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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糊弄

小說:大明惡賊作者:孤君道時間:2020-09-05 10:54:00

月黑風(fēng)高,院中兩排棗樹搖曳,新落枯葉遍地走。

正殿昏暗光線透出,小白爺勉強看到趙期昌身形,駐足。

幾個少年患有夜盲看不清楚,張目扭頭四望著,神情茫然只覺得黑漆漆一片。

高泥鰍瞅著趙期昌,啐了一口以示豪氣,掏出早已備好的火折子拔了帽兒,晃了晃點燃燈籠,大門嘎吱一聲關(guān)上。

燈籠搖晃,小白爺在八名少年擁簇下來到臺階下,攏了攏身上的厚布素色斗篷,抬頭打量趙期昌頭點著咧嘴齜牙露笑,輕聲:“趙兄弟,半日光景不見如隔三秋,咱心里惦記著趙兄弟就像那小貓爪子撓撓似的,不把事情了結(jié),真是睡覺覺不香,吃飯飯無味兒。咱是如此,趙兄弟呢?”

雙臂環(huán)抱著胸前一片暖暖,趙期昌點著頭:“有這么一點感同身受,今夜小白爺夜闖道觀,直說吧,要命還是要旁的什么。”

搖搖頭,小白爺接過燈籠挑著舉起,燈籠照亮趙期昌,小白爺一嘆,揚著下巴:“你就像個臭蟲,碾死你個軍戶窮措大不算什么事兒。就是麻煩,咱比較怕麻煩。咱昨夜到眼前,就是想不明白,戚家算個什么東西?值得你得罪咱,去巴結(jié)?”

“真的想不明白戚家有什么好,偌大登州城里,你們衛(wèi)里底子比戚家厚的有十余家,戚繼光他老子也就是個神機營副將,還不會做人,弄得兒子全靠丈人家提攜,丟盡了登州人的臉??茨阋彩莻€有志氣有能耐的,戚繼光都快成了上門女婿,這種人有什么前途?”

說著拍拍自己骨瘦嶙峋的胸膛,小白爺?shù)赡浚骸霸垭m不像戚繼光那般有模有樣,可自認(rèn)也是咱登州好漢,跟著咱混,給你在衙門落個民籍,總比當(dāng)軍戶賤役要強。就是想不明白,想聽你說說,讓咱心里解了這個迷障,這事就此揭過?!?/p>

他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比戚繼光一個破落衛(wèi)所軍官要好,論影響力、財力,他覺得自己遠(yuǎn)勝戚繼光。跟著自己混,怎么也要比跟著戚繼光混要有前程。

趙期昌面無表情,看著作色的小白爺,緩緩道:“咱敬佩戚老將軍為人,老子英雄兒好漢。咱終究是軍戶,天生就是打仗的命,不跟戚家,那跟誰去?”

小白爺嗤嗤發(fā)笑:“老子英雄兒狗熊這類事情可多了去,你是個窮措大,就那么一件寶貝,咱可不信你是因為仰慕戚家先人去巴結(jié)。這押寶,咱也是行家,你這不合路數(shù)。必然有旁的原因,說說看。說好了,咱做東賠罪??h衙門那里,咱也說的上話,給你弄個白役差事吃皇糧,不難?!?/p>

趙期昌沉默,高泥鰍低聲道:“有話就說,小白爺?shù)拿暎阋彩侵赖?,說一不二,是這個!”

伸了個大拇指,高泥鰍邀寵似的看向小白爺。小白爺很受用,給了個讓高泥鰍渾身輕飄飄的贊賞目光。

趙期昌右眉挑了挑,半張臉露笑:“說出來,興許你又不信。咱在萊山遇見老道,給咱起了個好名字。老仙人曾說咱登州飽受倭患,當(dāng)有將星出世以靖世道,應(yīng)在一個‘倪’字?!?/p>

小白爺皺眉,趙期昌絕對是七代泥腿子出身,根本不識字兒,看樣子也不是掏錢請人起名字的主,偏偏弄了個好名字,寓意極好又瑯瑯上口,也是一件怪事。

也不是趙期昌偷來的名字,因為城中沒有叫‘期昌’的名人。

趙期昌得罪他的舉動是反常的,這是小白爺自認(rèn)為自己關(guān)心其中原因的動力,實際還是被趙期昌落了面子,抹不開想要找回場子,不然江湖上都不好立足。

可這就是刺猬,你要去打,自己也要受傷;放著不管,心里堵得慌。

誰都知道當(dāng)今圣上崇道,道門聲譽上漲,對民間的影響力自然也是倍增。尤其是登州,登州是府城所在,附郭的縣可是叫做蓬萊縣,不遠(yuǎn)處又有嶗山,仙人的傳說可不少。

“那你說說,倪與戚家,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還有,萊山老道長給你怎么說的這個‘倪’?”

揚著下巴,小白爺看著三層臺階上的趙期昌,神情略有不屑,似乎不相信。

趙期昌努嘴沉吟,問:“這個消息說與你聽,過往恩怨一筆揭過?”

“休要啰嗦,你這窮措大,咱整日與江湖各路豪杰應(yīng)酬,哪有空閑尋你的麻煩?”

小白爺不耐煩,神情不快。

趙期昌看一眼高泥鰍這幫狗腿子,眨著眼睛道:“這可是天機,一人五兩銀子。”

“嘿嘿,這窮措大窮瘋了也!”

高泥鰍忍不住發(fā)笑,五兩銀子,可以去教坊司買個小婢子使喚了,虧這人敢說。

小白爺也是發(fā)笑:“拿你當(dāng)個人,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人了?這天也不早了,利利索索把話說了,咱就分道揚鑣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趙期昌搖頭:“該說的咱已經(jīng)說了,你是信也不信,想聽下話以堅心腸罷了。這么說吧,這消息不是錢能買來的,關(guān)系到的是三世富貴。若不是如今身陷絕境,咱也不會開口提及。我老趙家想要發(fā)家,全在這場機緣上,你說這么大的事說與你,咱不弄點東西,這心里能情愿?”

的確,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小白爺也算是知道了,但信不信戚家上應(yīng)將星乃至是信到什么程度,該壓多少寶,下面的消息很重要。

小白爺深深看一眼趙期昌,給周邊人打了個神色。

高泥鰍不爽:“小爺,這毒蜈蚣分明是在訛錢,口說無憑,信不得!”

“你是爺?還是咱是爺?一邊候著去!”

小白爺?shù)梢谎?,高泥鰍脖子一縮狠狠又瞪趙期昌一眼,這錢也未免太好掙了。

一幫少年心緒復(fù)雜,有期待的,有看笑話的,更多的是眼紅嫉妒,洋洋干干離開。

“左右無六耳,說吧?!?/p>

“錢呢?”

小白爺盯著趙期昌片刻,趙期昌面無表情。

掂著一把碎銀子,趙期昌也不知道夠不夠五兩,聲音壓低:“那老道入夢,咱一番好心守著免得被蛇蟲虎豹給吃了。老道醒后,說是夢入天外,見咱登州有將星上應(yīng)三十六天罡星辰,乃是天罡星神將下凡?!?/p>

“至于是哪位神將,又應(yīng)在誰家身上,當(dāng)時咱詢問,老道留下半句殘詩,等咱聽完后,老道就不見了也。”

趙期昌神情鄭重,小白爺?shù)吐曌穯枺骸笆裁礆堅???/p>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p>

趙期昌慢悠悠念完,小白爺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詩如何?”

“頗有意境,直白易懂。怎么,你個窮措大還要考校小爺不成?”

有一個舉人老子,還有一個秀才兄長,小白爺再不成器,基本上文化積累還是有的,沉吟這句殘詩一遍,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低聲惡狠狠道:“這句殘詩忘了去,咱再拿五兩銀子買斷。記住,以后登州城里傳出來這句,必然是咱白慶喜的!”

趙期昌眨眨眼睛,詫異道:“你這是讀書人行徑?”

“你個窮措大懂什么!殿試代考的都有,私下買賣兩句詩詞又算得了什么!量你也不清楚關(guān)鍵,管好嘴就是,明日銀子就給你送來?!?/p>

小白爺心中惴惴不安,努力給自己安神,那種仙人應(yīng)該不會和自己計較,又問:“這詩,你如何解的?莫非是一個‘泥’字?”

趙期昌沉默,上下打量小白爺,一副不信你人品的模樣:“啥時候拿來買詩的銀子,咱再說與你聽。這個咱解了兩年多,才解開,不能輕易說?!?/p>

“你個窮措大能解開,小爺也能。”

輕哼一聲,小白爺?shù)溃骸肮芎米欤鍍摄y子明日就給你送來。出了差錯,你就是帶刺的臭蟲,咱也要一巴掌拍死!”

送一幫不速之客離開,陰著臉趙期昌關(guān)上門,合上門閂。

頓時神情一松,仰天輕呼一口氣,熊孩子就是好騙呀!

摸了摸左臉的疤,沒有任何的痕跡平平坦坦,可就是這一拃長的疤,毀了他的另一條路。

夜里的登州城一片風(fēng)嘯聲,悠揚的梆子聲一陣一陣,還有巡夜的壯班衙役以及軍士。

小白爺一幫人左拐右拐,趙期昌坐回原來的位置,手伸進(jìn)懷里,摸著一粒粒碎銀子,又是一嘆,這投胎果然是一門學(xué)問。

銀子是銀子,銅錢是銅錢,彼此兌換沒有個定律有著浮動,大體上還是一兩銀子約為一貫小錢,具體一兩銀子價值多少銅錢,每日市肆里都有牌文告示,銅錢又因為品相問題產(chǎn)生縮水,這混亂的貨幣體系,的確有些讓人頭大。

現(xiàn)在家底換算后是接近十五兩,如果那個小混蛋守信明日送來五兩銀子……

趙期昌歪著腦袋看著真武大帝神像,目光無神腦海中思索著前路。

或許應(yīng)該花錢,去衛(wèi)里武學(xué)掛個名走一圈,以同窗的身份和衛(wèi)里軍官子弟混個臉熟,以后也有個人脈。

登州衛(wèi)是一個大衛(wèi),整整八個千戶所,衛(wèi)里設(shè)有的文學(xué)、武學(xué)還算全面。文學(xu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試著走武學(xué),參加武舉也是一條路子。

天下衛(wèi)所三百多,世襲正五品千戶以上的雜碎絕對超過五千人,自己一個世襲小旗想要出頭實在是太難。

武進(jìn)士不錯,壓力不算大,考中后……

趙期昌從這些年積攢下的信息里分析著,武進(jìn)士起步都不錯,一般運氣好都是下放各省都司、總兵衙門做總兵親隨或總兵的掌印、掌旗官,積累經(jīng)驗后再下放一地守備。

如果運氣不好,則是下放各軍擔(dān)任實職千總。

運氣最不好的,就是坐冷板凳,干熬著。

想不明白,三百多衛(wèi)所怎么會有那么多高品級世襲軍官,都是跟他搶飯碗的混賬!

“阿嚏!”

勞累的戚繼光打了個噴嚏,隨后一聲慘叫跌落炕下。

王氏收回強健有力的細(xì)白小腿,嘟囔一句:“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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