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蘇氏風(fēng)云作者:納蘭三變時間:2020-12-17 17:09:01
拿定了主意,蘇玉抻手扯了蘇玠的衣袖,包了兩泡眼淚怯怯道:“大兄…我…"
蘇玠正抬腳欲行,聞聲轉(zhuǎn)首,見蘇玉扯著自己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兩泡眼淚欲落不落,一時心中軟成了一灘水。
握了蘇玉扯著自己衣袖的小爪孑,蘇玠溫聲道:“阿妹可是又想阿父,阿母了么?"
蘇玉怯怯垂頭不語。
蘇玠揉了揉蘇玉才到自己胸口的小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邊蹲下身去背了蘇玉與蘇永蘇澈向村落行去,一邊輕聲哄道:“大兄不是早就與你說過,阿父、阿母去了極遠(yuǎn)的地方……等阿妹長大就會回來…"
蘇玉聽了這明顯哄小孩子的話,知道大概、也許這三兄弟的父母不知因何故去世了,方吁了口氣。
四人翻過了一個山丘,又穿過了一片不大的樹林,方來到一幢破敗的茅舍前。蘇玉轉(zhuǎn)首四望,只見往東一條四五米寬的小河,往西又隔了大片荒地才能看見影影幢幢的茅舍。蘇玉心里想,這蘇家好象離村有些遠(yuǎn)。
蘇玠推開柵欄門,待蘇永蘇澈進(jìn)去,這才彎腰放下蘇玉。
蘇玉跟著三人進(jìn)了院門,見院子倒也寬敞,有兩幢茅屋和一個搭社的木棚,余下各處都是光禿禿的,別說雞窩牛舍,連根遮萌擋陽的樹也無一棵。
蘇玠見蘇玉呆呆站在院里,轉(zhuǎn)著眼珠看這看那,走了兩步拉住蘇玉的手:“連自家也忘了么?快進(jìn)屋來"蘇玉隨著蘇階進(jìn)屋,幸好而屋中矮榻案桌齊全,但亦是油漆剝落,顯出幾分頹敗來。
蘇玠讓蘇玉先去榻上歇一歇,自叫了蘇永去抱柴生火煮飯。
過了約小半個時辰,只聽得外頭有人推開柵欄門來,十分聲響。
蘇澈正拿了樹枝在地上亂畫,聞聲跑出去一看,大叫出聲,:“大兄二兄…族老來了"
更有一個婆子粗嘎的聲音,耀武揚威道:“就是這蘇家小兒,將死人馱回來,我在坡上看的清清楚楚"
見蘇玠蘇永擋在門前,婆子獰笑一聲,不由分說要闖入屋去。
蘇玉挑了挑眉,繼爾瞇了瞇眼睛,端坐于榻上,且看這些人…待要如何。
須臾,有閑漢揪扯住蘇氏兄弟,毫不理睬二人的嘶聲大呼,將之推搡一旁。
蘇玉但覺有一絲緊張,然而…卻又有一種將要上場辯論的刺激……
一個花白胡須,身穿褐色織錦交領(lǐng)袍服頭上帶了小冠,透出幾分儒雅的老者進(jìn)了院內(nèi),其身后又跟了兩個男子,一個是膀闊腰圓的壯漢,面無表情;
另一個矮小腌臜,神情猥瑣的中年男子,隨兩人身后低頭躬身踱入屋內(nèi)。
瞬時,族老看見了端然坐于矮榻的蘇玉,恍惚之間,族老竟似是見了一個金馬玉堂,閑適從容的錦衣貴人坐于面前一般……
族老乍然之下懵了一懵,待定了定神方要開口之際,蘇玉已長身而起;
對著族老,蘇玉深揖一禮,舒緩的、從容的用糯糯的腔調(diào)道“:小兒蘇玉見過族老"
蘇玉側(cè)身一旁,又引袖相讓:“族老請榻上安坐"
這一套動作宛若行云流水,蘇玉做來,仿若自小接受教導(dǎo)、已將禮儀習(xí)慣深刻于骨子里的世家貴族子弟,非但賞心悅目,更令人有自慚形愧之感。
斜睨了族老身后兩人一眼,蘇玉默然不語,族老見此幾息躊躇,方擺手令兩人退去室外。
蘇玉肅容,對坐于矮榻上的族老又深揖一禮道:“玉……確實己死……"
看了看族老緊繃的眉眼,蘇玉心下暗笑,肅容續(xù)道:“然……玉死后魂魄無依,天上地下游游蕩蕩……"
蘇玉似笑非笑,直盯了族老凝重中透著幾許驚駭?shù)哪槪?
在他驚呼欲發(fā)之際,話鋒一轉(zhuǎn):“有個身穿銹了云紋與樓閣袍服的老翁,手拿一把拂塵…哦……就是有個長長的雕花木柄,綁了白色馬尾毛的那個,騎著仙鶴而來……"
蘇玉頓了頓,在族老灼灼如火焰般跳亮的眼神中,露出一種追憶悵惘的神態(tài)來,幽幽蕩蕩一嘆道:“唉!我就……我就在荒野里了"
良久,族老微顫的,小心的聲音傳來"
"小兒…小兒你可看清那仙鶴是個什么模樣"
其實蘇玉這番話,族老已信了大半。
時人因見識與學(xué)識的局限性,崇拜圖騰,對鬼神亦是十分敬畏;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假借鬼神之說來達(dá)取自己的目的,更何況蘇玉一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山野女童?
蘇玉之所以敢直承自己死而復(fù)生,是憑借時人對于鬼神的畏怖,讓族老知曉,自己是得鬼神庇佑之人。
經(jīng)此一事,宗族對于蘇家四子,必會因懼鬼神降禍而生出幾分忌禪;
而因這幾分忌禪,蘇氏兄妹四人會得到一點保障,一點可以爭得不由他人隨意欺凌而死的活命的機(jī)會……
看了看族老眼巴巴的小眼神,蘇玉皺了皺稀疏的眉頭,仰首做回憶思索狀“:仙鶴哦!長長的尖尖的嘴紅色的頂子,細(xì)長的脖脛……"
蘇玉是竭力回想…“翅膀是白色邊緣長有黑色羽毛的,腿也是細(xì)細(xì)長長的,叫聲…嗯!…好聽……很好聽"
最后,蘇玉實在是沒詞兒了,只好以嗯之后的無賴話做了結(jié)束語。
至此,族老已是對此深信不疑。
先不說蘇玉原本是個無見無識的山村小兒,今次一見,她那迥異于其他庶民的儀表氣度;
她那跟本就不可能見到那話語中所描繪的人物的身份;
僅僅是仙鶴之說,就足以令族老震驚萬分,
族老也是從竹簡中所知,那仙鶴本就是天神所圈養(yǎng)的仙禽,是與天神相伴左右的,在人間只能做為圣物雕刻于王室的宮殿之上;
更何況,族老亦曾親眼見過有大大的貴人將之銹于衣袍之上……
對了族老深揖`一禮,蘇玉又道:“小兒墾請族老此事切毋對人言,神仙……"
蘇玉遞了個你懂得的眼神,族老慌忙擺手,連連道:“我知…我知…"
言罷,榻也坐不住了,惶惶起身,呼了那壯漢,又喝叱著命人揪了那嗓音粗嘎的婆子與腌臜男子,匆匆而去;圍觀眾人見無戲可瞧,遂哄然散去。
直到此時,蘇玉方覺汗透重衣。
待得蘇氏三兄弟奔回屋來,蘇玉見三個小少年驚驚惶惶,少不得又將忽悠族老的話拿來忽悠了三人一通;
見蘇玠蘇永三兄弟又是驚喜又是擔(dān)擾,蘇玉忙轉(zhuǎn)而問三人:“那個嗓音粗嘎的兇婆子是甚么人…與咱有仇么?"
蘇玠抿唇,蘇永卻氣憤憤答話:“這婆娘與李大是一家,阿父阿母病故后…有六田好畝就托庇他家…"
田給他家種,那這蘇氏兄妹就應(yīng)是李大夫婦的東主了,怎么這夫婦卻一付想三蘇氏兄弟死的做派?
正疑惑,蘇澈爭搶道:“虎哥說要不是他阿父…拿了柴刀…李大要我賣給貴人做奴…就連阿姐…"
這小小少年氣忿忿說到此處,卻癟了嘴巴,一付又要哭出來的模樣;蘇玉心下更是癢癢…好歹總得知道這家人得罪了甚么人哪,
于是,蘇玉雙眼便眨巴眨巴盯看那個大兄;
長長嘆了口氣,蘇大兄揉揉蘇玉的小腦袋:“日后阿妹見了李大和趙氏躲遠(yuǎn)些…這次若非天神庇佑……"
“若不是鬼神庇估…阿妹必死在荒野中矣"蘇永恨聲喊道:“不就是為得那六畝田么?賣了阿澈…又趁無人時拋丟重病的阿妹,到時再趕咱倆出村,田不就到手了么"
矮油,這李大兩口子想田想瘋了罷,
蘇玉知道了前身死因,深感自己無比悲催…又無法可想,只好過一日算一日。
然而每次揣著水煮的黍米等食物,蘇玉幾欲抓狂;
情急之下,蘇玉將族老派人送來的大豆倒了兩碗在木盆中,學(xué)了前世親威發(fā)豆芽的樣子,也找了一塊大石頭壓好,日日換水,隔了幾日,競真的泡出長長嫩嫩的小芽來。
蘇玉便用這豆芽給大家添萊。
而蘇玠蘇永則黎明即起,曰暮方歸;日曰砍柴賣柴,四人卻仍是頓頓要數(shù)了米粒渡曰。
這一日,蘇玉拎了蘇澈,先是照例在房前的小河邊巡視了一遍,見真是倒騰不來什么東西,便只好帶了蘇澈穿過樹林,沿河一直向南尋去。
翻過了不知幾座山丘,二人發(fā)現(xiàn)灌木中有成群的禽鳥棲在沼澤地里,蘇玉伏在灌木中望去,這不是野鴨么?
蘇玉是驚喜萬分吶,扭臉小聲對蘇澈道:“想吃肉么?阿姐捉來給你煮肉吃"
伏在草上,蘇澈巴巴的看著那群悠然的東西,沮喪道:“阿姐,這水鳥不好捉…又會飛又極會游水……"
蘇玉悶聲不吭,撿了一根粗大些的樹技插在泥水中探了探…
過后幾日,蘇氏兄妹背著草繩編的大網(wǎng)、木板、竹簍等物浩浩蕩蕩殺向荒灘。
蘇玉將大豆、黍米灑在地上,四人張網(wǎng)以待。
初時無一,待得熟練,日暮時分竟也捉了肥油油十七八只,四人滿載而回。
自那之后幾日,幾人日日如法泡制,直捉了兩大竹籠方止。
想到三兄弟見了豆芽亦是稀罕,蘇玉便又泡了大豆;
這日傍晚,兄妹四人又捉了十幾只鴨回來,蘇玉和蘇氏兄弟商量:“大兄二兄…不如將鴨和豆芽拿去鎮(zhèn)上售賣,也好買些米糧油鹽"
爪子扯了蘇玠衣袖,蘇玉眨眨眼睛:“天又冷了…還要新衣要被蓋"
也是,蘇玠看看眼神巴巴的三個人…冬日漸近,還是存些米糧妥當(dāng);當(dāng)下點頭道:“也好…我去張伏家借個牛車用,阿永…你去宰只肥鳥來"
第二天四更剛過,四人便趁天黑裝車上路;蘇玉坐在牛車上,一路搖搖晃晃呵欠連天,到得鎮(zhèn)上天才放亮。
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個蘇氏兄弟所謂的長平鎮(zhèn)就建在大路兩旁;灑肆店鋪、房屋攤販……足足綿埏四五里遠(yuǎn)。
因這日是耕,想買想賣的便都來此地,一時挑擔(dān)賣菜的推車賣柴的,吆喝熱湯白餅的……吵吵讓鑲,熱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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