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的臥榻上,傅明月睜大了雙眼,不知所以地望著在她身邊走來走去穿著怪異的侍俾,一臉茫然。
自己不是墜海了嗎?墜海的地點應該是夏威夷附近呀?怎么自個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身邊的人明明一個個都是中國人的長相,只是為何她們的服飾如此奇怪,上身一件對襟的衣衫,下面則是及地的折裥裙,分明就是古人穿的服飾。
傅明月忙低頭看自己身上,果然也是同樣的服飾,只是材質(zhì)更好更柔軟些。
“這位姑娘醒啦!我家公子果真是妙手回春呢!”說話的是一位穿月牙白衣衫的圓臉女子,微笑時臉頰兩邊各有一個圓圓的酒窩,看上去極為嬌俏。
酒窩姑娘說的語言明顯應該是中文,只是口音有些奇特,好像廣東那邊的發(fā)音,好在傅明月在美國留學時同宿舍的室友就來自香港,所以還算聽得懂。
傅明月心想,如果自個就連墜入太平洋都能平安無事,連被身邊至親至愛的人背叛都無法擊垮她,她簡直就是無堅不摧么,那她還有什么好擔心害怕的。于是,她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問,“請問這里是?”
“姑娘,你前世一定是積德無數(shù),要不你今天怎么會被趙王殿下從水中救起,又會由我家崔公子親自看診用藥呢?”酒窩姑娘端過一晚尚冒著熱氣的藥汁,“公子吩咐過,姑娘醒來后,務必要將這碗藥盡快喝下。”
趙王?崔公子?傅明月是越聽越糊涂,這都啥朝代的用詞?。∷闹械囊苫笤桨l(fā)濃重,但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她反而不敢再多問下去,故作鎮(zhèn)定地接過藥碗,憋著氣將藥汁一口氣喝了下去。
喝完藥一抬頭,只見屋子里所有人全都矮下了身子,口中紛紛喊道:“見過王爺,見過公子?!?/p>
傅明月心中一片慌亂,卻忍不住好奇,將目光投向了剛走進屋子的兩位男子身上。
兩人看上去大約都在20多歲的樣子,束發(fā)戴冠,都穿款式差不多那種寬袍大袖的衣服,行動間自有一種飄逸之感,而且兩人的長相都十分出眾,只是一個神情清冷,一個面帶微笑。
“姑娘醒了,那就讓我再來搭個脈,看看姑娘可還有其他體虛之處?!泵鎺⑿Φ哪凶幼呱锨皝?,從寬大的袖口中伸出右手懸在空中。
傅明月不明究竟,傻愣愣看著對方。
對方面上的笑容越發(fā)親切,“姑娘莫要擔心,其實剛才我已經(jīng)探過姑娘的脈息,姑娘并無大礙。還請姑娘借我右手手腕一用。”
這下傅明月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是要幫她看病切脈,她趕緊將自己右手遞了過去,學著其他人的口吻低聲說:“多謝公子?!?/p>
這一伸手不要緊,傅明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竟比原來足足小了一圈,這可不能不讓她心驚了。她本能地覺得,一定有什么極其古怪的事情發(fā)生在她身上,只是她一時還無法確定。
“你是怎么落水的?”有個低沉的男聲在發(fā)問。
傅明月循聲望去,正和那人的眼神撞個正著,那人一雙鳳目,眼睛并不十分大,但眼瞳極其黝黑發(fā)亮,仿佛一口望不見底的深井,無端地就將其他人的目光全吸了進去。
“我……”傅明月剛想回答說我是被人陷害才墜海的,可是她實在無法將太平洋和此刻的地點人物聯(lián)系起來,于是,她決定先保持沉默,等摸清情況再坦白不遲,“我不記得了?!?/p>
喃喃說出這一句話,傅明月不敢再看那人的眼睛,低下了頭。
“看來,如果我問你的姓名,只怕你也會說想不起來了,是吧?”蕭斯年望著床榻上半倚半靠的女子,心中也有著不少疑惑??此纳砹磕挲g,打死也就是十六七歲,而且正如浩之剛才所述,這女子外表并不出眾,但是她的眼神卻遠超她的年齡,她眼底的驚恐早就被他看在眼中,可她偏偏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而且還將自己掩飾得很好。而最讓蕭斯年心生疑惑的是這女子的口音,聽上去不是粱國人。莫非她是北魏派來的細作?
聽到那面無表情男子譏諷的問話,傅明月更是心虛,只將頭埋得更低,嘴里卻倔強地回答,“我確實是不記得自己的姓名了?!?/p>
“既然你不記得自己的姓名,那本王就送你一個。你是本王從青溪里救上來的,要不就叫子兮吧,子曰的子,有鳳來兮的兮?!?/p>
“子兮,這名字好啊,即好聽又別致!”崔浩之放下了傅明月的右手,“果然和我料想得差不多,你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受驚過度,難免有些體虛,好好將養(yǎng)幾日就可以恢復了。這位是當朝趙王殿下,今天若是沒有他及時將你救起,只怕你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p>
雖然傅明月對那個所謂的趙王莫名就心生懼怕,可人家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應該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于是她掙扎著下床,原本不過是想鞠個躬,可是雙腿毫無力氣,腳剛踩到地面就是一軟,她直接就出溜到了地上,也罷也罷,她索性就給對方磕了一個頭,“多謝趙王殿下救命之恩?!?/p>
說完這句,傅明月心中不由暗想,照這個套路下去,是不是還應該說,小女子當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
“綠蕪,還不快將子兮姑娘攙扶起來?!?/p>
原來那個酒窩姑娘的名字喚作綠蕪,很雅致呢。
“這枚指環(huán)是你一直握在手中的,也行它能幫你回憶起什么?!笔捤鼓甏蟛缴锨埃瑢⒅腑h(huán)遞了過去。
見到熟悉的戒指,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那些可怕痛苦的回憶瞬間充斥了傅明月整個大腦,她第一個反應是想要將這枚戒指扔掉,她不要再看到這枚星月雙輝,她既然在那血與火組成的煉獄中活下來了,那她就再不要回到過去。
可是當她下意識抬頭接觸到蕭斯年清冷無波的目光時,心頭莫名就是一悸,仿佛自己所有的內(nèi)心活動在他的目光中根本無所遁形。于是,她用盡全力控制住了自己,她顫抖著接過戒指,只是她沒有發(fā)覺,她已將下唇咬出了血。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回趙王府?!?/p>
說完,蕭斯年轉(zhuǎn)身,離開了花廳。
“綠蕪,紅霞,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子兮姑娘??!”崔浩之忙不迭跟了出去,臨出門還不忘吩咐一聲,足見他為人之體貼。
“這位姑娘明明記得所有的事情,為何要說她全記不起來了呢?”崔浩之不知道是在問蕭斯年呢還是在問他自己。
“她的口音像是北面那邊的,她又一力掩飾自己的過去,莫非其中有詐?”蕭斯年慢慢地吐出一句。
“不會吧,斯年,你也想太多了吧。就算這一陣北面動靜不小,可是有你親自訓練的鎮(zhèn)北軍駐守在北疆,諒他們也越不過這銅墻鐵壁去。再說了,這女孩能有多大,她若真是北面來的細作,第一個需要掩飾的就是她自己的口音,你說是不是?”
“浩之言之有理,恐怕是我多慮了。最近北面來了不少消息,皇上尚未親政,父王的身子卻是一年不如一年,前一陣還為了戶部銀子虧空的事咳了血,朝堂上能指望的人也不多,所以我難免有些草木皆兵了。”唯有在這么知根知底的好友面前,蕭斯年才會忍不住露出心底一絲疲倦。
“等皇上秋天行了冠禮正式親政,你就可以開開心心當你的逍遙王爺,也就這半年功夫,你且忍忍吧?!?/p>
如今大梁國是個啥局面,崔浩之自然心中明白,滿腹經(jīng)綸的清談之人不少,可真正踏實肯干的卻沒幾位,偌大的國家萬千黎民百姓的福祉,若不是蕭斯年和他父親這些年來殆精竭慮盡力維持,還不知道會是怎樣呢。然而盡管如此,朝堂之上仍是有太多針對他們父子二人的蜚短流長,無外乎攝政王專權跋扈,趙王獨攬大權,狹天子以令諸侯之類。
“秋天快點到吧?!焙喓唵螁我痪湓?,卻說盡了蕭斯年心中不足為人道的郁悶和辛酸。
花廳里,傅明月的右手緊緊握著那枚戒指,只覺得握著一團火般灼熱刺痛,這種痛深入到她五臟六腑,深入她每一個細胞。她的眼中一片干涸,竟是連一滴淚都沒有,她冷冷欣賞著自己的這份痛楚和荒涼,心中不斷重復著一句話:傅明月,你沒有死,上天給了你重生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誰都好,活得比誰都快樂。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應該徹底清醒過來,就像蘑菇,越是外表鮮艷美好,其毒性就越強,你再也不要被所謂的美麗表象蒙蔽了眼睛和心靈。
“子兮姑娘,公子說你體弱不宜食肉,這碗魚湯廚房已是燉了許久,姑娘快趁熱喝了吧?!本G蕪熱心善良,和她的主人一個秉性,“子兮姑娘既然一時間什么都想不起來,也無需太過焦慮,先把身子調(diào)理好才是,反正趙王殿下已經(jīng)發(fā)了話,你現(xiàn)如今已是趙王府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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