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滿室寂靜，半晌人們才反應過來，贊美的話不要錢似的向墨涵砸來，什么“文武雙全”“六藝皆通”等等，似乎眼前這小奶娃已經長成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通才了。賈敏長舒口氣，林海則摸著才開始留的胡子笑得春暖花開。

　　墨涵看著王夫人眼底掩飾不住的酸恨，暗暗冷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親眼見自己如此不凡，怕有些人會坐不住了吧。

　　回頭說賈母帶著兩個兒媳婦回了府，歡喜的神色就淡了下來，打發(fā)眾人都出去自己靠在榻上閉目想心事。也不知過了多久賈母睜開眼睛道：“去請二老爺和二太太來?！?

　　外間小丫頭答應一聲忙出去了。

　　不一會賈政和王夫人都來了，請過安后賈母道：“你們也不用在這兒立規(guī)矩了，都坐吧?！?

　　賈政和王夫人落座后賈政才道：“老太太喚兒子和媳婦來什么事？”

　　賈母道：“今兒你們也去林家了，覺得林家的林哥兒怎么樣？”

　　賈政一聽來了精神，喜悅道：“自是不凡，兒子看他可說把平日所見孩童都比過去也不為過。這也是妹妹妹夫的福氣。”

　　王夫人聽了就不樂意了，插嘴道：“一個小孩子能看出什么來，咱們的珠兒才是真的不錯呢?！?

　　賈政皺皺眉：“好了，母親跟前你插什么話？”

　　王夫人呼吸一窒，低下頭來。

　　賈母道：“珠兒自然是好的，老二家的話也不錯，哎，只是珠兒的身子卻……我今兒看了涵哥兒心里確實很喜歡。因此就有個想頭，咱們家的元兒只大涵哥兒一歲，我有意將元兒定給涵哥兒，也算是親上加親的美事。林家如今看來前途不可限量，林家的家教咱們也信得過，我心里覺得這事是四角俱全的。不過你們是元兒的父母，我也不好做主，故而找你們來商量一下?！?

　　賈政先喜道：“果然是一門好親，全憑母親做主。想來妹妹也是樂意的?！?

　　賈母滿意地點點頭，看向王夫人道：“老二家的呢？”

　　王夫人暗暗咬牙，心道好你個老不死的，以前就偏心賈敏，如今又偏著賈敏搶自己閨女，真是欺人太甚。

　　她知道賈政最疼妹妹，指望不上，自己如今趁著杜氏懷孕才上手管家，在賈母面前還沒什么底氣，只能緩緩地說了。想罷見賈母問自己忙起身笑道：“老太太的想法自然是好的?！笨促Z母一愣，王夫人暗自憋氣斟酌道：“只是媳婦倒有些小想法想跟老太太說說。”

　　賈母心道來了，就知道這二兒媳婦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且看她怎么說，于是道：“本就是找你們來商量的，你有什么話就說吧?！?

　　王夫人道：“媳婦是覺得林家哥兒固然是極好，可終究是太小了，不怕老太太惱，元兒到底是媳婦身上掉下的肉，私心里希望給她最好的。林家家教雖好，可萬里頭還有個一呢，萬一他長大了是個淘氣的呢。當然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的，只是媳婦終究會想一下。再者若定了親以后便不好相見了，若以后兩個人性格不合可怎么好。反倒不如先放放，讓兩個孩子以后相處一段時間，彼此也都了解些。雖然于禮不合，不過他們還小，又是表親相處，也無妨。反正林家哥兒也不可能這么小就訂親，以后覺得好再議親也很來得及。還有就是咱們家如今還有個秀女名額呢，如今看來差不多是元春了，要給她議親媳婦覺得還是先往內務府備案了再說，這也是媳婦的小見識，老太太覺得呢？”

　　賈母聽了眉頭微皺，道：“我倒是忘了元丫頭還可以參選呢。你這想法倒比我還周全呢，不愧是開始管家了的?！闭f完意味深長地瞅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看著賈母洞察明徹的眼睛，心里打個突，忙賠笑道：“老太太也太抬舉媳婦了，媳婦才上手管家，天天是丟了笤帚弄耙的，哪及得上上老太太周全，底下老嬤嬤們都說若媳婦有一絲老太太的巧勁也不至于弄成這樣，不說老太太，就是大太太那邊也比媳婦強呢。媳婦真恨不得老太太勞累些天天教教媳婦。今兒這事老太太純是一片愛護小輩的心才對別的想的少了，媳婦因多了名利心，在這上面都覺得愧得慌呢?！?

　　賈母滿意一笑，瞇著眼睛道：“我老了，還巧什么。你最近管家我冷眼瞅著也不錯。倒是你說的大太太好還不假，你偶爾可以請教請教她，只別累著她。以后等涵哥兒大些了多接過來和元丫頭玩，畢竟十幾年后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呢。我私下覷著當今在女色上也平常，元丫頭以后真進去了也不一定能出頭呢。”

　　賈母這番話真是紅棗加棒子，既敲打了王夫人又沒讓她失了面子?？赏醴蛉诵闹信鸶鼰耄Z母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告訴她“你如今管家只是暫時的，所以你可別得意了，你再怎么鬧騰也翻不出我的手心”。

　　王夫人回到自己屋里氣呼呼坐到椅子上，越想越窩火，順手抄起杯子來摔到地上，正碎在一個小丫頭腳邊，那丫頭嚇得險些跳起來，也不管滿地的碎瓷片子，撲通一聲跪倒，臉色煞白磕頭道：“太太饒命?！?

　　王夫人冷笑道：“我饒你什么命，我有本事要你命嗎？啊，你說啊?！?

　　小丫頭渾身哆嗦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只不住地磕頭。王夫人嘆口氣，道：“來人?！蓖忾g一個嬤嬤馬上走進來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這丫頭手腳太毛糙，剛把杯子摔了，你將她帶下去降為三等丫頭吧，打她四十板……算了，不用打了，只讓她將茶杯的銀子補齊了吧?！?

　　那丫頭臉色慘白，就是賣了她也不值這杯子呀，便沒口子地求饒。

　　王夫人疲憊地揮手：“還不帶下去，吵得我頭疼?！?

　　老嬤嬤拉著小丫頭出去，嘴里嘟囔道：“你這丫頭也太不知感恩了，太太心善只降了你，又沒攆你，你還想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