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永樂小郎君作者:鄂小魚時間:2020-12-17 17:39:49
“喲,國公爺這是哪的話。張家再膽大,沒有皇上的旨意,也斷然不敢抄了國公爺?shù)母??!甭牭嚼罹奥〉馁|(zhì)問,張信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條斯理的回道。
“不敢?”李景隆氣急反笑,情緒也漸漸緩了下來:“那你這興師動眾跑到國公府來,莫非是討杯酒喝不成?”
張氏聽聞,反倒是氣上心頭,一拍身下的椅子,站起來怒叱:“討酒倒是不必,今日我來為了旭兒討個說法?!?
李景隆冷笑:“呵呵,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老二不在家,軍衛(wèi)圍莊這等大事也居然敢擅自做主,筑下大錯,反了天了。我身為大伯,替老二執(zhí)行家法,教訓子侄,有什么問題?你身為旭兒娘親,不好好在家反思過失,反而跑到國公府來要說法?滑稽!”
張信聽得李景隆這一套說辭,勃然大怒,將手中茶杯狠狠一摔,站起身來正要辯駁,卻被張氏伸手攔住。只得坐下,怒瞪著李景隆。
“李修成呢?我這個二嬸來了這么久,也沒見他出來給二嬸磕個頭,莫非國公府的家教如此不堪?”張氏一字一頓的說:“無妨,既然國公府教不好兒子,那我身為嬸娘,自然是需要好好管教一下這個不成器的侄子。來個人,去把國公府大公子給我叫來!”
李景隆被噎的不輕,本想以大伯教訓子侄的名義站住道義,不成想張氏反過來也用自己兒子的失禮拿伐子。只是此時定然不能叫李修成出來見禮,否則李旭現(xiàn)在什么樣子,李修成就可能成什么樣子。二房有三子,國公府卻只有李修成這一個嫡子,怎么可能讓張氏拿來撒氣。
一時間,李景隆不知道說什么好,正好看見旁邊那個閑情逸致正在喝茶的楊熙。李景隆氣不打一處來,喝問道:“那個喝茶的,張家過府好歹是為了家事。你帶那么多錦衣衛(wèi)來國公府意欲何為?難不成是要抓本公下詔獄?”
楊熙笑瞇瞇的站起身來,沖李景隆做了一個揖:“曹國公嚴重了,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指揮僉事楊熙,奉指揮使大人令,護送隆平侯張家人夜間行走,也有看管之意,免得大半夜驚擾了旁人。至于曹國公和隆平侯的家事,在下不會插手,還請國公爺寬心。”
李景隆又被噎了一下,錦衣衛(wèi)哪是護送模樣,百來號軍士挎刀站在張家人身后,堵住出口,這分明是為張家撐腰。想到這,李景隆氣急敗壞,狠狠看向張氏:“弟妹,你今晚到底要干什么?”
張氏向前一步,氣勢也毫不相讓:“曹國公將我幺兒打的血肉模糊,至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弟妹今日不為別的,就是過來替幺兒討個說法?!?
“說法說法,你要什么說法?”李景隆已經(jīng)煩躁不安,覺得今天那兩鞭子好像抽了一個馬蜂窩。
張氏面沉似水,恨恨地說:“外子在荊州辦差,長子隨侍,次男去杭州府求學。李家二房上下,唯有旭兒一人可撐起場面,哪怕旭兒還小,行路辦事我卻是放心的。今日圍莊之事,我已將二房處置權(quán)交于旭兒,可沒想到,旭兒竟被曹國公打的生死不明。且不說旭兒的處置我挑不出錯兒來,敢問曹國公,你有何理由將我幼子打成這般模樣?”
“那逆子擅自做主,二房我且不論,大房三房的打人佃仆均被他交給燕山衛(wèi)帶走,這讓本國公顏面盡失,又將二房佃仆發(fā)賣殆盡,你們二房的田誰種?今后吃什么?我身為旭兒大伯,教導子侄又有何錯?”曹國公已然失了體面,像個潑婦一般大喊大叫起來。
張氏冷哼了一聲,看著激動的李景隆在那里氣急敗壞的胡亂指責,也不搭話。待李景隆稍微冷靜下來,張氏這才開口:
“曹國公說笑了,燕山衛(wèi)為何圍莊,曹國公心里難道不清楚?毆打功勛之臣,李家三房的佃仆均逃不了干系。旭兒將傷人兇手交于燕山衛(wèi)處置,錯在哪里?還請曹國公告知?!?
李景隆冷靜下來,張氏說的話滴水不漏,李旭的行為也站住了道義,李景隆的確無話可說。
“至于發(fā)賣佃仆,既然我將二房佃仆的文契交于旭兒,那旭兒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哪怕外子辦差回來,我也能說得清?!睆埵峡蠢罹奥u漸軟了下去,愈發(fā)得理不饒人:“至于二房的田怎么辦,以后吃什么,不勞曹國公費心。橫豎是到不了求國公府救濟的地步。”
李景隆依然啞口無言,公義,道理,人心李旭全占了,他還能說什么?
“至于國公教訓旭兒,我倒是要好好和你這位大伯說道說道。公公婆婆去世不滿三年,是誰明里暗里攛掇著要分家?”說了這么多,張氏的氣本來消了一些,可是提起李旭,張氏的火氣又漸漸上來:“好罷,分家就分家,大房占去六成田產(chǎn),二房和三房沒說什么。大房帶走了公中所有剩下的錢糧,二房三房沒有過異議。哪怕前年大旱,老宅那邊無法度日,大房不管不問,二房三房掏出銀子來幫老宅田莊渡過天災(zāi),外子和三叔也從未有過任何怨言?!?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說。一旦說開了,那就是撕破臉皮,永遠回不了頭。
張氏不依不饒,不為躺在床上的兒子出口氣,張氏覺得沒辦法原諒自己,畢竟,圍莊的事情是自己讓兒子去處理的,那么,這個公道也應(yīng)當自己幫兒子討回來。
“俗話說,分家分家,各顧各家。李家三房分家也有兩三年時間,別的不說,我可仗著自己大輩身份為難過李修成一次?你可倒好,口口聲聲自己是大伯,卻對自己的侄子下如此毒手。且不說今日旭兒沒有做錯事情,哪怕做錯了,自有我這個娘來管教,我死了,還有他父親,他大哥二哥,你有何資格教訓我的兒子?”
看著氣勢正盛的張氏,李景隆手搖搖晃晃的抬了起來,嘴巴微張,想說什么卻始終說不出口,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紅,由紅變黑,身體哆哆嗦嗦。張氏正想接著說下去,忽然,眼看李景隆身子一軟,就這么慢慢的倒了下去。
張信坐在椅子上,氣已經(jīng)完全消了,此刻心里只想著一個詞——“大姐威武!”
“老爺!老爺!”曹國公府的下人頓時慌亂起來,一股腦涌到倒下的李景隆身邊,七手八腳想將李景隆抬起來。
“慢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傳來,下人們抬頭一看,是始終置身事外,默默在一旁喝茶看戲的楊熙。楊熙上前蹲下,拿手在李景隆鼻子下探了探,又翻了翻眼瞼,這才松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國公爺沒事,只是暈過去了,你們速將國公爺抬到臥房,再派個人去請個大夫。記住,抬得時候仔細一些,不可有大的晃動,以免讓國公爺有別的不妥。”
楊熙囑咐了下人幾句,又轉(zhuǎn)過身來,笑著沖著張氏行了一個綠林江湖大禮:“在下久聞金陵鐵娘子的名號,卻因身在北燕,一直不得相見,今日卻見得鐵娘子重出江湖,有幸之至?!?
張氏剛才那股氣勢卻突然不見,轉(zhuǎn)而流露出一絲害羞的表情。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楊大人見笑,張氏嫁為人婦多年,向來相夫教子,不曾霸道。今日故態(tài)重現(xiàn),只因幼子無端受辱。還望大人見諒。”
楊熙哈哈大笑:“鐵娘子就是鐵娘子,當年在金陵街頭只身將寧王周王一舉拿下,朝堂面對太祖亦是侃侃而談,正氣凌然。前些年在北平,皇上也曾感嘆夫人實乃巾幗英雄?!?
張氏臉愈發(fā)紅了,楊熙卻不好再夸下去,轉(zhuǎn)身對張信說:“我看此事大約已了,敢問隆平侯,張家現(xiàn)在可是要回府了?”
張信看向姐姐,張氏想了想,開口道:“旭兒昏迷不醒,如今曹國公昏厥,也算是討到了一個說法,小弟,你跟我回李府,有什么出面的事情也好照應(yīng)著。楊大人,今晚多謝出手相助?!闭f完,張氏向楊熙道了一個福,張信也連忙拱手行禮。
楊熙好像永遠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侯爺和李夫人不必多禮,這是指揮使大人的令,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只是希望李夫人能為吾等給李三公子帶一句話?!?
張氏有些好奇,楊熙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能有什么話給李旭這個八歲孩子說的?
只見楊熙再次拱手鞠躬,向張氏行禮:“燕山衛(wèi)上上下下,承了他的情。”
子時已過,皇城內(nèi)一片黑暗,只有一處宮殿依然燈火通明。朱棣坐在龍椅上,左手奏折右手執(zhí)筆,時不時在奏折上圈圈點點。下首單膝下跪的正是完成了護送的楊熙,卻見楊熙沒了平日里的笑模樣,一臉嚴肅,正在匯報今日圍莊事件的全部經(jīng)過。
好一會,楊熙匯報完,低頭等待朱棣的示下,可是半晌,上面卻沒有半點動靜。楊熙拱手道:“皇上,可有旨意示下?”
“啪”一份奏折扔到了楊熙面前,“打開看看?!敝扉Φ统恋穆曇繇懫?。楊熙撿起奏折打開一看,是左御史王朗的奏折,彈劾燕山左衛(wèi)副千戶私自調(diào)兵,圍攻田莊,公報私仇。楊熙看完后,合上奏折,雙手舉起。朱棣身邊的太監(jiān)走過來拿起奏折,放回了朱棣的龍案上。
“那小子醒了?”
“是,微臣送李夫人和隆平侯回府時,一個下人正好來報,說陳太醫(yī)和蘇嬤嬤之前已到左都督府,陳太醫(yī)把脈之后為李旭行針一套,當時就醒了,不過白天消耗過大,李旭醒著不到半柱香,就睡著了。陳太醫(yī)說,能睡著是好事,過得一個月,待身上皮肉長全,也就沒事了”
“李景隆呢?”
楊熙面不改色,心中卻大驚,一般情況下,像國公這樣的勛貴,皇上為表示尊敬,一般都是稱呼爵位,特別是在才正四品的楊旭面前,更是不可能如此直呼其名。可是現(xiàn)在朱棣直接說曹國公的名字,是對曹國公不滿,還是對楊熙不滿,楊熙不敢妄自揣測??墒腔噬系膯栴}總是要回答的。
“回皇上,微臣回宮之前,留守曹國公府的錦衣衛(wèi)來報,說曹國公已經(jīng)醒了,只是面色不好,大夫說需要臥床靜養(yǎng)?!?
“回去告訴紀綱,左御史王朗不勤公事,奏事不查,實為瀆職,連夜捉拿下獄,不必審問,家中男丁流放交趾,女眷送教坊司,家宅封門,天明后檢抄。替朕轉(zhuǎn)告王朗一句,既然做了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覺悟?!?
“是,微臣告退?!?
楊熙退出宮殿,朱棣還是拿著一本奏折,可是仿佛心思不在奏折上。慢慢的,朱棣嘴角略過一絲微笑。
“李旭?鐵娘子?你們娘倆誤打誤撞,倒是省了朕好些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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