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字一句，落入朱棣耳中。

　　洪武年間被老朱支配的恐懼，重新回到朱棣的心頭。

　　“父皇教誨，兒臣謹(jǐn)記?！?/p>

　　朱棣連忙磕頭。

　　‘父皇詐死了四年？！’

　　‘不對，父皇駕崩應(yīng)是真事，事關(guān)社稷，豈能作假？！’

　　‘而且父皇詐死有何目的？難不成只是為了詐出我這個靖難的藩王？以我對父皇的了解，斷不會如此！’

　　‘難道是……’

　　朱棣心里飛速思索，接著他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父皇，明顯是壯年時期，他的目光又是注意到坐在金椅上的季伯鷹，那身奇異的穿著顯然不似凡人。

　　‘莫非是神明顯靈，帶著父皇降臨人世？’

　　朱棣心中忐忑，還有濃濃不甘。

　　他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造反，提著腦袋從北一路殺到應(yīng)天，而現(xiàn)在卻要功虧一簣，自己以后難道還要繼續(xù)臣服在這個啥也不是的侄子腳底？！

　　“請皇爺爺下旨，平亂誅逆！”

　　朱允炆適時開口，在他看來，自個皇爺爺必定會聽從，畢竟他可是自個皇爺爺?shù)男念^大寶貝啊！

　　只可惜，那是晚年朱元璋的心頭肉。

　　對于洪武時空這位正值壯年的老朱而言，朱允炆根本就沒有存在感，尤其是在親眼見到朱允炆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更是徒增了幾分厭惡。

　　老朱只是冷冷看了眼朱允炆，便是收劍折回，重新坐在了金椅之上。

　　這一操作把朱棣朱允炆朱高煦幾個都看懵了，不知道老朱究竟要做什么。

　　“你們兩個，各自挑選一人入殿，由高煦去宣?！?/p>

　　一語出，朱棣和朱允炆都是愣了愣，然而都不敢有分毫等待，皆是將人選報(bào)出。

　　朱棣選的是朱能，因?yàn)樗氖紫妿熞V孝這會還在趕赴應(yīng)天的路上，朱允炆則是選的方孝孺，這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也是他的老師。

　　半個時辰之后，當(dāng)朱高煦帶著兩人進(jìn)入享殿的那一刻。

　　朱能心中是充滿疑惑的，因?yàn)樵谒磥?，自己雖然也姓朱，但此朱非彼朱，并不是皇室子弟，根本沒有資格進(jìn)入太祖享殿祭拜。

　　而方孝孺則是一臉的視死如歸，帶著一副滅我十族又如何的氣勢邁過殿階。

　　然當(dāng)他們兩個抬頭望見朱元璋的剎那，朱能還好，他至今為止的從軍經(jīng)歷都在燕軍之中，這輩子就沒見過朱元璋長什么模樣，只覺得眼前坐著的這人氣勢驚人。

　　可方孝孺則是不同，這老學(xué)究覲見過太祖皇帝，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臣，臣方孝孺，參見先…參見陛下！”

　　原本方孝孺還想來一句先帝，可是大活人就在跟前，稱呼先帝也不太合適，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怎么都想不通已經(jīng)駕崩的太祖皇帝竟然又活了。

　　旁邊的朱能一頓，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來不及心中驚駭，也是撲通跪了下去。

　　“末將朱能，拜見陛下！”

　　老朱只是淡漠的瞥了眼方孝孺和朱能，他之所以召這二人前來，只為做一個見證，以此堵住未來天下人悠悠之口。

　　“燕王朱棣?！?/p>

　　威嚴(yán)之音響起，跪著的朱老四頓時身軀一顫。

　　“兒臣在！”

　　“咱授你監(jiān)國之權(quán)，期限為三年，三年之后，倘若天下盛世，朱允炆退位，你登基。”

　　此話一出，朱棣神色一怔，顯然沒有想到老朱會給出這么一道圣旨，他原本以為自個老爹就算不砍了自己，也會把自己貶為庶人，畢竟在朱棣的印象中，駕崩前的那些年，老朱干出什么事來都不奇怪。

　　跪在他身側(cè)的朱高煦和朱能則是臉色狂喜，有了老朱這道詔命，這場靖難就是名正言順。

　　而在一旁的朱允炆臉色煞白，他怎么都沒想到，親手把皇位傳給自己的皇爺爺，竟然又親手將自己從皇位拽了下去。

　　其中緣由也簡單，因?yàn)檎驹谒麄兠媲暗睦现觳⒉皇呛槲淠┠甑睦现?，倘若是洪武末年的老朱，以其晚年對朱允炆的寵愛，再加上反?fù)無常、越發(fā)暴戾的性情，還真說不準(zhǔn)會發(fā)生什么。

　　方孝孺也是聽得瞳孔震顫，他雖然迂腐，但絕對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老朱這一道旨意代表著什么，也瞬間明白為什么自己和朱能會被宣召入殿。

　　甚至，大概率未來這道讓位圣旨，還得由他這個天下讀書人的精神領(lǐng)袖來宣，如此更加可以驗(yàn)證朱棣的得位之正。

　　表面上看起來，不論有沒有老朱的這一道圣旨，最終都是由朱棣來接下這大明江山，都會出現(xiàn)永樂一朝，但實(shí)際上則是全然不同。

　　如果沒有老朱的圣旨加持，那朱老四坐上皇帝就是篡位，怎么洗都沒用，史載朱老四為了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皇位的合法性，剛登基就搞了一大堆騷操作，改出身什么的基礎(chǔ)操作就不談。

　　一，廢黜建文時期的所有政令，不論好壞，一律恢復(fù)祖訓(xùn)。

　　可實(shí)際上洪武時期留下的社會矛盾已經(jīng)開始激化，很多洪武時期的政令已經(jīng)不適用，建文新政的改革也初見成效，這一恢復(fù)祖訓(xùn)，直接社會矛盾加劇，發(fā)展原地倒退十年。

　　二，設(shè)立東廠，重用宦官。

　　靖難成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宦官」，加上朝中的建文舊臣頗多，為制衡這幫舊臣，朱老四登位之后，他就開始有點(diǎn)喜歡太監(jiān)了，把他老爹定下的‘內(nèi)臣不得干政’的祖訓(xùn)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東廠這玩意就是朱老四在永樂十八年設(shè)立的，直接為明后期的閹黨之禍開了頭。

　　三，急迫用功績來掩蓋靖難本質(zhì)是造反的事實(shí)。

　　為了證明自己比建文帝更適合大明皇帝這個崗位，永樂年間，朱老四一共五征漠北，但實(shí)際上只有前兩次是有積極效果的，永樂八年和十二年的北伐，可謂是打出了大明國威，可永樂末年三次都是弊大于利，不僅耗盡了國庫，對民生經(jīng)濟(jì)造成了巨大沖擊，甚至于朱老四自己都死在了第五次親征的路上。

　　此外，五征漠北還出現(xiàn)了新問題。因?yàn)檐娰M(fèi)耗損過大，為了節(jié)省軍費(fèi)開支，朱棣下令放棄長城以北幾個關(guān)鍵衛(wèi)所，導(dǎo)致明朝喪失了大部分對塞外地區(qū)的控制。

　　而現(xiàn)在有了老朱的圣旨，那朱棣就不用折騰這些了，至少不會折騰的那么厲害，大明國力也能在更快的時間發(fā)展至鼎盛。

　　“等等?！?/p>

　　季伯鷹想了想，開口說道。

　　這兩個字，直接將眾人目光都引了過去。

　　要知道，這會可是老朱在下旨，他沒說完，誰敢吭聲？

　　然而老朱的反應(yīng)卻是讓朱棣朱允炆朱高煦朱能方孝孺等人心頭驚駭不已，因?yàn)槔现煲稽c(diǎn)也不生氣，反而是極為謙恭的看向季伯鷹。

　　“季先生乃咱大明仙師，季先生所說的話即是咱說的話?！?/p>

　　這一番話，直接確定了季伯鷹在朱棣心中的地位。

　　‘大明仙師?！?/p>

　　季伯鷹瞥了眼老朱，這名頭聽起來不錯。

　　“燕王殿下?！?/p>

　　望向朱棣，淡淡出聲。

　　“我有一事提醒你?！?/p>

　　被季伯鷹注視著，這位大明第一藩王，未來的永樂大帝，竟是感到有幾分不適，因?yàn)樵诖藭r的他看來，這位衣著奇異的男子，就是帶老朱降臨世間的仙使。

　　“仙師圣言，朱棣聆聽?！?/p>

　　朱棣畢恭畢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