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舞的繡娘

　　青樹在苑陽的背影再看不見的時候上前一步：“王爺，需要在下確認剛剛放肆的女子是誰么？”

　　秦溯洵垂眸，依然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罷了。”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皺了皺眉頭之后想的竟是——我沒有笑么？

　　苑陽小跑著來到芙蓉園。剛到門口，抬頭一看，見上頭的匾上書著——芙蓉。

　　“呼——可算是找到了。”敲了敲門框，沒想到卻把門給敲開了。什么也還來不及看見，就聽得里頭傳來一陣樂聲。苑陽懷里抱著繡品循著樂聲進去?！澳莻€——我是來送繡品的？”

　　“姑娘們正練習著，且等著?！背鰜淼氖且粋€手上提著籃子的女人。是和何姨一般的年紀，不同的是何姨顯得更加從容，而這個女人明顯是急忙著要出去的樣子，她指了指里面：“你先進去?！?

　　“好！”苑陽的眼睛彎彎的像月亮，笑得很燦爛。她心里想的則是——繞了這么久的路早就累了啊……

　　苑陽到院子里。正對著門的那個屋子很大，女子們在里面起舞。苑陽走到門口，找了個小石凳坐下。見到屋子里她們腳尖點地，旋轉，跳躍，舞蹈著，苑陽垂眸。眼前忽然就閃過以前自己練習芭蕾的畫面——

　　四壁都是鏡子的練習房，自己一個人，旋轉，粉色的舞鞋，還有舞蹈老師贊許的微笑。

　　說起來自己也學習過舞蹈呢。只是后來覺得太柔了還改去學了散打和跆拳道。林夕還說看表面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會是跆拳道黑段。

　　苑陽臉上的笑容漸斂——不管怎么樣，一定，一定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音樂卻突然停止，像是被突然按了暫停鍵。

　　“汐兒你又摔倒了……這個動作真的沒問題嗎？”被喚作“汐兒”的姑娘在旁邊女子的攙扶下站起來。同樣學過舞蹈的關系，苑陽可以看到她的右腳有些使不上力。應該是很疼吧。

　　“那個——”苑陽走進屋子，“我剛剛在這里看了這么久，汐兒姐姐，你這么跳腳踝會受傷的?！?

　　“你又是誰？”汐兒的語氣明顯地冷了下來。

　　“汐兒姐姐，腳是舞者的生命，你且好好珍惜呢?！焙雎粤讼珒旱脑?，苑陽擔心的是對方的腳，而汐兒卻理解為避開她的提問就是對她的不尊重。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毕珒恨D身招呼其他的人繼續(xù)，“重來?！?

　　“哎！你怎么不聽我勸……”苑陽生氣地跺腳。坐回石凳。繼續(xù)看她們的練習。擔心著汐兒的腳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事情，只注意她會不會摔跤，會不會傷到腳，卻不知道這額外的善良其實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音樂繼續(xù)，又到了剛剛的那個點上。汐兒以右腳腳尖點地，旋轉。

　　卻只轉了半個圈，她跌坐到地面，音樂斷在剛剛的那個點上。捂著自己的右腳踝。苑陽連忙上前。

　　“你看，都腫成這樣了！是昨天就傷了吧，怎么不好好休息還要這般地練習?！彼紫?，直視汐兒的眼睛，“我都跟你說了你的動作不對，你怎么就是不聽！這樣要是肌腱拉傷了怎么辦！！”一著急苑陽脫口而出。

　　“我都說沒事了就是沒事?！笨磥硐珒阂彩蔷髲姷娜?，這就要站起來，卻因為右腳完全使不上力而跌回地面。她緊緊皺著眉。苑陽才發(fā)現(xiàn)——她也是這樣好看的人呢。

　　“汐兒，這可怎么好。晚上王爺還要設宴，我們要是出了岔子……”苑陽身后的女子說。

　　汐兒不說話。沉默著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和擔心。

　　苑陽見這一屋子的人都不說話。說：

　　“哎呀哎呀，我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跳舞。有手有腳的人都會的事嘛?！?

　　“丫頭，你剛剛說汐兒的動作不對？那你倒是說說怎樣才是對的？”聲音來自一個手上提著二胡的爺爺，白色的胡子稀稀松松。

　　“這怎么說得清，定是要做出來的?！痹逢栒酒饋?，“你看，像這樣——”她腳尖點地，身體略微后仰，雙臂像花朵一樣展開，旋轉，再旋轉，然后停，像蝴蝶收起翅膀。

　　“我以為這個動作只有汐兒能做出來呢?！?

　　“是啊，而且她做得比汐兒還要好?！迸赃叺呐觽儑\嘰喳喳在議論著。依然坐在地上的汐兒臉上看不出表情。

　　“丫頭，你是誰呢？”老人接著說，臉上慈祥的微笑。

　　苑陽見到這微笑心里一陣暖，“爺爺，我是苑陽~”連語氣都換上了愉快的調(diào)，“是來送繡品的。我這就走了?！毙∨苤蜕蠔|西。

　　“丫頭，汐兒傷了晚上想來是不能演出，你能幫大家一個忙嗎？”老爺爺并不收下繡品。

　　苑陽歪歪腦袋：“哦~~是需要苑陽代替汐兒姐姐么？”

　　“代替”這個詞在汐兒聽來尤其刺耳，她皺眉，然后不著痕跡地又換回沒有表情的臉，示意旁邊的丫頭扶起自己到一邊休息——代替？我趙汐兒也是你能代替得了的？

　　又聽見苑陽接著說：“好的啊，交給我了。”雖然只看了一遍但是這么簡單我當然可以幫忙啊，再說我也很久沒有跳舞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的練習中來到傍晚。汐兒時不時在一邊提醒練習中的苑陽。在旁人看來完全是挑刺的言語苑陽似乎是一個字也沒聽出來，還不時微笑著說“謝謝汐兒姐姐！”

　　“苑陽，你送來的那件繡品其實是晚上汐兒要穿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準備一下。你試試看衣服能不能穿?！崩蠣敔斦f，“瑞兒你幫苑陽梳洗一下，抓緊。”說完就走了。

　　苑陽折騰了半天之后才換好衣服。她從里屋里出來。

　　“噗……苑陽你這是怎么穿的啊……”瑞兒笑出聲來。腰帶斜跨在腰上，衣領完全斜向錯誤的方向。沒有理清楚的衣服里外分層?？雌饋砗喼本褪且欢巡急粡娦泄潭ㄔ谏砩?。才見了沒多久瑞兒就喜歡這丫頭了。她上前幫苑陽理腰帶，“這么系才對啊，你看。”

　　在瑞兒的幫助下整理好了衣服，苑陽坐在鏡子前，瑞兒幫自己梳頭。苑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略施了粉黛顯得一張臉越發(fā)精致，胸前那塊玉襯得皮膚吹彈可破。

　　“真是好笑，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沒帶來，倒是把你給帶來了?！痹逢柕闹讣廨p輕拂過玉的輪廓，在心里嘀咕。這是一塊半圓的玉，也就半個銅板那么大，記得自己買的時候是被它的精致深深驚訝到了，這么點大的一塊玉上面居然雕了半只鳳凰。不仔細看真是分辨不出來。

　　鏡子里的苑陽盯著玉的那雙眼睛突然睜大。

　　等一下！如果我把玉給帶來了！說明什么??？連我自己的身體都沒有帶來卻把它帶來了??？

　　我可以憑借著它回去?。≡逢栍幸环N強烈的感覺，這塊玉，必定和自己的到來有關！

　　感覺到眼前有一雙手在晃：“苑陽，苑陽？”

　　苑陽回過神：“什么？”

　　“發(fā)什么呆呢？好了，走吧?！?

　　“溯洵，你是怎么想起來在家中設宴的？”楚驍一身的黑色，腰帶以金線修飾著邊，顯得高貴而優(yōu)雅。

　　“會得到想不到的收獲吧?！彼蒌掍h一轉，“結束后到書房去一趟，你上次不是說要帶走我的繡娘？”

　　“我倒是差點忘了?！背斴p笑。

　　屋內(nèi)的人都已坐定。主位上的秦溯洵舉杯，示意酒宴開始。站在門外的奴才拍拍手。苑陽她們聽見要開始，朝著屋內(nèi)走去。

　　剛跨進門檻。稀稀拉拉的一陣抽氣聲。

　　一身紫色飄逸。衣袖上繡著的蝴蝶像是要振翅而飛，使主人顯得靈動清新。而那張干凈的臉和清澈見底的眼眸昭示著這個女子出塵一般的氣質，纖細的腰身，舉步如蝴蝶飛舞一般輕盈。一支簪子斜插在秀發(fā)里。那頭發(fā)像波浪一樣隨著苑陽的走動而上下起伏。

　　“是她?！闭Z氣里透著驚訝，楚驍揚眉：“居然這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