懷里重了重，低頭一看，可不是小白回來了嗎，周圍的一切清晰了起來。其實連顏一也特別奇怪，小白好像是有某種神奇的能力，因為只要晚上她抱著他，就會看見周圍的東西，和白天無異，這也是她在傅晏尋逝世后第二天發(fā)現(xiàn)的，那時候她有些傷心，有些迷茫，就漫無目的的游蕩在林子里，等回過神來，天已經黑了，難以辨別方向，再加上夜盲，使她心頭的恐慌更甚，不住的想起一些以前的痛苦的記憶。她抱著頭，靠著一棵樹，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就在她無助的時候，身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然后就看到小白四爪并用的扒在自己身上，渾身純白沒有一點瑕疵，眼神不善的盯著她，嘴里發(fā)出只有顏一能聽懂的語言：

　　“笨女人，你是想扔下我是不是，真忘恩負義啊！”

　　顏一不理解小白的跳躍式思維，不過不管怎么樣，她心頭的恐慌感減少了，雙手抬起緊緊的抱著它，就像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墒牵“椎男睦砜删蛷碗s了，這女人前一刻還像一個空洞的沒有靈魂的木偶，這一刻又一臉輕松，有些搞不懂。不過顏一沒給它詢問的時間，下一秒直接將它摔在了地上，還不等它罵娘時，就又回到了她的懷里，而且又驚又喜的將它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好像第一次認識！顏一知道小白是靈物，能救人也能害人，尤其是傅晏尋，沒有小白，或許他不可能活到二十歲。可是現(xiàn)在什么情況，小白還有當夜明珠的潛質？這簡直是老天送給她的最好的禮物??！于是她不顧小白憤怒又疑惑的眼神，開心的抱著它就往回家的方向走，身旁所有的景物都清晰可見，就像兩旁突然多了無數(shù)個路燈一樣，這是顏一來這里后第一次覺得夜晚也可以這么美。

　　當顏一抱著小白來到不明聲音發(fā)出地時，看到的就是這么個景象：一個全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上凝固的血痕遮住了他的容貌，但從身形看來是一名男子。于是顏一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氣兒，還活著！又看了看旁邊隨他掉下來的大腿般粗細的樹枝，想起剛剛從懸崖上發(fā)出來的聲音，不禁嘆息一聲：命真大！

　　顏一看了看這個莫名其妙掉到她家院子里的陌生人，她沒那個力氣把他弄到屋子里去，就只能取了一件自己的袍子蓋到他身上，并弄了些樹枝覆在上方，未免有什么東西趁其昏迷再加點見面禮給他，然后抱著扒在自己身上始終沒下來的小白，施施然離開。

　　躺到床上，顏一忍不住詢問小白：“小白，如果明天那個人還沒死，我們就給他治傷吧”

　　其實她很期望小白能夠答應，畢竟憑她一個對藥理還不熟悉的人來說，這有些困難，雖然離茅草屋不遠的地方有傅晏尋種下的好多草藥，可是就是因為草藥種類太多，有些又及其的相似，不容辨認，當時因有傅晏尋在，所以她并沒有全部都去掌握那些藥理，只是在傅晏尋的教導下記住了幾株對自己有用的草藥。傅晏尋想著就算沒有自己還有小白在，她不至于用到有毒的草藥。只不過現(xiàn)在顏一想想都有些后悔，萬一哪天小白離開自己了呢，于自己來說，小白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對于小白來說，自己只是個意外闖入他和傅晏尋生活中的人，雖然傅晏尋已經不在了，可小白有他自己選擇的權力，何況她并沒有資格將小白禁錮在自己身邊。此刻，她突然覺得有些害怕，是害怕小白的離開？還是對這個未知世界的恐慌？她不禁看向了懷中的小白。

　　“隨便……”

　　不知為什么，今晚這個女人流露的不明情緒比以往更甚，看著她不明所以的將自己時而抱緊時而又松開，然后糾結的望向自己，是為了外面的那個陌生的男人嗎？可聽到自己的回答她也沒有顯得高興，反而神情更緊張的抱著自己，怕失去什么似的，小白如是想。

　　“小白，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天我要離開這里去外面的世界，你會不會跟我走？”畢竟顏一不可能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沒有人氣兒的谷底。

　　顏一知道經過半年的相處，她從來沒有把小白僅僅當靈物看，而是將他當成了親人，她希望往后的生活中也都有他的相伴，亦或許是出于對小白的依賴，不知不覺中，從剛開始被救到互看不順眼，再到互相接受，然后互相陪伴，直至現(xiàn)在，小白在她心中已經占據(jù)了很重要的位置。

　　聽到顏一的問話，小白并沒有立時回應她，而是從她身上滑下，這使顏一一下墜入暗黑的世界，連著心也是，她覺得這就是小白的選擇，心里涼涼的抱著自己，蜷縮在床角，感受著黑暗的侵蝕。

　　“笨女人，我不會離開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時候，來，把它吃了，你背上的疤痕就徹底消失了?！?

　　聽到這話的顏一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抱著小白小心的問：“真的？你不騙我。”

　　小白沒回答她，只是給了個“白癡，沒工夫騙你”的眼神，丟下顏一自己體會，就酷酷的鉆進她懷里入睡了，他還是很喜歡這女人的懷抱，暖暖的，像母親的感覺，母親？呵……想到自己的家人，小白恨恨的閉上了眼。

　　聽到小白的回應，顏一心里的石頭落地了，直到不久的以后，就算差點將自己的性命豁上，她仍然倔強的護著小白，也是從那時起小白和她再也沒分開過，直到死。

　　顏一將那根小白丟給自己的紫草放到嘴里嚼著，這草不苦，有點咸腥，顏色暗紫，就像血液一樣。因為當初掉下來磕在一塊尖石上，雖然治好了傷，背上卻留下了一塊大剌剌的疤痕，傅晏尋笑著說她可能很難嫁出去了，于是在小白的幫助下找到了這種草。她已經吃了有半年了，只因這草一月長出來一次，而且只在晚上生長，第二天就枯萎了，前四個月都是傅晏尋為她摘的，后來就是小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