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殘漢逐鹿作者:老實混蛋 時間:2020-12-17 17:05:34
龍騎兵以逸待勞,所以馬力充沛。白馬義從則一直在不停的奔馳,而他們所騎乘的西涼馬不缺爆發(fā)力,不缺沖刺力,不缺越障力,最為欠缺的就是耐久力。
河灘之上,凍土剛化,多少還有些泥濘,這使得馬力已經(jīng)不足的白馬義從控馬更加吃力,而反觀他們的對手,卻是越跑越快,越跑越遠,好像根本就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一樣。
公孫瓚不甘地看著遠去的龍騎兵們,狠狠地一勒馬韁,手中大槍戳在地上,揮手止住了白馬義從的繼續(xù)追擊。他很清楚,現(xiàn)在的白馬義從,或者說他們的坐騎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再追下去,恐怕落不到什么好下場。
公孫瓚想要暫時放過龍騎兵,龍騎兵卻并不打算就此罷休,遠遠地又有一支騎兵朝著白馬義從沖殺了過來。
“收刀,換弓!”
公孫瓚終于收起了他對于龍騎兵的輕視,他雖然有著死要面子的弱點,但是涉及到生死關(guān)頭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白馬義從本就是由善射之士組成,他們威震塞外闖下偌大的名聲,憑靠的也是他們手中的弓箭。
縱馬彎弓,絕大部分人只能是想想而已,可是白馬義從每個人都能做到。他們都是公孫瓚精挑細選出來的,再經(jīng)過苦練之后,就完全能夠做到?jīng)_鋒之時箭如雨下。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白馬義從雄壯的口號聲再度響起,可是迎著他們沖過來的龍騎兵卻好像被嚇住了一樣,竟然在他們面前大概三百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三百步,縱馬疾馳轉(zhuǎn)瞬即至,但是臂力再強的射手也很難在這么遠的距離精確命中目標。
公孫瓚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無恥的對手。在公孫瓚看來,他們根本不配稱之為騎兵。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是,怎么打?
公孫瓚緊攥著長槍一言不發(fā),胯下“踏雪騅”粗重的喘息聲讓他很難發(fā)出繼續(xù)追擊的命令。踏雪騅已是如此疲累,更何況白馬義從的坐騎。
“公孫老兒昏了頭,賠了兄弟又折兵!”“公孫老兒昏了頭,賠了兄弟又折兵!”
這邊白馬義從的口號停了下來,那邊龍騎兵的鼓噪聲卻響了起來,而且是如此刺耳的鼓噪聲,讓公孫瓚面紅耳赤同時又怒火沖天的鼓噪聲。
“白馬義從,與我全力追敵,不死不休!”
所有的理智都被丟在了腦后,公孫瓚幾乎是吼叫著催動著踏雪騅朝著龍騎兵殺了過去。在他的身后,數(shù)百忠心耿耿的白馬義從也是不惜馬力的沖殺了出去。
主辱臣死,對于白馬義從來說,公孫瓚就是他們的天,公孫瓚受到了這樣的侮辱,他們寧肯拼著死也要把對面這些可惡的敵人撕成碎片。
夏侯蘭嘿嘿一笑,也不去和對手硬拼,調(diào)轉(zhuǎn)馬頭撥馬便走。
千余龍騎兵一分為二,趙云挑選出約五百人俱是射術(shù)精準,身強力壯的。剩下的五百多騎正是夏侯蘭所統(tǒng)帥的副隊,他們的任務(wù)并不是制造殺傷,而是通過持續(xù)性的騷擾達到拖垮敵人的目的。
一口氣不知道追出去了多遠,更不知道龍騎兵其實都是配置雙馬,若不是夏侯蘭有意識地拖住他,恐怕他早就失去了龍騎兵的蹤跡。
一直叢朝陽初升追到了日上三竿,雙眼充血的公孫瓚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他滿心想的都是瘋狂的殺戮,此時也唯有殺戮和鮮血才能讓他恢復(fù)理智。
“希律律,希律律,嘶嘶嘶嘶……”
戰(zhàn)馬悲鳴聲中,公孫瓚猛打一個激靈,疾馳中長槍猛地摜在地上,身體騰空借助長槍的力量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渾身顫抖地回頭去看時,他的愛馬“踏雪騅”已經(jīng)是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大量的白沫叢馬嘴中涌出,而它看向公孫瓚的眼睛中,也充滿了無限的依戀和不舍……
“啊啊啊啊!”
公孫瓚仰天大呼,他的眼中滿含熱淚,踏雪騅跟隨他南征北戰(zhàn)已經(jīng)六年多了,在公孫瓚的眼里,踏雪騅的地位并不比公孫范等兄弟差多少。可是南下以來,接二連三的,他的兄弟相繼離開了他,如今踏雪騅也是含淚而亡,此時的公孫瓚,真有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在他的身后,此時還能在馬上堅持的白馬義從,已經(jīng)不足三百人了。踏雪騅這樣神駿的戰(zhàn)馬都因力竭而亡,更何況那些普通一些的坐騎了。雖然還能夠堅持,可是幾乎每一匹都在大口喘著粗氣,明顯都已經(jīng)接近了極限。
公孫瓚并不知道,就在他拼命追逐夏侯蘭的時候,趙云卻是殺了個回馬槍,故技重施,于易水之畔大破鄒丹,范方所率領(lǐng)的兩千騎兵。范方被趙云一箭正中喉嚨,命喪當場,鄒丹僅以身免,單騎逃脫。
公孫瓚也不知道,他的大本營此時也吵成了一片。鄒丹狼狽不堪地逃回大營之后,關(guān)靖提議立即出兵救援公孫瓚,可是嚴綱卻堅決反對,建議公孫續(xù)整兵回返幽州,再做他圖。公孫續(xù)左右為難,一方面心憂父親的安危,一方面真是怕了神出鬼沒的龍騎兵。躊躇良久之后,最終決定固守大營,同時派出大量斥候探查公孫瓚的下落。
目光盡頭之處,那群可惡的龍騎兵又回來了,他們明明能夠逃掉的,為什么又折返回來了?
夏侯蘭很快就用行動回答了公孫瓚的疑惑,五百余騎距離白馬義從越來越近,速度也越來越快。
“列陣,準備戰(zhàn)斗!”
公孫瓚的眉頭緊鎖,手持長槍站立在隊伍最前列。此時的他,就好像困獸一般,有心最后一搏,可卻是沒有了搏命的力氣。他心里很清楚,此時的白馬義從,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斗的能力,失去了戰(zhàn)馬的騎士,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所能做的只是等待死亡。
出乎公孫瓚的意料之外,夏侯蘭并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而是勒馬停在了大約五十步之外,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公孫瓚許久,這才大聲喊道:“公孫老兒,吾主仁慈,這次饒你一命。給你一天的時間,你要是識相的話,收攏你的殘兵敗將速速滾回幽州去。一天之后,冀州境內(nèi)但凡發(fā)現(xiàn)一個幽州兵,小心你的項上狗頭!”
夏侯蘭饒了他一命,可是帶給他的羞辱卻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無法忍受,眼睜睜地看著夏侯蘭帶著龍騎兵大搖大擺的消失在他視線的盡頭,公孫瓚猛然綽槍在手朝著自己的喉嚨就扎了下去……
“主公不要!”
“勾踐臥薪嘗膽,方有三千越甲吞吳。韓信忍受胯下之辱,才能立下不世之功!主公切莫因為一時之敗,就此心灰意冷!我相信總有一天,主公會帶著我們將今日所受的恥辱十倍百倍奉還!”
兩名白馬義從眼疾手快,或者說是他們比較聰明,已經(jīng)猜到了公孫瓚的打算,所以就在公孫瓚舉槍的一剎那,兩人飛速上前抱住了公孫瓚,也保住了公孫瓚的性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公孫瓚昂藏八尺男兒,天下聞名的一方梟雄,此刻居然是淚流滿面,不僅僅是因為他今日所受到的恥辱,還因為跟著他南下的三萬幽州男兒。只因他的一時貪念,連累兩萬多幽州兒郎命喪他鄉(xiāng),這讓他內(nèi)心無比的自責?;蛟S之前,他還有信心為他們報仇雪恨,可是現(xiàn)在的他很清楚,他已經(jīng)敗了,一敗涂地!
公孫瓚窮途末路,而此時的韓馥境遇和公孫瓚也相差無幾,雖然他已經(jīng)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也做好了死守鄴城的打算??伤趺炊疾粫氲?,袁紹的大軍會來的這么快!
就在閔純離城不到一個時辰,就在耿武剛剛將高干等人羈押起來的時候,鋪天蓋地的袁紹大軍四面八方圍住了鄴城。
意氣風發(fā)的袁紹,騎著一匹高頭駿馬,身披金盔金甲行走在隊伍的最前列。此時的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去年討伐董卓的時候。那時候的他,身為十三鎮(zhèn)討董聯(lián)盟的盟主,何等的雄姿英發(fā)!
在袁紹的身后,逢紀,許攸,田豐,辛評,郭圖,顏良,文丑,蔣奇等俱是騎馬相隨,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喜滋滋的神情。大軍一路北上所向披靡,所過郡縣無不傳檄而定。如今兵臨鄴城,已是勝局在握,身為袁紹的部下,他們又怎么可能不開心?
鄴城之上,韓馥雖然強作鎮(zhèn)定,可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他渾身都在哆嗦,只是他們不知道韓馥是生氣還是害怕。
一個打著白旗的使者騎馬來到城下,朗聲開口道:“吾主有話要問文節(jié)公,敢問文節(jié)公可在城上?”
韓馥冷哼一聲,“我與袁本初之間,無話可講!你且回去告訴他,他若敢冒天下人唾罵,就讓他來攻城好了!”
和城下使者的大嗓門比起來,韓馥的聲音就好像是蚊子一般,離他遠一點都聽不清楚,更不用說城下的使者了。不過那個使者的任務(wù)顯然不是來聽韓馥說話的,遠遠地看到似乎有個人站出來了,他就扯著嗓門繼續(xù)道:“吾主有言,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文節(jié)公仁愛之名滿州皆知,想來也不會忍心看到漳河之上血流漂櫓,鄴城之下尸橫如山吧?如今大勢已去,何不開城讓賢,博得天下贊譽?”
“給我放箭!”
韓馥懶得再說什么,直接下命令道。
使者顯然也是個乖覺的,喊完話后立即撥轉(zhuǎn)馬頭,不等城上放箭就已經(jīng)是飛奔而去了。
“看起來,韓文節(jié)不甘心也不死心??!”
袁紹冷笑著搖了搖頭,目光中露出森然的殺意,揮手下令道:“既然他韓文節(jié)不識抬舉,那就不要再等下去了!麹義聽令!”
早已經(jīng)是戰(zhàn)意凜然按耐不住的麹義立即策馬來到袁紹身前,馬上一躬應(yīng)道:“末將在!”
“給你等兩個時辰,率從本部先登勇士給我拿下鄴城!”
麹義躬身領(lǐng)命剛要離開,卻被郭圖攔下了,小眼睛眨巴著對袁紹說道:“主公稍安勿躁,不動刀兵,冀州之主也必定非主公莫屬!”
袁紹疑惑地看了郭圖一眼,沉吟片刻道:“遲則生變,文則先生有多少把握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郭圖信心滿滿道:“十成把握!”
袁紹點頭道:“好!那我就再等片刻!”
城墻之上,韓馥振臂道:“此乃我冀州危亡之時,還望諸公齊心并力,保我冀州不失,來日必有重賞!”
城墻上一片轟然應(yīng)答聲,心向袁紹的,此時大多都被耿武看押了起來,因此城墻上的文武官員大多都是忠于韓馥的,對于守住鄴城,他們也是信心滿滿。
“父親,城上風大,有潘鳳將軍守御,鄴城必定固若金湯,你身體不好,還是下城休息一下吧!”
開口說話的,是韓馥的次子韓儀,和韓俊并不是同母所生,雖是庶子,但因為自小別無所好,唯一喜好讀書,一直都很得韓馥喜歡。
韓儀說著話,走上前來就要攙扶韓馥。
韓馥笑著點了點頭,他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在城墻上站了這么會功夫的確感到有些疲憊了。
“那我就暫時下城歇息片刻,守城一事就交給潘鳳將軍全權(quán)負責了!待得打退敵兵,我再為諸將請功!”
眾將領(lǐng)轟然應(yīng)偌之時,卻是異變突生,只見韓儀手中突然出現(xiàn)一把匕首,準確無誤地抵在了韓馥的脖子上。
“仲權(quán),這是為何?”
剎那間所有人都傻了眼,韓馥更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父親,休要怪罪孩兒,實在是你執(zhí)迷不悟,仲權(quán)無奈才出此下策。本初公四世三公,文韜武略,乃是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流人物!父親本來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卻怪我那不孝的兄長多事,這才使得父親落入此等局面。要怪,就要怪他韓俊不識抬舉!一個紈绔子弟,非要出頭和本初公相爭,他有那個資格嗎?”
韓儀好像魔怔了一般,整個人披頭散發(fā)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的溫文爾雅。
禍起蕭墻,所有人都傻了眼,唯有潘鳳挺身而出道:“韓儀!莫要執(zhí)迷不悟,若是你現(xiàn)在放手,我相信你是被賊人迷惑了!”
“潘鳳,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我父親身邊的一條狗罷了,也敢對我大呼小叫,莫非是活膩味了不成?”
韓儀冷哼一聲,粗暴地拖拽著韓馥,好像這個人是他的生死仇敵而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一般。
潘鳳哈哈大笑,手指著韓儀不屑道:“我潘鳳素來忠義,與人鮮有爭端。更兼城墻之上皆乃我之心腹,何人能夠殺我?何人敢來殺我?”
“我來殺你!”
就在潘鳳笑得開心的時候,他的身后突然傳出了一個冷漠的聲音,不等潘鳳反應(yīng)過來,一把利刃就劃破了他的脖頸。
鮮血直飛,潘鳳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轉(zhuǎn)過頭去,咬著牙說出了殺他的那個人的名字——“韓猛!你這忘恩負義之輩!”
韓猛一臉冷漠的將潘鳳的尸體摜在地上,森然的眼神掃過城墻之上的將士,用好似來自地獄一般可怕的聲音開口問道,“還有誰敢不服?”
短暫的沉默之后,或許是終于有人受不了韓猛帶來的巨大威壓,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不止,“將軍饒命,我愿跟隨將軍!”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在潘鳳死后,冀州軍中已經(jīng)無人能和韓猛作對,最終除了韓儀和韓馥之外,城墻之上所有的將士齊刷刷的跪倒了一片。
韓馥面如土色的長嘆一聲,“庶子畢竟庶子,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枉我對你多加栽培,逆子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么?”
韓儀面色如土,無言以對。
巨鹿郡,任縣。
心急如焚的韓俊,一路急行軍最終卻還是無法改變冀州的命運。
此刻的他,面色平靜地看著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的閔純,心里面一片冰涼。
“主公本已做好了萬全準備,怎奈韓儀悖逆,挾持主公獻城投降。袁本初兵不血刃下鄴城,如今已經(jīng)是派出大軍北上,名義上為了討伐公孫瓚,真實目的不得而知,還望公子早作打算?!?
閔純本來是被韓馥派往魏郡取代郭圖的,但是卻沒想到郭圖早已經(jīng)背主投敵。閔純剛剛離開鄴城,袁紹大軍就殺到了。孤身一人回天無力,閔純考慮之下,最終撥馬北上找尋韓俊。
韓俊攙起閔純,好言撫慰道:“伯典先生一路辛苦了,只是不知我父親如今可安然無恙否?”
閔純回道:“我在路上聽說,袁本初封主公為奮武將軍,但既無兵權(quán)亦無官屬?!?
韓俊點了點頭,又問道:“可知袁軍北上兵馬以何人為帥?”
閔純對答如流道:“袁軍兵分兩路,東路馬步騎兵約萬余人,麹義為將,逢紀監(jiān)軍。西路大軍也是萬余人,顏良為將,郭圖監(jiān)軍。”
韓俊沉吟不語,片刻之后忽然轉(zhuǎn)身直視甄儼道:“子然,如今我父已然不是冀州牧守,你做何選擇?”
甄儼連忙道:“家母作何選擇,請恕甄儼不敢妄言。但是儼早已立下誓言,此生追隨主公左右,主公不棄,我必不離!”
韓俊心里腹誹甄儼用詞不當,不過對于甄儼的回答他還是很滿意的,點點頭道:“如此,就請子然幫我起草一份討袁檄文!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看到他袁本初的丑惡嘴臉!我要讓他汝南袁氏為他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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