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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山

小說:水龍吟作者:南有嘉魚時間:2021-11-07 09:11:26

  秋風(fēng)過巷,落葉打了一個旋兒,思緒伴隨著落葉飄遠(yuǎn),回到三年前京城。

  那年,南邊來了一班唱南戲的戲班子。南戲一般只在江南一帶流行,唱的不過是些《鴻門宴》、《霸王別姬》等歷史戲,或者是《夸父逐日》這等故事性戲,不過這班主別出心裁,自己寫了一出戲——《芙蓉傀儡傳》。

  當(dāng)年《芙蓉傀儡傳》在京畿頗受好評,士族門閥爭先恐后要他們過府表演,甚至到了一戲值萬錢的地步。

  好景不長,有人指出這出戲?qū)嶋H上的暗諷朝廷,甚至有諷刺當(dāng)今圣上的意思,陛下龍顏大怒,下令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寫這出戲的正是當(dāng)時名聲鵲起的姜渙。

  姜渙曾在酒醉時,借著賣酒女的錦帕做了一篇《玉錦賦》,博得一片喝彩,甚至有人話說此次狀元非姜渙莫屬,不料,禍從天降。

  趙譽那時剛登基,一是自身軟糯,二是為了突顯為帝者寬宏大量,就免了姜渙的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讓他終身不得參加科考。

  難怪當(dāng)初姜渙說他和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難怪他那一天連錢都不要就跑了。當(dāng)初趙譽是沒見過姜渙,可是京城不少大臣是見過姜渙的。

  “你居然是姜渙!”趙譽難以置信,繼而苦笑了幾聲,原來他一直被人蒙在鼓里,所有人都在騙他。

  “對?!苯獪o將身份被拆穿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我是姜渙?;噬希惝?dāng)初斷了我的高官厚祿,現(xiàn)在有人斷了你的千秋萬歲。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我該好好地謝謝他?!?/p>

  趙譽靜默不言。

  “你這個小皇帝,意氣用事,愚昧無知,江山在你手里遲早有完蛋!治理江山還是交給有能力的人?!苯獪o說道?!拔椰F(xiàn)在就將交給他們吧。省得給我惹麻煩?!?/p>

  姜渙神情認(rèn)真,眼里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萬念俱灰的趙譽靠著墻壁緩緩地在地上。

  或許這就是他的命吧。

  以前他便是受寵的皇子,養(yǎng)母德妃也不常來看他。他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永樂宮里,時間長別了被人都忘了他名字,只稱他為‘永樂宮的孩子’。他也無意爭奪皇位,想著自己成年之后就向皇帝請求一個職位,安安心心地做一個純臣,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

  不料,一封圣旨就將他推上風(fēng)口浪尖之處。他擔(dān)驚受怕,內(nèi)心惶惶不可終日。他生在皇宮里,長在皇宮里,自然也是有遭受這皇權(quán)罪。

  而如今,他被趙烝背叛了,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上師或許就是說好聽話來哄自己高興,根本就沒有什么紫微星護體,掃把星入命還有可能。他沒有趙烝的手段,察言觀色不行,心急城府也差了點,在那個深宮里,就算沒有趙譽的背叛,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

  橫豎就是一死,早晚都得死。天要他做一個短命的皇帝,他又能怎么辦呢?

  趙譽眼里的那點光漸漸地熄滅了下去?!叭ソ兴麄冞^來吧?!?/p>

  “好!你別走?!苯獪o轉(zhuǎn)身走去。

  南燕劃過天空,消失在屋檐角,趙譽默默地靠在墻沿下,心想若是真有輪回來生,他要做一只無憂無慮又自由自在的燕子,無人期騙他,背叛他。

  趙譽等了半日都沒有等到聶青,卻等到了轉(zhuǎn)角處架著驢車的姜渙,他坐在車轅上,驢車上皆是各種鐵器和食鹽,哄小孩的玩具,甚至還有女人用的胭脂。

  這家伙要去做生意嗎。趙譽心想。

  姜渙看著墻沿下的趙譽,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兒,他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你還真是聽話,趙譽你太好玩了,難怪會被人騙。”

  趙譽皺起眉頭,認(rèn)命般等了半天,結(jié)果等來的是姜渙的訕笑。果然,當(dāng)初取消他考科舉是明智的選擇。

  日暮時分,攤主收貨,貨郎挑著擔(dān)子歸家,夕陽拉長了姜渙的身影,“跟我走。”

  趙譽一動不動。

  “坐在這里等死?!?/p>

  “怎么不把我送過去?”趙譽說道?!八讲刈锓缚墒峭??!?/p>

  “欺君也是大罪,你見過我怕了?”姜渙二話不說,上前抓起趙譽的衣領(lǐng)扔在車上,再跳上驢車,一揮竹竿,“駕!”

  “你要帶我去哪里。”趙譽問道。

  “我救了你的小命,現(xiàn)在你這一條命就是我的了。家里缺了一個干活的小廝,你又正好不要錢,不要白不要。”姜渙說道?!案姨幼呔痛驍嗄愕耐?,然后將你扔在亂葬崗里活活餓死,亂葬崗多了一具鳳子龍孫的尸體不知道風(fēng)水會不會好點。”

  趙譽一腳跨在邊沿上,猶豫了半晌,又膽慫地收回來。心里苦笑一聲,趙譽啊趙譽,你連死都不敢。

  夕陽似火燃遍了大半個天空,如同披上了一層鵝黃色的紗衣,牛羊下地歸家,村莊的柴門輕合,里頭隱約傳來了農(nóng)家夫婦愉悅的交談聲,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燃燒柴火的味道。一輛驢車經(jīng)過,滿載物質(zhì)駛向了夕陽。

  趙譽和身后的麻袋擠在一起,簡直苦不堪言。他發(fā)現(xiàn)最底下的東西是市面上話本,趙譽好奇地翻開一看,瞬間又合了上去,俊臉漲紅如緋色的夕陽。

  姜渙瞥了一眼趙譽,再看了看手邊的話本,“羞什么羞,這么大了沒見過這類話本嗎?”

  趙譽氣得說不出話,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趙譽。

  也對,一個粗鄙的武人怎么會……不對,他以前認(rèn)識蔣決或許是個大字不識的武夫,可是姜渙可是一個溫潤而澤的才子,怎么今日變得五大三粗的浪人,張口閉口爺爺老子的。

  赫赫有名的才子如今變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真龍?zhí)熳幼兂闪寺淦堑钠蜇?,趙譽只覺得人生易盡朝露曦,世事無常壞陂復(fù)。

  姣白的月亮在前頭引路,驢車前頭掛著一只燈籠,照亮了前頭一小塊地方,烏鴉的叫聲在樹林里回響,趙譽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風(fēng)聲鶴唳的晚上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團明亮,趙譽瞇起眼睛,等適應(yīng)了光亮,才看出面前是用石頭壘成的城門。城頭上還有人在巡邏視察,一根高柱上頭掛著一面旌旗,旗上寫著:鴻云寨!

  趙譽心說怎么又回到這個地方了?

  驢車山門前停下,上頭巡邏的人注意到深夜造訪的二人,一手按著刀柄,借著城墻上的燭火看清了前頭趕車人的長相。

  “快開山門?!毙∩椒苏f道。“是二當(dāng)家?!?/p>

  “二當(dāng)家回來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瞬間傳到了后方去了。小土匪打開了城門,一對人馬提著燈籠迎了出來。

  姜渙將驢車交給小土匪,指著趙譽說:“他也是貨物,一起帶回去?!?/p>

  說著坐上了備好的竹攆,兩個小土匪便將人抬了上山去。

  趙譽水米未進,餓得頭昏眼花,實在沒有力氣去展現(xiàn)心底里的震驚了,難怪他能夠輕而易舉從山寨里逃出來,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趙譽灰頭土臉地跟在姜渙身后,一路的挫折和疲勞找將心底里的那點尊卑等級磨滅了,再說了他現(xiàn)在也不是皇上了,是個任人宰割的階下囚。

  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繞過山壁之后,眼前豁然明亮起來,屋舍儼然,燈火通明,以山為屏障,擋下了西南的寒氣,又在山坡的陽面,雨水充足,一條小溪流橫貫整個寨子。

  山下還有成片的良田,再往深去,黑夜遮擋了視線,看不見了。

  家家戶戶門前都設(shè)有火架,給巡邏的山匪照路。趙譽上一次前來壓根就沒有看見這里。這個鴻云寨比他想象還要大。

  小山匪直接將姜渙抬進最高的,最大的一處屋宅,里頭的人一見二當(dāng)家回來了,連忙沏茶洗塵。

  趙譽早已累得不行,腳上磨破了好幾個水泡。蹲在廊下,看著下方的萬家燈火,眼前這一幕有些像琉璃燈火中的皇宮,他眼底泛起少許淚花。

  姜渙正喝著熱茶,一個人從東邊的廂房走來,身姿英氣,姿容颯爽,姜渙抬眼一看,原來是大當(dāng)家姜婉。

  姐弟二人從養(yǎng)父的手里接下了山寨,平時都是姐姐姜婉說的算。姜渙成日游手好閑,偶爾出些壞點子。

  姜婉直徑坐上了大堂正中鋪有虎皮的交椅,姜渙乖乖地站在一旁,想見到貓的老鼠,朗聲說道:“姐,怎么還沒有睡?!?/p>

  “下山浪了幾天都沒規(guī)矩了,這一次又闖什么禍了?!苯裾f道。“劫囚犯的事是你做的吧?!?/p>

  果真什么時候都瞞不過她。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姜婉對弟弟的惡劣的秉性習(xí)慣了如指掌,天生就是一個不安分主。沒少替他操心。

  姜渙厚著臉皮道:“劫法場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給寨里惹麻煩的?!?/p>

  姜婉眼睛落在了門外的趙譽,“那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呢?”

  “這不是伊紅要一個貌若潘安的夫婿嘛,我特意將他拐回來的?!苯獪o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人長得白凈,有點筆墨。在山寨里當(dāng)個教書先生正好不過了?!?/p>

  趙譽:“……”

  原來是看上了他的美色。

  姜婉輕哼一聲,顯然是沒有聽進姜渙的狗屁理由,“你會怎么好心?”

  “那是,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說著在那車東西里東尋西覓,最后翻出一個包袱,獻(xiàn)寶似的捧到姜婉面前,里頭盡是些頭花胭脂。

  “我看山下的小姑娘帶著可好看了,就給你帶了一些。”姜渙隨手拿起一朵紅色的絹花別在姜婉的耳邊,“真好看,你們說說吧?!?/p>

  下面一群人昧著良心附和道:“好看好看真好看了?!?/p>

  姜婉摘下來,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俺笏懒?,什么眼光!”

  “你瞧不上我可就送給老喬他女兒了。到時候你抱著我大腿哭都沒有了。”姜渙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在一旁,姜婉遠(yuǎn)遠(yuǎn)地打量趙譽幾眼,說回正事:“你帶他回來做什么?”

  姜婉不好糊弄,姜渙派遣走了下人,又只走了趙譽,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后知后覺的大當(dāng)家心里也頗有震動。

  她當(dāng)初果然沒猜錯,只是沒有預(yù)料到后來的變化。

  姜婉:“你想要幫他復(fù)位?謀求榮華富貴?我看不像吧?!?/p>

  榮華富貴他不稀罕,金銀財寶倒是還湊乎,復(fù)位不是姜渙真正所想的,他沒有這大的野心,別有用心卻是真的。

  “是有別的想法?!苯獪o說道?!安贿^你放心,我不會亂來,也不會給寨子添麻煩?!?/p>

  姜渙有自己的行為準(zhǔn)則,在外頭鬧得再大,絕對不會牽扯到山寨,不然別人奈何不了他,姜婉也不會放過他。

  “雖說來者是客,但也要看好他,別讓人在山寨里亂跑。”姜婉又不厭其煩地吩咐幾句,“這個人送到你那里,親自看管,也不要和別人說起他的身份?!?/p>

  “你弟弟我不是傻子,知道的。”姜渙拍著姜婉的肩膀?!胺判陌?,大當(dāng)家的?!?/p>

  “臭小子,皮癢了是吧?!苯衿饣鸨暱涕g就可暴走。姜渙立即起身走人,“姐,我先走了,你再不睡覺就要長皺紋!”

  趙譽和一堆雜貨站在屋檐下,等待著姜渙發(fā)落。這幾日心情大起大落,此時落入虎穴狼窩心情反而平緩了下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要在這山寨里看別人臉色茍活了。

  姜渙心情頗好,哼著小曲走來,“明天讓大伙來領(lǐng)鹽和生鐵,木偶玩具就給分給了山寨里的小孩子,書本的話,”

  姜渙指著一旁的趙譽,“你,拿上,跟我走。”

  山寨的后院有一片竹林,終年青翠,姜渙這人長得一張看誰都不爽的臉,心里倒是有一片安靜的竹林。山寨里無事就待在這里,或者看看雜書,或者搗鼓奇怪的東西,不然,便是教山寨的孩子識字念書。

  身邊的小廝叫三狗,一雙大眼睛為平庸的長相添了幾分光彩,他幾乎是和姜渙一塊長大的,家人都餓死了,自己流浪到鴻云山,姜渙看他可憐,便將他帶回了山寨里。

  “二當(dāng)家,你可算是回來了。熱水都準(zhǔn)備好了?!比费奂?,一眼看到了趙譽身后的小尾巴,問道:“這個人是誰?”

  “新來的,日后就是你的下手了。叫趙…叫趙小驢。”姜渙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小包東西,里頭是精致的糕點?!敖o你的。”

  三狗狂塞了幾口,鼓著圓圓的腮幫子,“謝謝二當(dāng)家的?!?/p>

  姜渙背著手,轉(zhuǎn)頭朝趙譽說道:“在這里人人都要干活的,不然沒飯吃?!?/p>

  三狗心說拉倒吧,你成日睡得日上三竿才起來,起床就打山雞摸魚兒,什么事都不做,說他一句他能夠頂回十句。大當(dāng)家不拿長鞭來抽是不會動的。

  這話固然不能當(dāng)著姜渙的面說,反正日后便會明白了。

  “我先帶你洗澡吧?!闭f著,接過了趙譽手里的書,趙譽松了一口氣,兩個肩膀都酸了。

  夜晚山間寒氣重,趙譽泡在冷水卻毫無感覺。三狗又問起了趙譽的身世,趙譽隨口編造了一個理由,自己被家里的人趕出來了,無家可歸,就遇上了姜渙。

  三狗給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二當(dāng)家雖然懶了點,對人可好了。”

  趙譽心里冷笑一聲,姜渙對人如何他不了解,對自己可稱不上好。

  月光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雪。姜渙屋里的燈還亮著,三狗要去門口候著聽吩咐。趙譽躺在了簡易的繩床上,聽著外頭的風(fēng)吹樹葉沙沙聲。

  一閉眼,夢里又回到了紅墻明瓦的永樂宮,門口的玉蘭生得正好,一到春天滿樹潔白。趙譽坐在樹下讀書做文章。永樂宮的匾額似乎有股特別的力量,能夠?qū)⒛切┏匀说臇|西擋在外頭。

  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里,永樂宮是他此生唯一一塊凈土了。

  一陣狂風(fēng)吹來,吹亂了滿樹了潔白,那塊匾額也無法跨越千山萬水保護他了。

  趙譽瞬間睜開眼睛,外頭風(fēng)雨大作,像巨浪拍打石岸的聲音,趙譽驚出一身汗水。

  矮小的房屋里,泛著淡淡的霉味,雨水混雜秋意緊緊地包裹著他的四肢,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昨日黃粱一夢,今早大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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