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溯音作者：虛云時間：2020-12-17 18:59:08
苑陽看著朝自己伸出的這雙手，黑暗里只能看見輪廓。她猶豫了一下，幾乎就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了，但終于還是假裝沒有看見，徑自越過楚驍：“你不是說知道哪里可以避雨么？怎么不走？”
已經(jīng)沒有用敬語了呢。楚驍想著，翹起嘴角。
兩人一路跑著，最后到了一個簡陋的木屋門前。木屋里沒有光，四周只聽見越來越大聲的雨和風(fēng)聲。風(fēng)晃動木屋的窗戶發(fā)出“吱嘎吱嘎”沒有節(jié)奏的聲音。這樣的氣氛，怎么看怎么詭異。
“打擾了，請問可以進來嗎？”楚驍站在門口大聲說，然后敲敲門，“我們進來咯~”
苑陽聞見一股久為經(jīng)打理的木頭味道以及灰塵的味道，眼睛早就適應(yīng)了黑暗所以可以依稀看見屋子里放著一張方桌幾把凳子。她轉(zhuǎn)頭想發(fā)出些聲音來使得雨夜的氣氛緩和一點：“看這屋子不點燈就知道沒住人，你還用問人家我們能進來么？”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么？”楚驍俯到苑陽的耳邊，輕聲說，“我當(dāng)然知道這里沒有‘人’。我問的，是……”
不出所料地看見苑陽肩膀僵硬，一句話也不說。楚驍勾起一抹笑，當(dāng)然，黑暗里苑陽并沒有看見，繼續(xù)輕聲說：“你知道這山下的村子里有這樣的故事。說，這個山上的木屋里原本住著一個少女，也是在這樣的雨夜，少女收留了一個上山的男人。誰知道，這男人見少女美貌，起了歹心，便謀害了少女。從此，這間木屋就既沒有人住，也沒有人打掃了。上山的路人即使遇見了雨也再不到這里來。因為……”楚驍?shù)统林ぷ?，“因為……那個少女的尸體……不見……了……”
故意放慢的語速，周圍只有風(fēng)雨的聲音，黑暗的一片，以及陳舊的氣味。再加上那個故事。楚驍看見苑陽一動也不動，一直保持著剛剛進屋的那個姿勢。低垂著頭，雙手緊握。微微地顫抖，但就是一句話也不說，連呼吸甚至都，聽不清楚。
“苑陽？”楚驍試圖看到她的臉，然而她的頭低得很低。楚驍聽見苑陽低聲抽泣的聲音，瘦小的肩膀上下顫動。黑暗里苑陽單薄得就像是一片影子。
不會是嚇哭了吧……
“苑陽你別哭啊，有我在這兒呢！”楚驍想要抱抱苑陽，對方卻猛地后退一步。停止了哭泣，恢復(fù)一聲不吭的狀態(tài)，
“苑陽，我是騙——”話還沒說完，退了一步的苑陽卻突然沖上來，雙手掐住楚驍?shù)牟弊?，把楚驍剩下的話硬生生嚇回了肚子里?
黑暗里，看不見苑陽臉上到底是什么表情。楚驍只覺得脊背發(fā)寒。
“我——好疼啊——為什么沒有人來救我……”然后苑陽干笑兩聲，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顯得十分，詭異的笑聲，“呵呵……你……是來陪我的么……”楚驍感覺到脖子上的力道大了一些，竟捏得他有些疼了。
該死的不會是真的遇見鬼了吧……楚驍想著。楚驍皺眉，腦海里閃過“既然是鬼，那么殺了她”，握起拳頭剛要準(zhǔn)備掙脫的時候，苑陽卻突然拍拍楚驍?shù)哪槪骸昂邁想嚇我~不好意思，我才不怕什么鬼故事呢~再說了你編的故事一點也不可怕嘛~姑娘我多恐怖的故事都聽過呢~”
楚驍望著眼前這個手臂還掛在自己肩膀上肆無忌憚拍著自己臉的女孩。放松了拳頭。
還好，差點傷到她了。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晚一點承認(rèn)的話我會揍你的哦~”楚驍說。
“就你?。恳桓蔽娜鯐臉幼?。”苑陽條件反射地反駁。苑陽腦海里閃過楚驍一襲白衫翩翩書生的樣子。突然醒悟：慘了，不該貪玩，我忘記自己是在另外一個時代了么……
只因為剛剛的場景太過熟悉。記得以前，林夕也這么嚇過自己，結(jié)果反而被自己嚇到。太熟悉，所以太安心，還是……因為這個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要自己嚇自己~
“真的被你騙到了呢。”
“那當(dāng)——啊——”苑陽剛要得意，一聲驚雷響起。楚驍見到，黑暗里剛剛還站在身旁的苑陽蹲了下來，雙手抱著頭，蜷縮地蹲在地上，臉應(yīng)該是埋在里自己的懷里。
“喂……同樣的招數(shù)用兩遍可不管用哦~”楚驍也蹲下來，在苑陽的旁邊，“苑陽？”楚驍拍拍苑陽的肩膀。發(fā)現(xiàn)她全身繃得緊緊的。
“怎么，你不會是害怕打雷吧？剛剛裝鬼嚇我的氣勢哪兒去了？”楚驍想要安慰苑陽，看出來她是真的害怕。
沒有動靜，不管是楚驍苑陽還是雷聲。
一會兒之后，苑陽抬頭。
“我——”剛要說什么，一個閃電緊接著一聲響雷。“轟隆”地一聲，苑陽又把頭埋回去了。楚驍沒有辦法，只好陪著苑陽一起蹲。苑陽再沒抬起頭來試圖說話了。漸漸，漸漸漸漸，雨聲小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停了。
楚驍見雨已經(jīng)差不多沒有了：“苑陽？”見她沒有反應(yīng)以為是還在害怕，“苑陽雨停了啊?！?
卻依然得不到任何回答。楚驍靠近苑陽，可能是淋過雨的關(guān)系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草木香，聽見她均勻的呼吸，楚驍確定她是睡著了。
“什么時候睡著的？”楚驍喃喃地說。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蹲得太久腳麻得失去感覺了。一時竟然沒有站穩(wěn)，向苑陽倒去。于是只是蹲著的苑陽很自然地就倒在了地上。楚驍雙手撐地才不至于整個人壓在苑陽的身上。苑陽由于突如其來地撞擊似乎醒了過來。睜開迷蒙的雙眼。即使眼睛睜開了也依然是一副還在睡覺的樣子，眼神空洞地盯著自己臉上方的楚驍?shù)哪槨?
誰都沒有動。
也許是躺在地上不舒服，也許是盯得太久焦距慢慢回來了。苑陽的眼睛突然睜大，深吸一口氣，看見楚驍臉上促狹的笑。那種，只勾起一邊嘴角，距離近得即使是在黑暗里也可以看見他瞇起眼睛的笑。
“公子，請問您自己起得來么?！闭Z氣頓時冷了下來，苑陽很直接地表示她的不高興。雖然這不是我的身體，你摔倒了不是你的錯，但是你摔倒了趴在別人的身上不起來就是你的錯！
“當(dāng)然。”楚驍側(cè)過身，讓苑陽先起來。然后自己再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然而這一舉動惹來了苑陽的不高興：“我不覺得沒有摔在地上的公子身上會有什么不干凈的。”語氣里盡是挖苦。
“誰知道你有沒有亂跑把自己身上弄臟了，所以我也會臟呢。”楚驍接話，語氣里一副“我剛剛摔在你身上了怎樣”的曖mei感覺，氣得苑陽直跺腳。
楚驍找來一張板凳，坐下，然后示意苑陽坐在他旁邊。苑陽此時雙腿也因為蹲得太久而不舒服，就坐下了。
“你啊，明明可以裝鬼嚇我，打個雷卻嚇成那樣。苑陽到底是怎樣的人呢?！背斖高^窗戶試圖望見天空。
苑陽轉(zhuǎn)過頭，望見楚驍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透著剛毅。明明說話這么親切，可是，卻有一種隱隱的危險的感覺，從何而來呢？
“苑陽為什么怕打雷？”沒有得到答案的楚驍問。
苑陽轉(zhuǎn)回頭，說：“你覺不覺得雷聲，就像是天空被撕裂的聲音。比任何野獸的叫聲都要可怕?！?
“被撕裂么？”
“是的。我不知道，天空若是被撕裂了會是怎樣?？傆X得那樣的聲音是一種警告，近乎瘋狂的警告?！?
“若是天空裂開了，苑陽擔(dān)心的會是誰呢？”
“擔(dān)心許多許多的人。也擔(dān)心你。每一個生命，都有它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許它們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對于其他的一些人，它們的確是不可取代的。有著那樣的重要性。所以，我都擔(dān)心?！?
楚驍?shù)哪X海里全是那一句“也擔(dān)心你”，苑陽接下來說的，他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他只覺得，身旁這個少女的語氣是那么真誠，一點都找不到虛假的痕跡，干凈透明得像是小溪。
周圍安靜得連蟲子的叫聲也沒有，時不時有水滴的聲音。空氣里充滿雨的味道。木屋里坐著的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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