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瘦高少年

　　暮色之中，一輛狂飆過來的馬車停在林如玉發(fā)現(xiàn)馬匹的樹林外，一個高大胖碩的中年男子跳下馬車，帶人沖入樹林中，果然見到了四俱尸體，中年男子急切道，“散開，搜！”

　　“陳四哥？”

　　聽到虛弱的呼喚聲，中年男子兩步躥了過去，待用火把照見趴在草叢中男子的模樣后，他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放松，打趣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鮑老弟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p>

　　鮑勵苦笑，“四哥收到消息了？”

　　陳景成應(yīng)聲，抓起散亂擺放在鮑勵身上和四周的，能掩蓋氣息的草聞了聞，才把鮑勵小心架起來，扶到馬車上。

　　吃了幾粒治療內(nèi)傷的藥丸，趴在馬車上的鮑勵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真的撿回了一條命，感概道，“我這回真是遇上活菩薩了。”

　　陳景城好奇湊上前，臉上的肥肉與顛簸的馬車共振，“活菩薩？給你包扎傷口，往你身上扔薄荷遮掩氣味的人？”

　　鮑勵詫異，虛弱問道，“誰給四哥送的信？”

　　陳景成如實道，“鎮(zhèn)里小乞丐送來的紙條。鮑老弟你快說說，是什么樣的活菩薩？”

　　什么樣的？鮑勵眼前小姑娘狼狽又漂亮的臉，閉上眼，“她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小弟未來得及問她的姓名，四哥派去的人靠得住么？”

　　陳景成點頭，用極低的聲音問道，“老爺那邊？”

　　鮑勵簡要回道，“數(shù)次遇襲，受了傷，所以我才來請四哥增援?！?/p>

　　“誰派過去的人？”收到鮑勵的消息時，陳景成就猜到老爺那邊有急事，現(xiàn)在聽到老爺受傷，他立刻急了。老爺出行定帶了不少人，能傷他的絕不是一般人。

　　鮑勵聲音低不可聞，“都是頂尖殺手，任務(wù)失敗就走，走不了就服毒自盡。在這個地界能派出數(shù)批頂尖殺手追殺老爺?shù)?，也只有那位?！?/p>

　　陳景成拳頭一握，手指關(guān)節(jié)嘎巴巴直響，“老子遲早要將這幫畜生剮了，一個不剩！鮑老弟好好養(yǎng)傷，傷好了咱們干他娘的。”

　　駱駝嶺內(nèi)，馬頭山寨內(nèi)燈火通明，大廳正中擺著山寨六當家閆老六腹部被狼掏空塌陷的尸首，模樣十分駭人。

　　山寨四當家紅著眼珠子吼道，“大哥，咱們要給老六報仇啊！”

　　五當家也喊道，“咱們兄弟幾個給關(guān)二爺磕頭時是發(fā)過誓的，不給老六報仇，老子誓不罷休！”

　　“……”

　　虎背熊腰的大當家閆江抬起大手，廳內(nèi)的嗷嗷叫的山匪們立刻停住，等著坐在虎皮椅上的大當家下令。

　　閆江臉上的橫肉擠出悲憤的豎紋，“老三去送信，就說咱們這里出了點岔頭，最后一個人晚幾天再交。老四帶著兄弟們?nèi)フ?，就算把方圓百里翻過來，也要把那小娘們兒給老子挖出來，給老六報仇！”

　　“是！”兩匪大聲領(lǐng)命，殺氣騰騰。。

　　“慢著?！鄙秸敿姨K巖青的聲音不大，卻令廳內(nèi)激動的眾匪都禁了聲。

　　蘇巖青側(cè)身與首座的閆江低聲商量，“老六已經(jīng)去了，大哥還要為眾兄弟的出路考慮，咱們好不容易才搭上這條活路。老六的仇要報，也不急于這一時。”

　　在烏沙鎮(zhèn)橫行霸道近二十年的閆江，腦門的青筋憋得蹦起多高，卻也只能咬牙切齒忍著，“老四，林家那小娘們不能碰，給老子全須全尾抓回來。”

　　“是?！?/p>

　　閆老四心不甘情不愿應(yīng)了一聲，走出大廳后小聲嘟囔，“二哥又打什么鬼主意？六弟的命都沒了……”

　　閆老三拍了拍四弟的肩膀，“那小娘們是有人點名要的，咱們交不出人，砸的是自己的招牌。先把退抓回來，交出去后咱再偷偷去宰了她給老六報仇，也一樣?！?/p>

　　這是既能賺銀子又能報仇的好辦法，閆老四立刻點頭，“就這么辦！娘的，要不是那娘們和臭崽子已經(jīng)賣出去了，老子現(xiàn)在就去砍他們幾刀出氣。這一家子究竟什么來頭，這筆買賣咱們死了十幾個兄弟，虧大了……”

　　烏沙鎮(zhèn)內(nèi)的暗巷中，也有人在議論馬頭山下的血案。

　　“閆老狗他們今天干了筆大買賣，死了好幾車人?！币蝗盒∑蜇粋€瘦高少年，正在匯報今日他們聽來的最新消息。

　　天太黑，看不清中間的瘦高少年的模樣，只能聽出他的聲音很沉穩(wěn)，能壓得住場子，“被劫的是什么人？”

　　小乞丐搖頭，“只知道是有錢人家，馬車就有好幾輛，還請了不少鏢師護送。”

　　請了鏢師？

　　瘦高少年抬眸，明亮的月光照在他高挺筆直的鼻子和光華內(nèi)斂的星眸上，“馬車打出的鏢旗是什么樣的？”

　　另一個小乞丐搶著回道，“藍面紅色，狗牙邊三角旗，上邊的‘鏢’字是金色的，還有倆小字兒，因為離得遠，打獵的人沒看清?！?/p>

　　瘦高少年挑劍眉，“那應(yīng)該是宣州正平鏢局的鏢旗，閆老狗竟然劫正平鏢局的鏢，不是有人下了血本，就是鏢局押送的貨物或人非常值錢?！?/p>

　　小乞丐們眼里都是星星，“大哥連外地鏢局的鏢旗都知道得這么清楚，好厲害?！?/p>

　　瘦高少年含笑敲了一下小乞丐的腦袋，遞給他一個肉包子，“明日接著打探馬頭山的消息，機靈著點?！?/p>

　　“是?！毙∑蜇た焖俳舆^肉包子，嗷嗚咬了一大口，滿臉幸福開飯。

　　肉包子的香味兒散開，余下幾個小乞丐肚子叫的更響了，立刻又有人報事，“一個女扮男裝的十三歲的小姑娘，讓小弟給全景的陳胖子送了個紙條，紙條上寫的字小弟認不全，大意是老爺想吃什么，還有一個人受傷了，在鎮(zhèn)外西十里的樹林里等著接。紙條送進去不大會兒，陳家的馬車就跑出鎮(zhèn)子，奔西去了。”

　　不等瘦高少年開口，急著吃包子的小乞丐繼續(xù)道，“小弟讓人在鎮(zhèn)口守著，馬車這會兒還沒回來，寫紙條的小姑娘和她哥住進了來?？蜅！α?，他倆臉上和手上都有傷，像是樹枝劃的，馬鞍上還有新鮮的血跡，我猜他們是從閆老狗那幫人手里逃出來的?！?/p>

　　說完，小乞丐又補充了一句，“那小姑娘長得比年畫上的童女還好看，劉大疤瘌偷摸跟過去了?！?/p>

　　劉大疤瘌貪便宜又好色，落難小姑娘進鎮(zhèn)這樣的好機會，他豈會放過。瘦高少年垂下濃密的睫毛，遞給提供消息的小乞丐一個肉包子，又問，“可有先生的消息？”

　　啃包子和等包子的小乞丐們，齊刷刷低下腦袋，不吭聲也不動。

　　瘦高少年目光平靜地將裝著黑面饃饃的袋子遞過去，小乞丐們歡呼一聲，像猴兒般擠成一堆，哄搶開飯。只剩一個瘦弱的小乞丐站在原地，望著瘦高少年不動。

　　瘦高少年把最后一個肉包子遞給他，轉(zhuǎn)身便走。

　　瘦弱小乞丐拿著熱乎乎的白面肉包子，追了上去，“哥要離開烏沙鎮(zhèn)去尋先生嗎，我也去吧，我能幫著哥打探消息?！?/p>

　　“就這幾天，你們幾個跟我一塊走，這幾天你們守好地盤，我有事要辦，不回去過夜?！笔莞呱倌陸?yīng)下，溜溜達達走出暗巷，月亮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瘦弱小乞丐放了心，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啃著肉包子。

　　經(jīng)過來?？蜅r，瘦高少年看了一眼躲在客棧暗處的劉大疤痢，又抬星眸望向來?？蜅５恼信疲鹿庥痴赵谒哪樕?，現(xiàn)出如玉雕般略帶稚氣的英俊容顏。

　　身上滿是劃傷、馬鞍上有血，比年畫上還漂亮姑娘，八成是正平鏢局護送的人。樹林里的人是正平鏢局的鏢師吧？如果鏢師傷重無法繼續(xù)護送她，自己就想辦法把這趟鏢接下來，賺銀子的同時還是尋先生，一舉兩得。

　　英俊少年收回眸子，溜溜達達向烏沙鎮(zhèn)口走去，劉大疤瘌根本不用管，他有賊心沒賊膽，只要這對兄妹不出客棧，就不會有事兒。

　　丑時過半，睡在來?？蜅?nèi)的美人林如玉，忽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