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一年

　　“小塵塵，你這么說才會嚇到他吧?！壁w期從主位上走下來在蘇佑玥身邊站定，拍著她的肩膀說道，“聽說你受傷不輕，雖然庸醫(yī)的醫(yī)術(shù)還算靠得住，但你也要好好養(yǎng)傷哦，為了以后，怎么也要有強壯的身體呀?！?

　　趙期的話讓蘇佑玥打了個哆嗦，一個大男人用這種口氣說話莫非有什么癖好不成？雖然有些惡寒，但還是抱拳道：“謝王爺關(guān)心，小的可以出去了嗎？”

　　“去吧?！壁w期扯扯嘴角輕聲一笑，看著她倉惶離開的背影，喃喃道：“這么瘦弱的身子，了塵，咱們是不是太殘忍了?！?

　　“你幾時心慈手軟過?！被袅藟m頭也不抬，一旁的副將眼觀鼻鼻觀心。

　　從大帳出來，人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只有袁錦程還在等著，看著蘇佑玥出來，一條胳膊又自來熟地搭了上來：“怎么樣怎么樣？王爺和將軍怎么說？”

　　“說是軍功已經(jīng)記下了，賞賜過后會給?！碧K佑玥聳了聳肩說道。

　　“賞賜啊，真好，不知道會給什么東西。”袁錦程露出一臉向往的表情，“走，我?guī)慊貭I帳，過幾天傷好了就要開始練兵了，不知道下一場仗是什么時候。”

　　“你怎么好像很期待上戰(zhàn)場？”蘇佑玥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這家伙上一次明明還怕得要死。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想升官啦！”袁錦程指著不遠處一個小隊長說道，“你看那個家伙，就打了這么一仗，從小兵升火長了，據(jù)說他一個人干掉了十六個敵人，厲害吧？”

　　蘇佑玥聽得忍不住咋了咋舌，這軍營里竟然還有這樣的猛人，真是臥虎藏龍。

　　在此刻的蘇佑玥看來，俘虜了敵將，那么這場仗就沒什么可打的了，成國已經(jīng)處在了上風，接下來就該是和談賠償?shù)氖虑榱恕Ｕ驹谙膰牧錾蟻碚f這件事是相當棘手的，要是把多恩贖回來，那么就等于是認輸了，不論多恩在夏國什么能力、什么身份，都沒有了再上戰(zhàn)場的可能；要是不贖，那么夏國的軍心就會不穩(wěn)，普通士兵雖然不懂這種問題，但高層懂，所以這場仗已經(jīng)是打不下去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班師回朝，到時候像她這樣不滿十五歲的童兵都會被解散回鄉(xiāng)，他們只不過是來湊數(shù)當炮灰的而已。

　　然而蘇佑玥想到了這些卻沒想到那些玩政治的人最喜歡的就是拖時間，明明很快就能解決的事情卻一拖二二拖三，這么一直拖了一年。

　　期間邊境上又有過好幾次小規(guī)模的戰(zhàn)斗，這幾次戰(zhàn)斗都是夏國的小股軍隊沖擊邊境造成的，對此夏國給出的說法是士兵們年輕力壯血氣方剛常年待在邊境精力無處抒發(fā)不服管束所致，在兵馬大元帥下令讓被騷擾的邊城把抓到的夏國俘虜斬首后把頭顱掛在城墻上示眾之后總算消停了，而談判也在這個時候漸漸明朗化。

　　這幾次戰(zhàn)斗蘇佑玥參與了兩次，雖然本著低調(diào)做人的原則，但她發(fā)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她的運氣實在是好到爆，明明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到結(jié)束卻偏偏能被找到，還偏偏以千奇百怪地死法死在她的手上，更偏偏的是，這些運氣不好的家伙在軍隊里的官職都不低，所以等到談判結(jié)束皇上下令班師回朝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一個隊長了。

　　成國的軍隊編制和歷史上的宋朝有些相似，十人為火，五火為隊，十隊為營，若干營按需要設將，除了將以外還有副將，一般下屬不會被打亂，畢竟大帳也講究一個默契，尤其是指揮上。

　　命令傳來的那夜，整個軍營都沉浸在回家的歡騰氣氛之中，在邊疆守了一年，看著身邊的戰(zhàn)友死去而自己還活著，還有什么比回家更開心的呢。

　　除了守夜的，其他人全都圍坐在篝火前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有的士兵喝醉了，又笑又叫地吼著不著調(diào)的歌謠，吼著吼著又哭了起來，活著的能回家了，死去的呢？

　　蘇佑玥說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兒，一口干了海碗里看起來有些渾濁的劣質(zhì)酒，在軍營一年，她一直在等什么時候能撤，現(xiàn)在真要撤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好像接下來也不知道該干什么去。

　　這一年她作為一個士兵而活，每日為了能在戰(zhàn)場活下去而操練，在軍情緊急的那幾日枕著兵戈等待天明，這樣緊張的生活讓她無暇去想旁的事情，現(xiàn)在這種生活要結(jié)束了，她卻開始茫然起來，未來到底會用什么樣的方式到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想以前的日子了，小學體育老師這個身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已經(jīng)離她如天涯海角般遙遠，人生真尼瑪無常啊。

　　袁錦程提著酒壇子搖搖晃晃地在她身邊坐下，一年的時光讓這個在上戰(zhàn)場前夜嚇得直哆嗦的少年變成了見慣生死殺人如麻的真正士兵，一道猙獰的疤痕從他的額頭穿過左邊的眉眼一直到下巴，讓他看起來額外地兇狠，可是蘇佑玥知道，這只是表面，他還是當年那個會不好意思的自來熟少年：“隊長，你這就不對了，怎么一個人躲在這里喝悶酒呢？”

　　“你個跟屁蟲干嘛我走到哪你跟到哪？”蘇佑玥白了他一眼，身子卻往邊上挪了一下給他騰地方，也不知是不是軍營里的大鍋飯長肉還是怎么的，當年一個就能頂她兩個的袁錦程如今更是有向熊發(fā)展的勢頭。

　　“這話說的，我可是你的副官，當然得跟著你?！痹\程嘿嘿一笑，一口潔白的牙齒份外顯眼。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辦？”蘇佑玥問道，袁錦程今年剛滿十五歲，雖然不會被強制退伍，可是現(xiàn)在的職位卻肯定是保不住的，要重新編制隊伍，等于又變成一年前的小兵，所以現(xiàn)在很多當時臨時征召的士兵都在考慮要不要繼續(xù)留下。

　　“啊，我還沒想過?！痹\程一愣，撓了撓頭：“我爹娘都死了，我也無處可去，聽說回去之后重新開始當兵除非再上戰(zhàn)場否則根本沒有出頭的日子，老大，你去哪？不如我跟著你吧，咱兩一起也有個照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