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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見金漫睜開眼,洛川從門邊起身,壓低聲音,“好像那個小侯爺要不行了......”
他起身的動作有些突然,腳底下不知踢到了什么東西,竟然雙膝一彎,朝著金漫跪了下去。
金漫愣了一瞬,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一夜不見,倒是客氣了不少。”
洛川促狹的看著金漫,一絲陽光打在她伸過來的手上,溫暖又含蓄。
洛川居然沒有覺得自己跪在她面前有什么不妥,好像那個對著自己微笑的少女,天生就應(yīng)該在高位,接受他的跪拜。
金漫手上用力把他拽了起來,“他只是慢性過敏,不至于馬上完才對啊,這事兒絕對有鬼?!?/p>
“最好別跟我們有......”金漫話音未落,凌亂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外,繼而開始有人使勁撞門。
“小賤人!快出來受死,給我們小侯爺償命!”
洛川濃黑的眼微微瞇起,一個健步?jīng)_過去,緊緊抵住那道門。
“你瞧,還真找來了?!苯鹇还创浇牵樖忠慌穆宕?,示意他不必如此。
洛川眉眼一低,閃身到了一邊。
單薄的門板幾乎立刻被撞個粉碎。金漫抓起洛川的脖領(lǐng),在木板飛濺之前閃身躲開。
“一大早的,鬧哪出呢?”金漫似笑非笑著。
“大郡主看看你干的好事!”昨天幫小侯爺鑒定藥粉的一撇胡的小矮子,從人群里竄出來,橫眉立目的指著金漫,目光一掃身邊的洛川,冷笑,“呵,難怪有恃無恐,原來是有了幫手?!?/p>
“胡二哥你看這小子,前兩天還要死不活,怎么今天就好了?定是這小賤人做了什么......哎喲!”小胡子身邊一個人不知死的說著,完全沒看到金漫的身影是怎么竄到他身邊,又是怎么掄圓了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你敢打我?呸!”那人嘴里一說話,血水就冒了出來,順便吐了兩顆斷牙,不敢置信的望著金漫?!昂纾憧纯?!你看看她,一點沒把咱們浮沉館的規(guī)矩放在心上?!?/p>
金漫叼著長而寬大的袖子,撕拉一聲,扯下一段,一只手慢條斯理的一圈圈繞在拳頭上。
“還想動手!小賤人,你知不知道我是......”
金漫飛快的抬腿,眾人只看到一身素布衣裳在眼前一晃,那多嘴的家伙就躺倒在地,半張臉被金漫踩在腳下,“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小賤人?小賤人是誰?”金漫開玩笑似的問著,腳上卻是用力,在他臉上來回碾了幾圈,那人嗚嗚呀呀的說不出一句整話。
“細......我......我細小賤銀......”
“求饒有用的話,懲罰還有什么意思?”金漫腳尖一勾,把那人橫著踢了出去,正在小胡子他們的腳下。
“有話直說,沒事滾?!苯鹇е缈粗麄?,仿佛在看一些臭蟲。
洛川被她攔在身后,看不到此時金漫的表情,但卻很靈敏的感覺到此時的金漫有些急躁。她給自己處理傷口的時候明明比現(xiàn)在要有耐心的多,還是說......她只對自己才格外的有耐心?
這個認知讓洛川再看向金漫的時候,眼神有明顯的變化。
神鬼怕惡人。
金漫上來這兩腳,踢滅了小胡子他們的氣焰。
幾個人也沒想到金漫那么強悍,互相看了看。小胡子把在地上打滾的那個家伙又踹了一腳,讓他滾到一邊去繼續(xù)哀嚎。
“我們自然是有......有證據(jù)!來人!”
身后有人端著竹擔(dān)抬過小侯爺,往地上一放,露出小侯爺青白的臉,以及流血不止的脖頸。
金漫蹲下,伸手要去摸小侯爺?shù)谋窍ⅲ宦宕〒屜纫徊?,手指一探即回,對著金漫搖了搖頭。金漫卻看到了小侯爺放在布單下的手指似乎微微一動。
“大郡主,小侯爺昨天夜里忽然暴斃......”小胡子捻了捻八字胡,像個太監(jiān)似的頤指氣使。
“停。”金漫一擺手,“暴斃?你確定他死了嘛?已經(jīng)斷氣了?”
小胡子梗著脖子,“自然是死了,弟兄們親眼得見小侯爺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到清晨便斃命?!?/p>
“就算他死了,你把人帶我這里來,是什么意思?”金漫不想追究小侯爺是不是真死,她眼下只關(guān)心這人抬她這里來做什么。
小胡子終于硬氣了一回,一把掀開小侯爺身上的破布。
小侯爺鐵青的臉,昨天紅腫的脖子已然潰爛,流著黑紫的液體。
“小侯爺就是昨天用了你的藥,才會傷口潰爛,明顯是中毒死的!現(xiàn)在人證具在,你還有什話說!”
“對??!你還要狡辯嗎!”
“小侯爺死的可真慘??!”
“咱們得替侯爺討回個公道!”
“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們,扔到祭壇上去?!?/p>
一群人把個小木屋圍得水泄不通,高高低低的嚇罵聲越來越緊密。直到金漫身影閃動,一頓發(fā)悶的撞擊聲阻斷了那些人的謾罵。
金漫甩了下頭發(fā),晃動著纏好布條的拳頭,看著被她打退的幾個歪瓜裂棗,“你說把誰扔祭壇上?”
“金漫!你是不是要造反!現(xiàn)在小侯爺尸骨未寒,你就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里!”小胡子一邊往后連連撤退,一邊給金漫頭上按罪名。
“弟兄們!給我上!今天讓她給小侯爺償命!”有人帶頭一喊,其余人立刻呼應(yīng)。雖然對金漫心有忌憚,但是仰仗自己這邊人多勢眾,還是不怕死的闖了上來。
金漫抬起長睫,朝著他們散漫的松了松肩膀,雖然很久沒有打架,空間也碎裂了,氣息也是時穩(wěn)時不穩(wěn)的,但是對付這些雜碎應(yīng)該是綽綽有余。
金漫才想了這么一個晃神的功夫,一道影子已經(jīng)從她身邊竄了出去!
動作快到金漫都沒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洛川單薄的身子已經(jīng)沖了過去和他們打成了一片。
少年因為傷勢而笨拙,一招一式都拼盡全力的動作,讓金漫萬年不化的老心臟忽然動了一下。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人,卻沖擋在她的身前。
壓抑住心里的那點溫?zé)?,金漫跟著沖進了人群,好似獵狼殺進了兔子窩,一窩子兔子只有乖乖哀嚎的份兒。金漫心比天高,可惜這具身體到底體力有限,剩下的幾個人竟然是洛川打倒的。
金漫雖然強悍,但是持久力不足,這一點洛川在昨天就已經(jīng)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貿(mào)然出手。
忽然一聲悶雷,滾動在云層之間,不輕不重的炸了一聲。
這地方的天,總在頃刻間黑下去。
才幾個喘息的功夫,外面就飄進來絲絲的雨氣,讓房間里的潮濕霉爛的味道更濃。
金漫陡然咳嗽了起來,撐著墻的手都微微的顫抖。
濕氣入肺,原主的這個身體和屋里的這些糟木頭沒什么區(qū)別,內(nèi)里都已腐朽。
洛川眉梢一緊,回頭看向金漫瞬間蒼白的臉。
浮沉館里的人都是病人,這一點,洛川來之前就知道了。
“弟兄們!快上!這娘們發(fā)病不行了!”
“這小子留下,細皮嫩肉的別浪費。”
“來了來了,幫忙的來了?!?/p>
門外黑壓壓的再次聚攏起十幾個人,這一次金漫看清了,每個人的手上都有家伙,磨得快要禿了的剪刀,銹跡斑斑的鏟子,以及各色的簡陋農(nóng)作工具。
一群人涌進狹窄的小屋,金漫再彪悍也不是對手,勉強打了兩輪,抵擋住他們的兩撥進攻便很快雙臂脫力,微微顫抖著勉力撐著自己不倒下去,接著又是一陣狂咳。
洛川悍然撈了一把咳得快要倒下的金漫,將她拋到房間的角落,右手在墻角的暗處一摸,赫然多了一根尖銳的木刺。
是昨夜里他清醒的時候藏在草垛里的。
屋外又是一聲滾雷,洛川心底陡然有一陣麻酥酥的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喚醒。
這即將要破出他心底的東西讓他格外煩躁,心臟麻痹的如同被一萬只螞蟻爬過,他想要抓,卻怎么也抓不到,任憑他又痛又癢。
洛川不要命似的將靠金漫最近的幾個人打倒,手法也越發(fā)凌厲狠毒。
尖刺扎入人心臟的順暢手感,稍稍緩解了心臟的不適,短暫的舒服讓他欲罷不能。
他在渴求,渴求更多的這種順暢。
火熱的血迸濺在他的臉上,新鮮,熱辣,心底的嘶吼無聲,卻震耳欲聾。
他胸前的粗布衣裳被鮮血濕透,貼在蒼白的皮膚上。殘破不堪的身軀,將他臉上的不屈,倔強,以及眼底的瘋狂映襯得格外刺目。
近乎發(fā)狂的將最后一個人扔出木屋,洛川飛快關(guān)上木門。
瘦削的身子狠狠抵在門板,像一張繃緊到極致的弓。
揉了一把心臟,他滿不在乎的甩了下濕透的額前碎發(fā),手掌狠狠握著半截木刺,雙手沾滿鮮紅。
壓抑住沖動。
洛川知道他的瘋病,又要發(fā)作了。
他黑沉沉的目光投了過來,落在金漫身上,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笑得肆無忌憚的狂,“我說過,你不該救我,我只會給你帶來不幸?!?/p>
金漫站直了身子,看回他的眼眸。
洛川仰起頭,咽回一口涌上喉嚨的甜熱,他朝金漫伸出手,見滿手血污,半路堪堪收回。
“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p>
“但是......你能不能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洛川,洛重山?!狈路鸹貧w了前幾日那個帶著無限戒備的少年,聲音里卑微的請求。
“你......”金漫正要開口,一個驚雷落下,白晝般的閃電映出了洛川眸子里不自然的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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