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江山策之妖孽成雙作者:公子無奇時(shí)間:2020-09-01 06:43:41
嘀嗒、嘀嗒……
溫?zé)岬孽r血一滴一滴的掉在青灰色的磚石上,順著磚縫流淌,暈染了一截?zé)熐嗌娜箶[。
楚千凝緩緩的睜開眼睛,艷紅的鮮血滑過眼角的那枚月牙形胎記,在昏暗的燭光下,更顯詭異妖嬈。
空氣中散發(fā)著濃重的血腥味,令守在一旁的宮女皺起了眉頭。
倒是楚千凝自己,神色淡淡的,眸中黯淡無光,隱隱透著死寂。
她被囚宮中已久,初時(shí)一心求活,而今滿心求死。
哀莫至極,唯死可解。
恍惚間,她似是又聽到了那道溫柔繾綣的聲音,對著她傾訴滿腔深情,他說,“凝兒,我雖為皇子,但能得你為妻,實(shí)乃三生有幸?!?/p>
“即為夫妻,你便不必那般拘束,私下里喚我君擷便是,除了母妃之外,還從未有過別的女子像你這般喚我?!?/p>
“江山太重,皇權(quán)巍巍,我本無意于此,如今得你陪伴身側(cè),便樂于花前月下,紅袖添香?!?/p>
那一年,他們方才大婚。
他是宮中不受寵愛的二皇子,她是尚書府寄人籬下的表小姐。
扶?;ㄅ猿跸喾?,他一身錦緞華服,劍眉星目,音色朗潤醉人,“朝霞映日殊未妍,珊瑚照水定非鮮;千葉芙蓉詎相似,百枝燈花復(fù)羞燃……”
一首《扶桑賦》,令她驚艷其才學(xué),而后念念難忘。
嫁他為妻,她欣喜的不能自已。
畢竟,即便他再是不得景佑帝寵愛,可到底貴為皇子,而她父母具亡,既無門第又無家世,心里不免會自卑。
總想著能夠伴他身側(cè)就好,至于位份,她從未在意。
可他排除萬難娶她進(jìn)府,一心許她正妃之位,自此榮辱與共,恩愛兩不疑。
只是后來,先帝昏庸,朝堂動亂,他最終走上了奪嫡之路。
“凝兒,等我回來……”
這是他走之前,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于是,為了鳳君擷的這句話,楚千凝整整等了三年。
三年……
青絲如霜,泣淚成血。
最后,他終于率軍攻進(jìn)皇城,親手殺了囚禁她多年的景佑帝,卻遲遲未曾接她出幽月宮。
在這個最靠近冷宮的地方,她硬生生將一顆熨燙的心熬成了一塊冰。
彼時(shí)她方才明白,鳳君擷不是被迫走上了奪嫡之路,而是從一開始,他就已經(jīng)在這條路上了。
夫妻恩愛,舉案齊眉,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蒙騙世人的手段而已。
唯有讓所有人都相信,她楚千凝當(dāng)真是鳳君擷的掌中至寶,景佑帝才會選擇將她留在京都,安心的放他出城。
因?yàn)榘ㄋ约憾颊J(rèn)為,握住了她,就等于握住了鳳君擷的把柄。
但事實(shí)上,他們都錯了。
鳳君擷……
是無心之人。
她嫁他為妻,相伴數(shù)載,卻未曾得到他絲毫憐惜。
一朝功成,她便淪為了棄子。
甚至,非除不可。
她的存在等于時(shí)時(shí)刻刻提醒著世人,鳳君擷如今的皇位是如何得來的,成大事者固然不拘小節(jié),但這畢竟有損他身為帝王的英明。
所以,打從他離開京都的那日起,她的結(jié)局便早已注定。
這份等待,終歸無望……
*
吱嘎——
斑駁厚重的殿門被緩緩打開,入目,是一截嫩粉色的流蘇裙裾,款款而來,帶著陣陣花香。
來人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落魄女子,清秀素雅的臉上帶著一絲憐憫,開口的聲音甜柔溫軟,“表姐,別來無恙?!?/p>
熟悉的聲音,令楚千凝陷入死寂的美眸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
她猛地抬起頭,牽動到滿身鞭痕,錐心刺骨般的疼痛,提醒著她眼前所見并非幻象。
少女身著一襲淡粉紗裙,身后傾瀉滿地月華,襯的她朦朧隱約,比往昔更加?jì)汕蝿尤恕?/p>
那張臉……
楚千凝再是熟悉不過。
容錦晴!
戶部尚書容敬的次女,也是她的表妹。
可是,她怎么會在這兒?!舅父被貶離京,她應(yīng)該遠(yuǎn)在秦川之地,何以會出現(xiàn)在宮里?
“表姐怎么這副表情呢?”容錦晴柳眉微蹙,漂亮的杏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我還以為,姐妹相見,你會很開心呢……”
秀眉緊蹙,楚千凝眸光憤恨的瞪著面前之人,眼中赤紅一片,卻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流下,額角甚至暴起了青筋。
從見到容錦晴的那一刻開始,那些被精心掩埋的真相就已經(jīng)破土而出。
后知后覺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當(dāng)年,爹娘意外葬身火海,她僥幸得以逃脫,之后便被舅父接進(jìn)了尚書府。
舅母涼薄,長姐清高,她與她們并不親近。
倒是容錦晴,時(shí)時(shí)寬慰、日日相陪,伴她走出痛失至親的心傷。
是以她心中感念,對她處處維護(hù),諸多優(yōu)容。
甚至為了保護(hù)她,不惜與長姐反目,和大房鬧的水火不容、斗的不可開交,可是結(jié)果,自己最終得到了什么……
欺騙、利用。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句話她從小就聽過,卻時(shí)至今日才明白的透徹。
原來,容敬的獨(dú)善其身是假的、容錦晴的姐妹情深亦是假的、鳳君擷的情有獨(dú)鐘更是假的……
從頭到尾,只有她付出的那顆心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楚千凝忽然失笑,笑的滿臉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污緩緩流下,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至極。
她笑她自己,身邊虎狼環(huán)伺,卻不自知。
淪落到這般田地,她只恨自己無能。
容錦晴緩緩的蹲下身子,腰間環(huán)佩作響,清脆悅耳,“表姐素來一身風(fēng)華,刀斧加身未改其志,如今這般狼狽姿態(tài),實(shí)在與往昔判若云泥。”
她拿出淡粉色的絲絹,動作輕柔的拭去楚千凝臉上的斑斑血跡,目光看到她眼角的血紅月牙胎記,容錦晴的動作不禁一頓。
“我今日前來,是向表姐道喜的?!彼鬼恍?,容顏嬌俏,“陛下已擬旨納我為妃,幾日后便是冊封大典?!?/p>
聞言,楚千凝笑聲漸歇。
事到如今,容錦晴以為她還在乎這些嗎?
左右這顆心已經(jīng)千瘡百孔,也不懼薄情為刃再添一道傷疤。
容敬鞍前馬后的為鳳君擷賣命,幫他鏟除異己、助他籌謀大業(yè),區(qū)區(qū)一個妃位,他自然該給。
像是不滿楚千凝忽然變的淡定,容錦晴朝宮女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揚(yáng)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她身上。
傷痕累累的身體已經(jīng)虛弱的不堪一擊,被鞭風(fēng)掃過,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被扯動的傷口疼的楚千凝呼吸一滯,卻又似乎,不及心間萬一。
看著被鹽水浸泡過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楚千凝的身上,容錦晴心間的怒氣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演愈烈。
因?yàn)?,楚千凝在朝她笑?/p>
那樣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氣的容錦晴渾身發(fā)抖。
為什么?!
她怎么還能笑得出來?
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楚千凝聽著皮鞭抽打在身上的聲音,看著鮮紅溫?zé)岬孽r血緩緩流下,暈濕了磚縫中已經(jīng)干涸凝固的暗紅液體。
她想,容錦晴大抵不知,這些刑罰和從前景佑帝鳳池用在她身上的那些相比,實(shí)在是不值一提。
被囚禁在幽月宮的那三年,除了第一年她過的還算安然之外,接下來的兩年,她每一日都活在恐懼和驚駭中。
鳳池知道她素擅歌舞,于是便命人挑斷了她的腳筋、拔去了她的指甲。
筋骨難生,可指甲卻會再長。
于是,他等著她的手指長好,再命人生生拔去,如此反復(fù)。
那時(shí)她疼的死去活來,心里卻在想,日后怕是再也無法為鳳君擷撥弦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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