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鳳銜歌作者:玉七離時(shí)間:2020-12-17 18:45:29
我歪在美人榻上想著小時(shí)候的事,不禁有些出神。
化雪的天氣越發(fā)的冷,我把睡袍裹得更緊一些,手無意識地按在胸口的玉佩上來回***。
我跟林朝歌是定了娃娃親的。我被這個(gè)念頭驚了一跳,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會這么想?
綠瑩站在一旁看著我變幻不定的神色,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直起身瞪了她一眼,有些惱怒:“你干什么?!?
綠瑩頗無辜地?cái)[擺手:“沒什么啊?!?
哼,我又瞪了她一眼,繼續(xù)倒在美人榻上想心事。
母后去的那晚,偌大的重華殿里只留我一個(gè)人陪在她床邊。她望著華美的帳頂,眼淚就那么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怎么都止不住。我有些慌張地拉住她的手,看她放縱自己泣不成聲。
最后眼淚流盡,她示意我將她扶坐起來。燭光下她的臉色蒼白,她握緊我的手,似是有很多話要說,然而最后她只是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什么也沒又說。我靜靜地跪坐在床榻邊等她開口。過了很久,母后低低地喘了口氣,眼睛里流露出一種攝人的光芒來,我移不開眼睛,只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云兒?!?
我應(yīng)了一聲:“母后,你想同我說什么?”
她艱難地?fù)u了搖頭,緩緩道:“別叫我母后,云兒,喚我聲娘親。”
我點(diǎn)點(diǎn)頭,吐字清晰:“娘親?!?
娘親臉上露出細(xì)細(xì)的笑容來,她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一些:“云兒,娘對不起你。”
我眼眶有些泛酸,但我并不打算哭出來,只微笑著搖了搖頭。
“你的名字叫做蕓芷?!蹦飻傞_我的手,用手指在我手心里描摹出兩個(gè)字,“你可要記下,但是不需同別人說起,自己心里知曉就成了?!闭f罷,摸了摸我的臉頰,“你只是我的蕓芷?!?
我心下凄然,雖然心中疑惑,卻也只點(diǎn)頭應(yīng)了。
娘親仿佛是放了心,虛虛地靠在床上,閉了眼睛。我覺得她握著我的手顯得無力,心里一個(gè)激靈,伸手去搖她:“娘親,娘親,你別睡,陪蕓芷說說話。”
娘親勉勵(lì)睜開眼睛,笑容虛浮:“我要見他去了,我終于能見他了?!?
我無暇顧及她說的話,只是不管不顧地?fù)u她,心里只有一個(gè)念頭,我不能讓她睡。
娘親止住我不安分的動(dòng)作,摸摸我的頭:“云兒乖,娘累了,讓我睡一會?!?
我停下動(dòng)作,淚眼迷蒙地看著她慢慢閉上眼睛。
我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淚痕僵在臉上,有些疼。
那晚璇璣默不作聲地陪在我身邊,我最后只記得自己對她笑了一下,然后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shí)候,娘親已經(jīng)大葬了。當(dāng)時(shí)父皇去了圍場狩獵,得知消息趕回來的時(shí)候,娘親已經(jīng)落了棺。父皇抱著棺木坐了兩宿,沒人敢勸。后來我撐著病體去瞧他,跟他說了一晚上的話,他這才終于撒了手。
第二天,父皇追封娘親為“淑敏皇后”,當(dāng)天傍晚悲傷過度倒在御書房再也沒有醒來。太后娘娘深受打擊,親手辦完兒子的葬禮后在寢殿懸梁自盡。
然后太子暄和登基為帝,奉生母端貴妃為仁孝皇太后。天下就這么安定下來,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動(dòng)亂,那一場宮廷舊事也隨著時(shí)間流逝飄散消逝。
我端起茶盞呡了一口,茶水放久了有些涼,我放下茶盞,攏著睡袍坐起身來。
“公主,想什么呢?”綠瑩見我終于回神,忍不住問道。
我看她一眼:“不過一些舊事罷了。”
綠瑩后來才跟得我,對以前發(fā)生的事并不知曉,這事過去了這么久,逝者已矣,提起也只是徒惹傷心。
我只揀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與她說了,嗯,包括和林朝歌定了娃娃親的這樁事。
看得出來,綠瑩的好奇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她撫著發(fā)紅的面頰,很是激動(dòng):“這么說來,公主和林將軍是有婚約的啦?!?
我好笑地看著她:“不過小時(shí)候兩家大人說著完罷了?!钡皖^想了想,有些惆悵,“”林飛雪夫婦兩個(gè)十年前就隱退了,至今仍不知所蹤,我娘親十年前也沒了,知曉這樁親事的兩家大人都不在,這親事做不得數(shù)?!?
“怎么做不得數(shù)?”綠瑩急了,“親事定了就定了,哪能不作數(shù)?”
我覷她一眼,慢條斯理道:“你急什么呀,我都不急。”
綠瑩裝模作樣地冷笑一聲:“您哪會有急的那天呀,真要有,那婢子也替您開心?!?
我深以為然:“說得在理?!?
綠瑩扭過身子不理我了。
璇璣看不過眼,走過來涼颼颼地開口:“你們兩個(gè)真幼稚?!?
雖然被她這么說不是第一遭,但我還是覺得很沒有面子,然而和她爭辯是沒什么意義的,于是我選擇不開口。倒是綠瑩聽了這話又眉開眼笑,仿佛那句“你們兩個(gè)”里沒包括她似的,只管湊到璇璣身邊;“你也覺得我說的很是在理吧?”璇璣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她毫無所覺,仍是自顧自地對這空氣說話,“太后既然對公主動(dòng)了心思,怕是沒這么容易就放棄,今天雖然躲過了,難保她就不提,與其讓她尋了由頭將你嫁給亂七八糟的王侯公子,倒不如把林將軍這樁事提了來,好歹也算自個(gè)兒做主的不是?”
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唬人的本事倒還不賴。我低頭腹誹著,沒注意一旁璇璣微妙的眼神變換。
于是等我抬起頭就看到璇璣以一種名為贊許的目光親切地打量著綠瑩,然后兩個(gè)人就齊刷刷地轉(zhuǎn)頭盯住了我,我覺得我悲催了。
用過午膳,我仍舊是抱了個(gè)美人靠盤坐在榻上發(fā)呆,璇璣走過來甚嫌棄地瞧了我一眼,我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只得悻悻放下美人靠溜進(jìn)了書房。
進(jìn)了書房,我突然很想找本戲折子看看,這些東西綠瑩大抵都收在墻角的那個(gè)小木箱里。我興沖沖地?fù)溥^去,結(jié)果那箱子竟然落了鎖,我很是氣憤,一邊朝外面走一邊一疊聲地叫著“綠瑩綠瑩”。
走到書房門口險(xiǎn)險(xiǎn)撞上人,我有些生氣地抬頭,頓時(shí)收斂了囂張的氣焰。
暄和立在門口笑盈盈地伸手扶我;“做什么呢?”
我站穩(wěn):“皇上來了門口怎么也沒個(gè)通報(bào)的?”
“是我沒讓他們通報(bào),我剛從母后那里回來,順道過來瞧瞧你?!?
我點(diǎn)點(diǎn)頭,迎他到正殿上坐了,綠瑩端茶上來。
暄和喝了一口,笑得很是舒心:“你這里的茶怎么特別好喝?!?
“左右不過是茶罷了,再好還能比得上皇上宮里的么。”我低頭喝了一口,笑道:“怕是貴人們那里的茶都比我這里的好,只是皇上喝膩了罷了,倒難為了她們一番巧心思?!?
暄和若有所思地看看我,茶蓋輕輕地?fù)糁烂?,我低頭避開他的目光,只專心地望地面。
大殿中央的香鼎里有裊娜的煙霧飄散開來,室內(nèi)顯得虛無縹緲。我坐在暄和對面,瞧不清他的神情,他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當(dāng)然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跑我這兒來消遣,只靜心等他開口。
果然,他抬起頭來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轉(zhuǎn)頭朝綠瑩使了個(gè)眼色,綠瑩便垂著手退下了,大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又合,重新又歸于寧靜。
“皇上有什么話要對臣妹說吧。”我先他開口。
暄和笑了一下:“你倒聰明。”
“其實(shí)今天我不是順路過來瞧你的。今天早上去請安的時(shí)候,母后提起了你的婚事。”
我握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一緊,不動(dòng)聲色:“嗯,怎么了?!?
暄和仿佛是有些生氣:“你早知道了?為什么不同我說?”
我沒看他,自顧自地拈了塊槐花糕:“說什么?太后也不過同我提一提罷了。沒影的事有什么說的必要么?”
暄和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語氣的不妥,掩飾地掩住口輕咳了兩聲,才道:“母后的意思是盡快把你的親事定了,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恨透了他這種語氣,聲音不由地有些僵硬:“我能有什么意思?這事難道不是太后做主的么?你問我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那我倒要問問,皇上你這么來問我又是什么意思?”
暄和大抵是被我的莫名其妙的怒氣驚到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低低地嘆了口氣:“云兒,你別這樣?!?
我不吭聲。
暄和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我身邊,聲音有些顫抖:“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嫁出去的,今日來也是想問問你的意思,只要你不愿意,我保證沒人迫得了你?!?
“你的母后也不行?”我的聲音有些尖利。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說,沉默片刻,我聽到他說“是”。
我突然覺得疲憊:“我累了,皇上不必再說?!?
暄和深深地看著我,聲音有些顫抖:“如今你再也不肯如從前一般喚我了是么?”
我只作不覺,轉(zhuǎn)身朝殿外喊道:“來人哪,皇上要回宮了。”
大殿門應(yīng)聲而開,綠瑩進(jìn)來微微一福:“婢子恭送皇上。”
暄和沉默了一會,終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邁開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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