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謬論

　　“靜塵，原來你在這啊！”簡兒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

　　蘇瓔瓔拍拍胸口，“簡兒，你嚇我一跳。”

　　“我去禪房找你，你不在?！焙唭涸谔K瓔瓔身邊坐下，“我掐指一算，算到你會躲在這里，就找來了?！?

　　蘇瓔瓔笑笑，問道：“靜玄師兄怎么放你出來了？”

　　“師父的侄孫侄孫女進(jìn)庵來看她，我就趁機溜出來了。”簡兒在蘇瓔瓔面前也不藏私，有什么說什么。

　　“庵里今天來了很多客人。”蘇瓔瓔摸了摸下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凈蓮寺兩位深居簡出的師父都有客到訪，靜玄是侄孫侄孫女，慧謹(jǐn)師父的客人會是誰？要勞煩她親自接見。

　　“過幾天還會來更多人?！焙唭簭暮砂镒コ鲆话压献尤蔬f給蘇瓔瓔，補充說明，“我沒用牙嗑，是用手剝的。”

　　蘇瓔瓔笑，接了過去，拈了幾粒放進(jìn)嘴里。

　　“十一月十七是阿彌陀佛圣誕，庵里要舉辦法會，到時候可就熱鬧了?！焙唭喊岩话压献尤嗜M(jìn)嘴里，嚼得咯吱作響。

　　看了半個月的佛經(jīng)也不是沒用的，至少蘇瓔瓔知道這阿彌陀佛不單純是句佛號，他是佛教中在西方極樂世界的教主，與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統(tǒng)稱為西方三圣。

　　簡兒嘰哩呱啦的說著法會的熱鬧場面，蘇瓔瓔在心中默念，阿彌陀佛，一界一佛，多界多佛！佛家也蠻多名堂的，這一年到頭要過多少佛誕，開多少場法會？

　　蘇瓔瓔閑得無聊，也不嫌棄簡兒年紀(jì)太小，跟她天馬行空的瞎扯，從簡兒口里知道了許多慧謹(jǐn)不會說的密聞。聊了一會，走來個小尼姑，雙手合十給蘇瓔瓔行禮道：“師叔，師祖請您清妙堂?！?

　　在凈蓮寺建寺之初，就立下宗派世系傳承碑，現(xiàn)在已傳了十?dāng)?shù)代，如今寺中，以“慧”字輩為最高，接下去是“靜”字，再下去是“圓”字。進(jìn)了佛門，沒有性別之分，尼姑不稱師姐師妹，而叫做師兄師弟?；壑?jǐn)收蘇瓔瓔做了俗家弟子，排在靜字輩最末。

　　蘇瓔瓔隨小尼姑去清妙堂，簡兒就回靜玄那邊。禪房內(nèi)光線不甚明亮，佛香浮動，除了慧謹(jǐn)，還有一老一少端坐在蒲團(tuán)上。老的與慧謹(jǐn)齊名的圣僧覺明禪師，少的是的覺明禪師的弟子鄴疏華。

　　“弟子見過師父。”蘇瓔瓔在外人面前，不會象與慧謹(jǐn)單獨相處時那樣嘖有煩言，乖巧地給足師父面子。

　　慧謹(jǐn)嘴角微揚，道：“靜塵，這位是覺明大師，你與大師見禮?！?

　　“弟子靜塵見過大師。”蘇瓔瓔行罷禮，抬眼看著覺明禪師。老禪師年近百歲，臉上的皺紋有如刀刻，眉須俱白，雙眼微垂，手中握著一串金剛菩提子念珠。

　　“靜觀紅塵，萬事隨緣；不悲過去，非貪未來；心系當(dāng)下，由此安詳?！庇X明禪師睜開雙眼，目光柔和，意態(tài)安詳，將手中的念珠遞給蘇瓔瓔，“相由心生，境由心轉(zhuǎn)，心系諸佛，珠可助道?！?

　　蘇瓔瓔已經(jīng)明白要回現(xiàn)代是不可能了，至少暫時是不可能，她要接受她現(xiàn)在是“宋箬溪”這個事實，接過念珠，戴在手腕上，雙手合十，“謝大師指點迷津，我……弟子會努力的隨遇而安?！?

　　覺明禪師含笑道：“疏華與你師弟見禮。”

　　拈花一笑，純凈無染，讓蘇瓔瓔浮躁的心境忽然就淡然了，轉(zhuǎn)身，看到的是鄴疏華的肚子，驚訝他的身高，向后退開一步，抬起頭才看清他的容貌。

　　大約二十歲的年紀(jì)，烏黑的長發(fā)用如意紋檀木發(fā)釵挽在頭頂，五官精致出眾，眼睛深邃黑白分明，只是臉色不太好，有些蒼白，嘴唇也沒什么血色，寬大的僧袍套在他消瘦的身體上，有點弱不勝衣。

　　鄴疏華見面前嬌小的女孩，睜著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墨瞳里有個小小的人影，唇角微揚，露出溫和的笑容，雙手合十，“師弟有禮?！?

　　“師兄有禮?！碧K瓔瓔垂下眼瞼，輕聲道。

　　“阿彌陀佛，你們都坐下吧！”慧謹(jǐn)?shù)馈?

　　鄴疏華在蒲團(tuán)盤腳而坐，姿勢標(biāo)準(zhǔn)。

　　這位老禪師如此和善，若是做出挑釁的行為，會不會讓他破功呢？蘇瓔瓔眸光微轉(zhuǎn)，輕輕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問道：“大師，師父，我這么坐可以嗎？”

　　覺明和慧謹(jǐn)對蘇瓔瓔放肆無狀，不以為忤，微笑點頭。鄴疏華見狀，唇邊的笑深了幾分，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師弟有了初步了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wèi)國祗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惡法，惡惡法。有真實法，真實真實法。諦聽。善思。當(dāng)為汝說。云何為惡法。謂殺生。乃至邪見。是名惡法。云何為惡惡法。謂自殺生。教人令殺。乃至自起邪見。復(fù)以邪見教人令行。是名惡惡法。云何為真實法。謂不殺生。乃至正見。是名真實法。云何為真實真實法。謂自不殺生。教人不殺。乃至自行正見。復(fù)以正見教人令行。是名真實真實法。佛說此經(jīng)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庇X明念誦《雜阿含經(jīng)》的三十七卷。

　　宋箬溪低頭，嫌惡地撇撇嘴，沒一點新鮮的，又說經(jīng)文。

　　“阿彌陀佛，普勸戒殺，隨力放生，加持念佛，增崇福德，隨愿往生，永脫輪回，功德無量。”慧謹(jǐn)?shù)馈?

　　鄴疏華微微頷首，十種不善業(yè)中，殺生罪過最大。

　　宋箬溪輕嗤一聲，不以為然。

　　“靜塵，你不贊成？”覺明含笑問道。

　　宋箬溪看著慧謹(jǐn)，“師父，我可以說嗎？”

　　慧謹(jǐn)看著這個假裝乖巧的弟子，笑道：“可以?！?

　　宋箬溪端正坐姿，清清喉嚨，道：“佛說修行之人要戒殺，斷葷腥，食素，方成正果?？墒欠鹩终f六道輪回，作孽之人墮入地獄、餓鬼、畜生之三惡道。既然是作孽的人才會墮入惡道，那么殺生，就可以讓這些作孽的人早日脫離苦海，重新輪回，再世為人，這是在做善事。做善事的人應(yīng)該有福報才對，可是佛卻說殺生要下地獄輪回，投身惡道，受折磨。而那些讓他們繼續(xù)在苦海里煎熬，不肯解救他們的人卻功德無量，永脫輪回。所以我覺得，佛是在抑善揚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