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靈山行

　　華遙挑挑揀揀了一本書，遞到帝熙手里，笑道：“我想要你看書呀，我要帶你去白靈山詩酒會，到時候你得幫我作詩吟曲，你得什么都會點兒，可不能丟了我的面子啊?！?

　　帝熙心下了然，不由得對自己嘲笑了一番。果然，華遙不過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她能有什么更深的計較，不過是自己想多了罷了。

　　自己拿起手里的書，挑眉淺淺道：“公主莫忘了許我一個愿望?！?

　　華遙鄭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的說：“我華某人向來說話算話，只要不太過，我什么都答應你?！?

　　帝熙忽然發(fā)現面前這個眉目精致絕美的小姑娘其實還真有幾分可愛的小性子，唇角不由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華遙頭一次看到帝熙的笑，雖是淺淺的，但也好過他平時橫眉冷對的樣子千萬倍。不由得衷心感嘆：“殿下，你真該多笑笑的，你笑起來著實很好看。”

　　聽到此話，帝熙面上一絲微笑僵住，最后消失得干干凈凈。他竟莫名的覺得華遙是在調戲他，臉皮微微發(fā)燙，有些窘迫的冷漠道：“公主請回罷，我要看書了。”

　　華遙聽話的往外面走，走到門口又回頭，囑咐道：“殿下，你要加油啊，為了你的卷丹少挨一點板子，你也要把這些書看完哦，到時候我要考考你的。”

　　帝熙恨不得一本書扔在華遙那張小臉上，什么叫他的卷丹，他跟卷丹兩個大老爺們兒，什么誰是誰的，真是口無遮攔！不過面上倒是平平淡淡：“不勞煩公主操心?！?

　　華遙滿意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我甚是喜歡，那我便先回去了?！?

　　帝熙氣得無語，這個華遙一點也不懂他，真是豈有此理！罷了，還是先看書罷，思及此，便是老老實實的看起書來。

　　蘇影，流毓對于此次出行倒是沒有什么意見，兩人竟然出奇的態(tài)度一致，隨華遙怎么辦吧。星葉沒打算和華遙一起去白靈山，也罷，星葉之前在外面奔波，那么就留在府里休息好了。

　　半月過去，華遙如約前來檢查帝熙書看得如何，帝熙是個天資聰穎又有骨氣的少年，自然會在半月之期內看完所有的書。華遙著實震驚了一番，當初她就沒指望帝熙能在指定的期限內看完所有的書，即使他剩下一些，她也是不會與他計較的。所以見到結果如此，她非常滿意，不過面上倒是不動聲色。

　　將食盒里的點心一盤一盤的拿出來擺在桌上，笑道：“聽說殿下讀完了所有的書，我很滿意。這些點心就當是犒勞你的。嗯，這是我走了好幾條街親自去素月齋買的，你嘗嘗？”

　　帝熙猶豫了片刻，卻是沒動，問道：“你不是要考考我么？開始吧。”

　　“急什么，放松放松不好嗎？”華遙單手支著下巴，一手指著其中一道點心，大眼睛明亮的望著他說：“這道點心叫胭脂膏，我最喜歡了。你嘗嘗味道如何?！?

　　帝熙探究的打量她一眼，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拿了一塊胭脂膏，優(yōu)雅的淺嘗了一口，清冷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松軟適中，倒是值得一嘗，不過若是有杯碧螺春想來是最好不過了?！?

　　華遙點頭，贊同道：“我也這樣覺得，可是凝塵跟我說吃胭脂膏的時候喝茶會拉肚子，是以我都沒有這樣吃過，真是可惜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钡畚醯哪抗馕⑽Ⅶ鋈?，清淺的目光落在華遙身上：“你跟我說過，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必須拿重要的換更重要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一想到會錯過那么些好東西，就會覺得好難過呀?！比A遙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就像晉國國主，既想要把自己的離息公主嫁給朝國大皇子，又想把公主嫁給自己鎮(zhèn)國大將軍的兒子，可憐自己只有一位公主，真真是為難他今日都絞盡腦汁了?！?

　　“他想要把離息公主嫁給鎮(zhèn)國大將軍的兒子，不過是忌憚大將軍手中的四十萬大軍，怕他有不臣之心，想以姻親的方式牽制大將軍的勢力。而他又想將離息嫁給朝國皇子，是想要拉攏晉國成為盟友，亂世之中，誰能獨善其身。唯有兩兩結盟，力量才能鞏固成倍增長。再說晉國雖還算富庶，但卻缺少制造兵器的原料，朝國與之相近，卻截然相反，剛好各取所需。他們若是結盟，只會成功不會失敗?！?

　　“可是朝國皇子和鎮(zhèn)國大將軍之子他應該選擇誰，殿下有什么想法嗎？”華遙拿了一塊點心慢慢咬著，滿眼好奇的問。

　　“晉國國君的煩惱，是他怕離息嫁給了朝國皇子，鎮(zhèn)國大將軍若是起了謀逆之心，兵臨城下，就算他與朝國結成盟友，遠水也救不了近火。而若是不把公主駕到朝國，或許國君朝國以感受不到晉國的誠意回絕他們。晉國在整個大曌的版圖上都是一塊肥肉，若是不結盟，指不定有多少國家對它虎視眈眈?！?

　　“話是這么說，可是他到底應該把離息嫁給誰呢？”

　　“嫁給鎮(zhèn)國大將軍的兒子。他想要削弱大將軍的兵權，離息可以牽制大將軍的兒子，可以通過離息穩(wěn)住大將軍，再已潤物細無聲的的方式慢慢來。至于朝國，他們需要一個公主聯姻，但誰也沒有規(guī)定必須是國主的親生女兒，或許晉國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公主來聯姻。人只會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朝國需要什么，晉國給他的便是什么。我知道去年朝國經歷一場巨大的天災，百姓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比起一位嬌滴滴的公主，他們更期待的是糧食與金錢，所以只要公主的陪嫁足夠多，最后他們也不會認真計較這位公主是否真的是嫡親的皇室血脈。但若拿一位假公主糊弄振國將軍，那就不行了。公主下嫁給他兒子，除了會牽制拉攏他，還賦予無上的榮耀輝煌，而假公主只會適得其反。所以晉國國主要真的有所行為，還是真公主嫁自己人，找個假公主來聯姻好了。不知我這樣想，可有兩分道理?！?

　　華遙放下手中的半塊點心，眉眼彎彎的笑道：“殿下說的沒錯，根據探子回報的最新消息，晉國國君確實是這樣做的，殿下果真天資聰穎?！?

　　帝熙眼底有一絲淺淺的笑意，面上依舊冷冷淡淡：“謝公主夸獎，不過是看了你送來的書有點看法罷了?！?

　　“這么謙虛做什么。當初有個人說你有顆七竅玲瓏心，我還不信，現今看來倒是說的沒錯?！焙鋈幌肫鹗裁磥砹耍骸拔以S你一個愿望來著，說吧，你想要什么？”

　　“現在我還沒想清楚，待我想清楚了再說吧?！钡畚鯗\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道：“你只需記著便好?！?

　　“好。你看了那么久的書，這兩如就好好休息吧，三日后我們起程前往白靈山?！毕肓艘幌聦淼ぱa充道：“卷丹，你幫殿下好好收拾行禮，不要丟三落四的。多收拾一些也沒有關系，我們要去將近一個月。”

　　帝熙劍眉微微一蹙：“怎么去那么久？”

　　“?。课覜]跟你說過時間嗎？”華遙呆愣片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唔，要通知你們所有人，可能最后我就忘了，我想說大家困在府里都已經好久了，應該出去走走的。這次就當大家去游歷游歷好了?！?

　　“原是這樣?！钡畚跤行┬e扭的別過臉，從最開始華遙就是雙目亮晶晶干凈純潔的看著他，尤其是剛才那一瞬間呆愣茫然的樣子，看得他不知哪根心弦被觸動，像是誰拿著羽毛在他心里輕輕滑過，許久都還留下一種陌生奇怪的感覺，這是以前他從未經歷過的。

　　華遙沒發(fā)現帝熙的異樣，糾結了半響說：“我送給你的兩個侍女，你真打算一直讓她們在外面拔草？他們長得也不丑，真是太可惜了，要不你還是收了她們罷？”

　　本來帝熙還不錯的心情聽到此處，一張臉頓時冰凍三分，冷硬聲音說：“我不需要，你要心疼你大可收了她們?！?

　　華遙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我一個女的要兩個女人做什么，罷了，你要哪天需要她們，別客氣就行了?！?

　　帝熙心中不快，忍住咬牙切齒的怒火，努力平靜道道：“不勞公主費心了，公主慢走不送?！?

　　帝熙自己也說不出是何原因，總不愿看到她隨便找兩個女的就塞給自己。他們這個年紀是有一些需求不錯，但他還沒饑渴到饑不擇食的地步，她憑什么隨意替自己決定。她就那么巴不得他身邊是其他女人，好歹他也皇帝賜給她的，即便他身邊要有女人也必須是華遙。想來想去他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華遙沒有心，她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

　　當他沉靜下來時，卻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他怎么會有他的女人只能是華遙這種想法！不不不，他只是被她氣狠了，他只是不喜歡有人擺布他的生活罷了。

　　華遙看他的變幻的神色，心里感到頗為無奈，不知哪兒又招惹到這個七皇子，悻悻的提了空食盒領著青葉出去。

　　看著華遙的身影消失后，卷丹才疑惑的問：“殿下，世人皆傳聞昌靈公主刁蠻任性嗜血殘忍，可是她竟然處處忍讓殿下的脾氣，哦不，是容忍大多數人的無理取鬧。我也沒見著她隨意處罰人，你說究竟是傳言有誤，還是昌靈公主太會做戲呢？”

　　帝熙猛然一驚，細細回想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卻是沒見著華遙如何狠厲的責罰下人，也沒見她夜宿于哪位公子房中。她像是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關心，沒有人知道她的目的什么。

　　華遙，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出發(fā)前往白靈山的那天天氣很好，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道路兩旁的梨花開得洋洋灑灑好不熱鬧。蘇影自從發(fā)現自己在華遙身邊，會忍不住的把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便怎么也不愿意和華遙共乘一輛馬車。華遙拗不過他，只得叫人給他牽來一匹汗血寶馬，心地琢磨蘇影著實是別扭了些，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你要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可以來和我們乘馬車，左右馬車的位置也寬得很?！迸R走時華遙對蘇影囑咐道。

　　蘇影深深地看了華遙一眼，沉悶的“嗯”了一聲走了，留了給背影給華遙。

　　華遙悟不透蘇影的海底心，挑了挑眉回了馬車。眾人都已經收拾妥當上了馬車，于是一眾人啟程前往白靈山。

　　最開始的時候華遙還有心情觀看沿途的風光，久了之后發(fā)現一路景色都差不多，早上起得也早，馬車搖搖晃晃的，她便有點昏昏欲睡了。最開始還能勉強撐著眼皮，最后忍不住了，睡眼惺忪的對青葉小聲說：“我靠著你睡一會兒，不是要緊的事先別叫我?！?

　　青葉很配合的扶著華遙，讓她枕在自己肩上睡覺。輕聲道：“公主，你放心睡吧?！?

　　華遙閉上的雙目，長長的睫毛卷曲濃密，偶爾微微顫動一下，就像展翅欲飛的蝴蝶。一張小臉雖有些蒼白，卻是如玉般通透白嫩細膩，輪廓更是精雕玉琢的精致，硬是讓人半分也挪不開眼光。

　　流毓看到華遙安寧平靜的睡顏，心想，這公主，小小年紀便是這般姿容，長大不知是如何一幅傾城色。她倒是不怕他們對她下手，在哪兒都能放心大膽的睡覺。不過想來也是，這么多人在場，誰又有膽量危害她。嘴角勾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淡然的將頭望向了窗外。

　　凝塵臉上一直是淡漠如畫的淺笑，看見華遙只穿了一件綠蘿色單薄的春衫，便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小心的披在華遙身上。

　　青葉掩不住臉上的笑容，小聲的說：“凝塵公子，你對我們公主真好！”

　　凝塵溫柔的目光沒有離開華遙的臉：“因為公主對我也很好，我只有以此才能報答她。”

　　“若是公子你真的最后和我們公主在一起了，想必真的就是美事一樁了?！鼻嗳~仿佛看到了他們在一起的美好畫面，一張臉笑得如沐春風。

　　凝塵一愣，隨后臉上的笑容深了些許，眼底深處有些光芒明明滅滅：“我若真是能有如此福分，便是三生有幸了，此生大約再無別的奢求。”

　　“她有可能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卻如何也不會成為你的。”帝熙冷漠道，似笑非笑的看著凝塵：“凝塵公子何以能得到我們東國最尊貴的公主殿下?！?

　　凝塵把目光移到帝熙臉上，眼里的微笑讓人捉摸不透：“殿下為何就能確定我要不起昌靈公主，說不定不是我要她，最后是她要我呢?！?

　　“荒唐！”帝熙冷笑：“華遙怎么可能這么離經叛道，她不會忘了你是楚國的質子?！钡畚跆匾獍奄|子二字咬的特別重。

　　“她做的離經叛道的事還少么，你們不懂她，又如何陪她？”凝塵神色沒有絲毫波動，依舊淡漠如云的淺笑。

　　帝熙頓時失語，一雙鳳眼晦暗閃爍，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