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花盈朝暮作者:堯衣時間:2020-12-17 17:35:32
一覺醒來,頭痛欲裂,紫菀睜開眼,只看到一枚鏤空的銀雕熏香球掛在妃色帳頂,散逸出上好的安息香,自己則睡在一張雕花楠木床上,窗外銀月高懸,房中物件陳列井然有序,十分清凈,除她以外再無別人。
看樣子并不像尋常人家,這...是哪兒?
她掀開被褥,低頭見自己身上一襲月白中衣穿得妥帖,定一定神,翻身想要下榻,卻驚動了門外的人,一個青衫女孩推開房門,急急上前扶了她道:“姑娘雙足早已磨破,不可下榻?。 ?
經(jīng)她一喊,紫菀這才覺出腳上的痛楚來,抬起被白布包扎的粽子般的雙腳,紫菀十分無奈,到底是亂了心神,出門時竟連鞋履都忘記穿,活該被包成這樣...只不過,不知爹爹那邊現(xiàn)下如何...
青衫女孩偷偷抬頭,看見眼前女子臻首低垂,一頭如瀑青絲掩了面容與情緒,看不真切,只是她緊緊抓著錦被的雙手卻是骨節(jié)突起,慘白異常。
那女孩怔怔地跪在那里,紫菀穩(wěn)了穩(wěn)心神,強自抬頭笑道:“你也起來罷,莫跪著了?!痹捯粑绰?,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女孩正望著紫菀一抹蒼白笑容出神,不想她竟問起自己的名字,匆忙答道:“婢子...婢子名巧云?!?
話畢,巧云依言站起身來,見紫菀仍坐在床邊,沒有要躺回去的意思,便從一旁衣箱中取了一件外裳給她披了。
紫菀忽地一把抓住巧云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巧云心驚,那雙白玉如蔥的手竟冰涼徹骨,未及他想,便聽紫菀顫抖著問道:“月城西面落云山...火勢如何了?”
巧云眼中浮現(xiàn)一抹哀傷的神色,搖搖頭道:“聽說那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城守大人命闔城軍民一同救火,還從鄰近阜城調(diào)了水來,火勢直到酉時二刻才被撲滅,而落云山雖是孤山,卻也被焚得七七八八...只是可憐了辭官隱居的慕大人一家...”
轟隆——
腦中似有驚雷乍起,紫菀身形一晃,勉強抓住了床榻側(cè)欄才不至于跌下床去,腦中木木,竟是連淚都流不出一顆來。紫菀心中思緒百轉(zhuǎn),終是忍不住跳下榻去,只是雙腳一挨地,就如針扎一般,疼痛難耐,又或許是在床榻上躺了太久,雙腿一軟,竟癱倒在地。
巧云嚇得趕緊撲到地上去,要扶紫菀起來,突然聽見房門推開的吱呀聲,稍一仰頭,便急急伏下身去,舌頭卻似打了結(jié)一般,“少....少少爺!”
紫菀聞聲抬頭,房門大開,一片清冷月輝灑進房來,使得月色下立著的人也清峻了幾分,黑發(fā)由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簪綰著,襯得面容白皙,豐神俊朗,一雙眼眸卻是靜沉猶如寂冷子夜,深邃猶如碧水深潭,他看著癱軟在地臉色蒼白的慕紫菀,眉頭微蹙,巧云在一旁跪地求饒,他卻如同未聞,只對著紫菀顧自說道:“我?guī)闳ヂ湓粕??!?
月光皎潔,一架馬車自月城街市奔馳而過,霎時塵土飛揚。
一盞茶時間過后,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在了將近燒禿的落云山腳下。
僅是坐在馬車里,便能聞到那一股刺鼻的焦味,可想落云山此時會是怎樣一個場面......
紫菀咬了咬牙,打起精神來,剛掀開車簾卻愣住了。
一個頎長的身影正立在轎凳邊,背對著她微微彎下脊背。
“阮公子,你這是做什么?”
剛才他們同坐一車,紫菀聽了他的敘述,才知道自己暈倒于落云山步道,恰逢他連夜趕路率人經(jīng)過落云山,救下了她,又著人送去城中安頓。紫菀謝過他,又問起他的稱呼,他只微微一笑,“在下姓阮,單名一個‘晨’字?!?
紫菀不解,阮晨便溫聲道:“慕姑娘行走不便,若不嫌棄,便由在下背慕姑娘上山罷?!?
這...這可如何是好?
倒不是紫菀矜持顧忌名節(jié),她從小便跟著三哥四處游玩,扮作男子與同齡人稱兄道弟,爹爹也不多加責(zé)怪,從來都是縱容她的,她自個兒也不覺有差,只是...阮晨既已救過自己,卻還這般溫和細致地要背了她上山去,這叫她如何過意的去?
“慕姑娘。”
他又喚了一聲,紫菀屏一屏氣,緩緩伏在他背上,道:“有勞了。”
阮晨背著紫菀,一步步踏在蜿蜒而上的步道上,道旁是燒焦的草木,草木已成灰,傾灑在青石板路上,一步踏出一個腳印。
他眼中冷鋒點點,似冬日晨星,又似冰霜賽雪,目光凌厲,直投前方,將山中慘烈景象視若無物。
紫菀環(huán)顧四周漆黑的枝椏,心中一陣鈍痛,曾幾何時,她每每走在這步道上,都是穿花拂柳而過,春來桃花開,夏來綠成蔭,秋來楓葉紅,冬來青松勁,然而如今,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已不復(fù)存在,湮滅在昨日的記憶中,再也喚不回來。
踏過最后一級石階,紫菀心中一沉。
“到了?!?
她不敢抬頭,只怕不經(jīng)意的抬眸會讓自己心神俱滅。
“小姐!”
一把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紫菀循聲望去,竟是茹月和司以默奔了來,二人皆穿著素白縞衣,原本擔(dān)憂的神色被欣慰所取代,茹月巴巴地望著她,生怕她再消失掉,“小姐...都是茹月貪睡,醒來才發(fā)現(xiàn)小姐不見,又被告知落云山起火...先前又有一名小廝裝扮的男子告知小姐暈厥被他家少爺所救,我們可擔(dān)憂了一整天了,現(xiàn)下...小姐沒事就好...”正說著,茹月眼中便有些濕潤,紫菀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撫,一面又抬起頭來,瞥見不遠處放著數(shù)口棺木,棺木前置一盅香鼎,鼎中立著數(shù)支香,鼎前有蒲團,和一堆已燒成灰燼的冥紙。
紫菀眉睫顫動,心下黯然,爹爹他們...終究是去了么...
阮晨示意茹月和司以默不要說話,背著紫菀到了蒲團前,將她放下。
紫菀撲通一聲跪下去,重重地磕了個頭,聲音極冷,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爹爹,小女不孝!小女...來晚了!”
阮晨看一眼紫菀肅清單薄的背影,轉(zhuǎn)身向香鼎進了三炷香,沒有言語。
夜里山風(fēng)寂冷,掀起每人素凈的衣袂,紫菀跪在蒲團上,眼神清冷,默默看著眼前的斷壁殘垣,目光挪移的極為緩慢,偶一柔和,似是想起曾經(jīng)的歡樂時光,她目不轉(zhuǎn)睛的描摹著眼前的一切,想要把這一切都深深鐫刻在心底。
良久,紫菀收回目光,偏頭看司以默,神色寂然:“你們可知,此次大火究竟是何起因?”
“小姐...是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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