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華瑾作者:凡塵一琉璃時間:2020-12-17 18:56:26
葉氏一聲驚呼,外邊喜鵲幾個人登時跑了進來,亂糟糟的,幾人合力把木瑾抬上了榻,慌亂中有人跑出去請大夫。
木瑾被葉氏抱在懷里,一通揉捏,直著嗓子哭。她覺得頭愈發(fā)痛了,輕飄飄的,似是要飛起來。
葉氏低頭一瞧,懷中的木瑾臉色慘白,嘴唇鐵青,“嗷”的一聲,當時就要背過氣去。一旁的劉媽媽見事不妙,一步跨上前,伸出尖尖的食指在木瑾的人中使勁一掐,木瑾“嚶”的一聲,睜開了眼睛。
葉氏見此,一口氣又倒了回來。雙手緊紫攏住木瑾,一疊聲地:“囡囡,哪里不舒服?快告訴娘!肚子嗎?噢,不是,不是,頭,對嗎?娘給吹吹,乖囡囡,大夫馬上就來!”一只手輕柔地撫著木瑾的頭。木瑾忽然覺得眼眶一熱,有多久,沒有這樣被母親,不,姨娘撫摸過了?嫁給鄭路平三年,她只見過一次姨娘,姨娘也從不敢這樣感情外露。
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葉氏更加慌了,一疊聲地:“大夫怎么還沒來?”
背著小藥箱,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被知畫一路扯著袖子拉了進來,氣都沒喘勻,就被幾人搡到了榻前。
他抬眼一看,美人榻上橫躺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被一個夫人摟在懷里哭。
他忙開始診脈,心下奇怪,看脈象并無不妥,又望望臉色,再掃視一眼房里富麗的布置,心下想:“生在這樣一個富貴人家就是嬌氣,估計就是氣性太大,才背過氣去。”
這老大夫這樣想著,面上不顯,他慢條斯里地開了箱子,拿出筆來寫了方子,開得不外乎是一些平肝理氣的藥材。葉氏拿過來一看,許多自家?guī)旆坷锒加?,叫杜鵑快去抓了來,又留老大夫守著,一會藥煎了來,看著木瑾喝了。才叫劉媽媽媽封了厚厚的的一封銀子給老大夫,好生送了出去!
老大夫拿著沉甸甸的銀子,心道都說木府有錢,當真不假??催@夫人、小姐的裝扮,哪里是尋常官宦人家能比的。
木瑾被葉氏按在床上睡了一覺,到用晚飯時,木老爺又過來看了一回。木瑾現(xiàn)在不知道如何面對她這個爹,只裝睡。木老爺見她睡了,與葉氏到外間碧紗櫥外說話。
木老爺:“好好兒的女孩怎就會暈倒?請的是哪里的大夫?怎么說?”
葉氏輕聲一一說明。
木老爺又擔心地:“要不,改天我們再請城東信安堂的李大夫再看看?聽說他專給那些官家女眷看診,聽說劉大人的夫人多年的頭瘋病就是他看好的。我們瑾姐兒可是要做世子夫人的,將來......可不能馬虎了!”
葉氏應(yīng)下,又扯著木老爺?shù)酵忾g去。
許是那藥里有安神的成分,木瑾一直睡到掌燈時分才起。葉氏叫抬進來飯菜,看著她吃完了,又坐了一回,見她臉色紅撲撲,方叫了兩個婆子抬了軟轎來,抬回碧蕓居去。
木瑾因白日里睡醒了,躺在床上半天睡不去。想著后天的事情,愈發(fā)清醒。想了無數(shù)個法子,終定下,一看卻窗戶外已發(fā)白,困得很,迷迷糊糊睡去。
醒來時,卻已近晌午,從知書口中得知葉氏一早遣喜鵲來過,囑她今兒好好休息。
她忙坐了起來,喚知琴幾個進來伺候梳洗了,匆匆用了半碗粥,胡亂塞了幾塊點心,帶上知棋,知畫往南跨院去了。
昨兒葉氏駁回了自己的請求,她干脆今兒直接過去。十幾歲的女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也正常。況如今,經(jīng)過咋兒這一遭,她也約略看清了木瑾在葉氏眼中甚至是木府中的地位。怕是除了她大哥木嘉,她就是老大了。她心中不是滋味:嘉言懿行,懷瑾握瑜。木瑾兄妺的名字,木老爺還真是費了心思,這才是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罷?
一行人穿過抄手游廊,繞過荷塘到了園子南側(cè)的跨院。這里是一排小跨院,住著木秋與木夏。北邊是木春與木冬。
木府的園子是按規(guī)制修的,不大,但勝在里面布置得精巧,又肯砸銀子,真是三步一回廊,五步一假山。風景變換,煞是迷人。雖時值初冬,仍有不少移栽的花卉競相開放。木瑾心中有事,此刻再美的景也入不了眼,只管悶頭趕路。
站在南跨院熟悉的朱漆門前,木瑾忽然卻步了。前世夢里縈繞的“家”,就在眼前,那兩個暗黑的黑油門環(huán),現(xiàn)下看著,竟覺得無比親切。她緩緩伸出手去,知畫早一步叩響了鐵環(huán),立時有人來開門。
一張圓圓的臉露了出來,木瑾差點叫出來:紅杏!
里頭又有人迎出:“誰呀?”出來一個年輕婦人,木瑾眼眶一熱,情不自禁跨前一步,張口:姨娘......
陶姨娘微笑點頭:大小姐!
木瑾陡地僵在原地,正待說什么,忽里屋一陣響聲,綠柳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姐!”
陶姨娘忙回身掀了簾子進去,木瑾一怔,也隨了進去。
但見床上一人,正一臉通紅,橫眉怒目地靠坐在被子上,一個藥碗翻在桌上。綠柳蹲在地上用抺布在吸地上的藥汁,胸前衣襟上是斑斑的黑褐色印跡。見陶姨娘一行人進來,紅著眼,站直了身子,讓于一邊。
床上的人與木瑾的臉堪堪對上,雙方俱一震。
陶姨娘上前緊走一步,一把按住木秋的肩:“秋兒,怎的起來了?快躺下,可別受了風?!?
木秋驚愕地瞪著木瑾的臉,雙眼迸出驚天的怒氣來,抬手指著木瑾:“你是誰?”
陶姨娘一把抱住狀似瘋顛的木秋,驚叫:秋兒!”又抬頭歉意地對木瑾說:“大小姐,秋兒昨兒受了涼,燒糊涂了,莫見怪!”
說著,一使眼色,邊上呆立的紅杏忙上前一起把木秋半推半搡地扶上床,掀開被子蓋了,又拿一旁的濕棉巾擰干了,覆在她的額頭。
木秋被她們兩人捺在床上,逐不再動彈,只一雙眼晴驚疑不定地瞧著呆立的木瑾,竟靜了下來,眼中神色變幻莫名。
木瑾自進來就呆在原地,心臟一陣一陣地抽搐,雙手抓住一旁的椅背才不至于失態(tài)。
看著前世的自己活生生地立于自己面前,十五歲的自己那么嬌俏,正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正是肆意開放的時候。木秋長得好,既不像陶姨娘也不像木老爺,不,臉廓像陶姨娘,尖尖的下頜,這會子額上正搭了厚厚的的棉巾,我見猶憐。木瑾見了這樣的自己,竟有一種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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