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且說林海走了，賈敏哄著孩子睡了，便將今天的事情告訴了她的奶娘康嬤嬤?？祴邒咦聊チ艘粫诺溃骸肮媚铮吓f句不該說的話，姑娘今天的話實在有些不妥，若依老奴看，姑爺既有這意思，姑娘答應(yīng)了就是，難得有這樣知疼知熱的姑爺，姑娘怎么還拿捏著規(guī)矩不放?！?

　　賈敏一怔：“嬤嬤竟覺得我做的不妥嗎？”

　　且聽康嬤嬤說出一番道理。

　　康嬤嬤道：“老奴到林家這么多年，看姑爺是真正的赤誠高潔之人，并不是那等貪花好色又虛偽做作的人，今天的話定是出于真心，姑娘怎么反倒不答應(yīng)，難道還是懷疑不成？”

　　賈敏搖頭道：“都這么多年了，老爺是什么人我還不知道，再懷疑就真枉為他的妻子了，是我自己顧慮多啊。老爺現(xiàn)今是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你看哪個從四品官的后院像老爺這樣寥落，我要再將那兩個姨娘都發(fā)送了也太不好看了，而且還給那攀扯的人找了借口塞人。再說……”賈敏低頭撥弄著林墨涵的小床道：“總歸對林家和賈家的名聲都不好。”

　　康嬤嬤嘆口氣：“姑娘如今孩子都有了，怎么還這么放不下。說實話前面的理由也就罷了，可若老爺不在意姑娘還怕什么。倒是后一個理由姑娘以后再不可想了。老奴雖然出身賈家，可老奴是看著姑娘長大的，因此還是想提醒姑娘一句，您是賈家的姑娘，可您的家卻是林家，您實在不該再考慮賈家的利益了，甚至還為此委屈自己，何苦呢。這話并不是老奴忘本，只是老奴真心希望姑娘好”

　　賈敏道：“我知道嬤嬤為我好，好吧，讓我再想想。”

　　康嬤嬤長嘆一聲出去了，心中卻遺憾，姑爺是何等聰明之人，自己冷眼瞧著那教養(yǎng)根本不是半路從文的賈家所能比的，姑娘一味以賈家爺們的標準去看老爺，又放不開娘家，再如此下去怕真的和老爺生出芥蒂了。該說賈家教育太好了嗎，這出嫁的姑娘一個個都如此“不忘本”，以前賈敬出嫁幾年就死了的姐姐如此，賈敏依然如此。另外她也有些隱秘的猜測，林海如此忌諱秀兒，莫不是這次賈敏被花園的石子滑倒，不止有劉姨娘的事，秀兒也有干系？只是真這樣老爺直說就是了，何苦藏著掖著，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姑娘對她再有感情能越過兒子去？這樣想著康嬤嬤倒不確定了。

　　她卻不知道她這番猜想墨涵也想到了，甚至比她想得更遠更深……

　　轉(zhuǎn)眼一年便過去了，林墨涵為了早些擺脫裝嫩的尷尬做什么都比別人來得早些，七個月開口說話，十個月學(xué)會走路，一周時已經(jīng)十分清楚明白地運用人類比較復(fù)雜的語言了，當然為了不讓人覺得反常，他偶爾還會蹦出些令自己黑線無比令別人歡樂無比的童言童語，就當是彩衣娛親了。雖然沒有刻意宣傳，京城仍有不少人知道林家的涵哥兒是個早慧的神童。

　　這日正是林墨涵的出生后的第一個生日，說起來好笑，林墨涵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正是梅花已盡，柳眼初開，萬物萌動，風(fēng)恬浪靜的時候。別人不覺得什么，可墨涵知道十幾年后的這天是自己最最喜歡的妹妹的出生日期。這輩子是不能娶林妹妹了，可能成為她的哥哥，還和她一天生日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大廳上早已來了很多賓客，賈敏笑呵呵陪著女眷說話，端的是游刃有余、高雅大方，令那些來客暗暗點頭，那些本瞧不起賈家行伍出身的人也不禁對賈家的教養(yǎng)高看了幾分。今天除了那些官太太，賈敏娘家的母親賈母、大嫂杜氏、二嫂王氏都來了，賈敏雖然不喜歡二嫂，卻仍是很高興娘家的重視。大嫂杜氏已經(jīng)懷孕五個月了，今兒來還笑著對賈敏說希望沾沾涵哥兒的靈氣，讓賈敏心中很是熨帖，連二嫂隱晦的嫉妒都不在意了。

　　王夫人今天來心理極不是滋味，說起來她也是兒女雙全，可大兒子三歲的賈珠雖然伶俐卻生下來就身子不健旺，怎么調(diào)理都不見效，女兒元春雖好卻不頂事。反觀早產(chǎn)的墨涵卻比一般孩子還健康呢，怎不讓她心里發(fā)酸。她心中咒罵這賈敏好運，又氣杜氏得賈母的心，正發(fā)狠，猛然間瞥見賈母冷冷的目光，忙收了恨意，眼皮子一垂重新變回木訥溫順的樣子。

　　一會兒，林墨涵被洗得干干凈凈打扮得像個善財童子似的閃亮登場了。他的容貌融合了賈敏和林如海的優(yōu)點，又因練功的關(guān)系比別的孩子多了一股說不出的靈氣，立刻引得一幫女眷贊嘆連連，恨不得這樣的娃娃是自己家的。

　　奶娘將林墨涵何放到堆滿各樣事物的大桌子上，林海笑道：“涵兒，這桌上的東西可以隨便挑哦?！绷趾Ｒ稽c不擔(dān)心墨涵挑個不好的東西，幾個月觀察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兒子聰明得不像話，似乎自己說什么他都是懂得。林海不愿去想原因，只當是上天的恩賜。

　　墨涵忽閃忽閃大眼睛，奶聲奶氣道：“是不是我拿了那東西就是我的了？”

　　眾人絕倒，還真沒見過這么聰明的娃兒呢。

　　林海忍笑道：“不錯，所以涵兒可要好好挑啊?！?

　　墨涵搖搖擺擺在桌子上走了一圈，呦，這東西還真全，連女孩繡花的繃子都有。咦，那個最漂亮的是什么，墨涵晃悠悠來到拿東西跟前，伸手抓起來一看，這不是“假寶玉”最喜歡的胭脂盒嘛，心理一時對寶哥哥有些同情，你說滿桌子上屬它好看，小孩子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難怪會抓它了。耳邊響起抽氣的聲音，不過老爹神色倒是一點不變，不愧是翰林學(xué)士，定力就是比別人強。斜眼見王夫人正幸災(zāi)樂禍地笑著，墨涵心中冷笑，等你兒子也抓它看你還笑不。想罷隨手啪得將盒子扔出去，若不是力氣不夠，險些砸到王夫人，看王夫人駭一跳的樣子，墨涵嘻嘻一笑。不等眾人再反應(yīng)便開始滿地撇東西。眼看桌子上東西越來越少，眾人都有些傻眼，不會什么也不抓吧，那該是怎么個說法。終于桌子上在人們眼里不好的東西都沒了，墨涵轉(zhuǎn)轉(zhuǎn)眼睛，將一本論語和一把小木劍夾在腋下，剩下的東西費力地用墊在東西下的紅布一兜，勉強弄個包袱的樣子，墨涵坐到包袱上，擺弄著書和木劍，笑得無比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