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挑釁

　　自當年端木朗擅自棄文從戎并遠赴北境后，端木憲就很少提起這個長子，外人只以為端木憲嫌惡長子，可是知端木憲如賀氏，卻知道這是愛之深責之切。

　　端木憲本想讓端木朗在北境吃點苦頭也就知道分寸，沒想到端木朗竟死在了北境……這也成了端木憲的一個心病。

　　屋子里的空氣瞬間一冷，仿佛嚴冬剎那間降臨一般。

　　端木憲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賀氏，眼眸仿佛一口千年古井，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他不過是這么看著，賀氏的心就一點點地提了起來，越來越不安。

　　“阿敏，”端木憲深深地看著賀氏，眼神幽暗，緩緩地又道，“我對幾個孫女可有偏心？”

　　賀氏啞然無聲。

　　自從她嫁給端木憲后，端木憲就把這內(nèi)宅中的事都全權交給了她，從不過問。

　　三年前，端木紜和端木緋來了京城后，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時偶遇外，端木憲也從不曾特意照顧過。

　　端木憲是戶部尚書，本來就公務繁忙，平日里還要不時指點兒孫的功課，又哪里顧得上府中的幾個孫女……

　　想起最近發(fā)生的一連串事件，賀氏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這一次，是她沖動了！

　　端木憲淡淡地瞥了賀氏一眼，道：“武舉馬上要開始了，李家那邊也會有人進京……”

　　李家？！賀氏眼睛里面滿是不可置信。

　　李家是端木朗的妻家，也就是端木紜姐妹的外祖家，自李氏辭世后，已多年不曾往來。

　　“若是想讓李家人借題發(fā)揮，你就盡管鬧吧?！倍四緫梺G下這句話后，就毫不留戀地拂袖而去。

　　賀氏直愣愣看著端木憲離去的背影，雙目微瞠，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端木憲走了，賀氏還是僵直地坐在原處，目光微閃，幽深復雜。

　　這一夜，心事重重的賀氏也沒睡上幾個時辰。

　　到了次日清晨，有些精神不濟，干脆就免了小輩們的請安。

　　于是，端木緋美滋滋地多睡了一個時辰。

　　起身梳洗后，丫鬟們已經(jīng)布好了早膳。

　　與昨日晚膳的寒酸不同，五六樣的熱氣騰騰的早點在八仙桌上擺開，每一樣都做得精致好看，而且香氣四溢。

　　張嬤嬤親自侍候兩位姑娘用早膳，忙得團團轉(zhuǎn)，見姑娘吃得差不多，又讓丫鬟們趕緊去為姑娘們備琴。

　　今日是姑娘們除服后第一次去閨學上課，之前因為姐妹倆要進宮，賀氏特意免了她們幾天的課，今日起一切如常。

　　今天她們要學的是琴，穿過小花園，再一路往北走過兩道游廊，就看到一道黑瓦白墻的月拱門出現(xiàn)在前方，進門后，一個寫著“璇璣堂”三個大字的黑色牌匾就映入眼簾。

　　端木緋一邊與端木紜說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姐妹倆說笑著進了璇璣堂的正廳，廳堂中已經(jīng)有三位姑娘了，其中一個就是端木綺。

　　端木綺正坐在第一排的窗邊，今日她看起來嬌俏明麗。

　　她正在和另一個十一二歲的紫衣姑娘說著話，但是一看到端木紜和端木緋二人魚貫而入，頓時噤聲。

　　四周詭異地靜了下來，其他幾位姑娘朝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就徑自或調(diào)琴或說話，沒打算介入長房和二房的恩怨。

　　端木綺那雙烏眸幾乎瞪圓，惡狠狠地瞪著端木緋。

　　“姐姐，我們坐那邊吧。”端木緋沒有理會她，拉著端木紜就近坐下又令丫鬟擺好了琴。

　　端木綺今日本來是不想來的，但是昨夜她聽說母親在永禧堂因為那對姐妹吃了大虧，還被祖父責罵了一通，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

　　尤其是這個小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自己和母親，這個小傻子還不如當時掉到池塘死了算了！她一定會報仇。

　　端木綺霍地站了起來，挑釁道：“四妹妹，你可敢與我在露華閣再比一回？”

　　其他幾位姑娘都聞聲望來，表情各異。

　　“不行！”

　　端木緋眨巴眨巴著大眼睛，搖了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強調(diào)道：“我不想再和二姐姐比！”

　　端木綺完全沒想到端木緋會是這個反應，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屋子里靜了一靜，其他姑娘先是意外地怔了怔，家里的比試無論輸贏都是自家的事，怎么都傳不到外頭去，可是在露華閣，那就不同了！

　　須臾，端木綺咬著后槽牙道：“四妹妹，你莫不是怕了我？！”

　　端木紜微微皺眉，不快道：“二妹妹，切磋才藝是你情我愿的事，二妹妹莫非還要強買強賣不成？！”

　　端木綺忍著怒意沒與端木紜爭論，又對端木緋道：“四妹妹，你要是承認自己怕了我，那不比也罷！”

　　“二姐姐，真的不行?！倍四揪p看著端木綺輕嘆一口氣，正色道，“要是二姐姐‘又’輸了，豈不是家丑外揚了？那樣不好！”

　　其他幾位姑娘都傻眼了，敢情端木緋不肯應戰(zhàn)，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會輸，而是怕端木綺輸不起？

　　端木緋這幾句話刺中了端木綺的痛點，端木綺整個人都炸了。。

　　“四妹妹，還沒比呢，誰又知道輸贏！”端木綺高昂著臉，加重音量道，“前日我輸了，愿賭服輸，可是，四妹妹你呢？你若是輸了，可有那膽量在露華閣里說上一百遍自己是傻子？！”她的語氣滿滿是惡意，甚至還隱隱有著一絲興奮。

　　端木緋微蹙眉頭：“二姐姐真的想與我在露華閣比試一場？”

　　“不錯?！?

　　“好吧，既然二姐姐一再懇求，那我就再同二姐姐比一場吧。”端木緋笑瞇瞇地應下了。

　　端木綺見她總算答應了，略帶急切地又道：“那這次我們不比算學了。算學只是小道，難登大雅之堂，若是我們在露華閣比算學，怕是會被人取笑我們端木府的姑娘俗不可耐?！?

　　端木綺眸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后的洋洋自得，“四妹妹，這次我們比別的！”

　　“二妹妹……”端木紜眉宇緊鎖，端木綺真是欺人太甚，等妹妹答應了比試，才又突然改弦易轍。

　　端木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問道：“那二姐姐想要比什么？”

　　“四姐姐，你別胡鬧了！”五姑娘端木綾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廳堂外，提著裙裾走了進來，嬌聲道，“你的琴棋書畫學的還沒我好，四書五經(jīng)更是一竅不通，你拿什么跟二姐姐比？”端木綾瞥了端木緋一眼，語氣中毫不掩飾的輕鄙，“你莫要在露華閣丟了我們端木家的顏面，還連累我們也跟著丟臉的！”

　　“五妹妹！”紫衣姑娘也就是府中的三姑娘端木緣柳眉微蹙，輕斥了一句，“你怎么與你四姐姐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