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夢回開元作者:西門無煙時間:2020-12-17 19:05:20
柳冬出得門來,就往馮七嬸家走去。路上,柳冬心情舒暢,禁不住哼起了小調(diào)。
說來慚愧,穿越到這個世界幾個月,這還是第一次有銅錢從柳冬手里過。柳冬平日給人幫工,收取的報酬從來就只是糧食,一般都是雜糧,白面是很少有的。馮七嬸給別人縫補漿洗衣服,收的也一般是糧食或者麻布什么的,銅錢柳冬也未曾見過。看來這個時代,至少在廣大農(nóng)村,以物易物之風(fēng)還是占據(jù)了主導(dǎo)性地位啊。
柳冬把銅錢放進衣襟里貼身藏好,又拿出來摸了又摸,再放回去,開心得像個孩子。那些銅錢外圓中間方,上有開元通寶四個字,五個約有。。。。。。恩,柳冬也不知道有多重,反正不輕就是了。
這可是柳冬在這個世界挖掘的第一桶金,嘿嘿,雖然把五個銅板稱為一桶金的說法也太寒磣了點。不過,可不要小看這五個銅錢的購買力。聽馮二狗說,城里大米的價格是斗米十文。斗是容量單位,相當(dāng)于十分之一石。一石米是多少,柳冬后世農(nóng)村通常把一百斤叫做一石,不知道這里是不是也是這樣。果真如此的話――唐代一石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一百二十斤,作者注――,那五文可以在城里買五斤大米。要是換成粗糧,至少可以買十斤以上吧。這可夠自己和馮七嬸母女湊合吃上好幾天的了。
柳冬來到馮七嬸家,她們娘倆正坐在松油燈下等他吃飯。桌上除了平常的窩窩頭、野菜和菜湯外,還有小半飯碗肉菜,那是中午柳冬從大屋端回來的。馮七嬸盛出小半飯碗,其余的用水燒開蒸了蒸,裝在甕里,用水密封好,用繩子吊到井里鎮(zhèn)著。――現(xiàn)在是六月,天氣甚是炎熱,放在外面容易壞。――這樣的話,這些菜他們可以吃上好幾頓。
馮七嬸將那小半碗肉菜在灶上熱了熱,就端出來放在桌子上了。一家人圍在桌子旁邊,看著這遠比平時豐盛的飯菜,開心得好像過節(jié)一樣。尤其是小秋娘,蒼白的臉上透出一絲紅潤,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碗肉菜,卻不動筷子,仿佛光用眼睛看就能吃飽一樣。
馮七嬸坐下來,將肉菜不住地往秋娘和柳冬碗里夾,自己卻一點也不吃。秋娘不干了,將自己碗里的菜又夾到馮七嬸碗里。馮七嬸連忙推脫。二人這樣你來我往地進行了幾個會合,最后這些菜都到了柳冬碗里。
看著自己碗里雖已被馮七嬸母女夾得分崩離析,兀自閃動著油星的肉菜,想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后馮七嬸母女對自己的種種照顧之意,萬千感慨一齊涌上心頭,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馮七嬸也似心有所感,低著頭并不言語。只有秋娘走過來,輕輕地拍著柳冬的肩膀說:“冬兒哥哥,別哭。冬兒哥哥,別哭?!?
柳冬哭了一陣,但覺心下好過了一些,就停了下來。他從衣襟里摸出那五枚銅錢,默默地遞給了馮七嬸。
馮七嬸心下微驚,連連追問這錢是從哪里來的。她生怕是柳冬平白得來的不義之財。馮七嬸立身甚正,雖然以一弱質(zhì)女流,撫養(yǎng)秋娘兼且接濟柳冬,那是萬分艱辛,可平日里向來謹守本份,從不做那投機取巧之事。反而淳淳教導(dǎo)柳冬和秋娘,需得持正做人,不可做那欺天瞞地的勾當(dāng)。
她平日見柳冬雖然年少體弱,卻日日兢兢幫人作工養(yǎng)活自己,雖然口里不說,心下頗為歡喜,暗嘆不負自己一番辛勞也。此時乍見柳冬拿出一筆不小的錢來,心下頓時忐忑不安,所謂關(guān)心則亂,一顆心思,竟盡是往不好的方面想。一邊盤問著,不覺神態(tài)已是甚為嚴厲。
柳冬見馮七嬸誤會了,忙將官府通告蝗蟲警報之事,和自己受請幫著宣講從而得了賞賜一事,詳細地向馮七嬸做了說明。
馮七嬸仔細琢磨柳冬所說之事,兼且有日間王鐵明所贈肉菜為證,終于相信柳冬所言非虛。她頓時放下心來。不過,一事剛平,一事又起。她活了三十多年,雖然鬧蝗蟲的年頭并不多見,然只要蝗蟲一鬧,必是四野不安,餓殍連連。自己家雖然不用種地,不過四鄰必然會受到波及。到時候可以攬到的活計必將大大減少,卻又如何養(yǎng)活這三張嘴啊。好在蝗蟲之害雖重,卻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到一座山唱一處的歌,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吧。當(dāng)下并不言語,只是將桌上所剩肉菜一分為三,自己挑了份小的,其余的分給二小。
這頓飯眾人吃得煞是舒服。那肉菜肥而不膩,味濃爾不咸,想來不是一干五大三粗的公人能拿出來的手藝,況且大屋只是他們借宿之所,并未見他們帶炊具。想必那些酒菜是自路途酒店買了帶過來的。屋角的松油燈還算明亮,只是煙塵甚厚,一屢一屢的往上升起,問起來有股松節(jié)油的香味。眾人吃飯的影子投在墻上,或明或暗,不住晃動,映得這小小的屋子其樂融融,頗有一番和諧的家庭氣息。
撤下席后,秋娘兀自伸出小舌頭戀戀不舍地舔著自己唇邊留存的細小油星,模樣甚是可愛。
馮七嬸欲待將那五枚銅錢還給柳冬,柳冬只是不收。馮七嬸只得罷了。他們?nèi)巳兆舆^得甚是艱難。雖有馮七嬸幫人縫補漿洗衣裳,柳冬給人幫工在外,秋娘養(yǎng)雞找野菜做飯在內(nèi),奈何一介弱女子,帶著兩個干活不行,吃飯卻個頂個的少年,平時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已是司空見慣了。有了這些銅錢,窮困的時候也能救一下急,也算是上天派下來的一樁恩惠。
這天晚上,柳冬躺在床上,想著馮七嬸母女待己的恩情,久久不能平靜。二人不以自己出身為異,在自己最困窘的時候,將她們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口糧勻出來分給了自己。其殷殷之心,恩同再造,不知道如何報答才好。
又想,本來自己來到這個世上,也算是躊躇滿志,以為憑借多了千年的經(jīng)驗積累和識見擴展,在大唐盛世長袖揮舞,乃指顧見事爾。上則翻云覆雨,中也可搏個封妻蔭子,至不濟也能富甲一方,衣食無憂,豈料現(xiàn)實之殘酷,竟至如斯。
自己堂堂須眉男子,枉自讀了那么多書,竟然全無用武之地,就連自食其力都有所不能,反而要靠一纖纖婦人養(yǎng)活自己,實在是慚愧不已。
此處窮鄉(xiāng)僻壤,地瘠民貧,實在不是男兒施展手足之地。值此盛世將興之際,好男兒當(dāng)趁時而起,治國齊家,贏得青史留名,方不負母生父養(yǎng)之情,天地造化之恩,萬物滋養(yǎng)之意。然而自己命運多舛,直如水中之浮萍,無根也無基,天下雖大,又有何處可去。
柳冬就這樣胡思亂想,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未眠,直到東方魚吐白,才慢慢地睡了下去。
作者注:好了,壓抑了這么久,相信諸位讀者和作者本人一樣,都對柳冬境況的改善迫不及待了吧。下一章柳冬將迎來一個契機,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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