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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牛刀小試(上)

小說:一八六四之力挽狂瀾作者:澹寧居士時間:2020-12-17 17:40:02

  塘沽前線,張繼正帶著幾名親兵在大沽炮臺上往返巡視。

  一個月前,張繼回到北京的當天,奕在軍機處接見了曾國藩和張繼。奕鄭重地告訴二人,朝廷已經(jīng)決定在受到武裝挑釁或者攻擊時向英國宣戰(zhàn)。為了提前做好戰(zhàn)爭準備,朝廷特命曾國藩為欽差大臣,暫署直隸總督職,全權(quán)負責戰(zhàn)備和作戰(zhàn)指揮工作,直隸、山東、熱河三省駐軍連同曾國荃率領(lǐng)的三萬湘軍俱由曾國藩節(jié)制。張繼授翰林院編修,實署副將職,全力協(xié)助曾國藩進行戰(zhàn)備和作戰(zhàn)指揮工作。

  曾國藩的中軍大營設(shè)在直隸總督衙府,在天津城內(nèi),三萬湘軍和各地陸續(xù)調(diào)撥來的軍隊則駐扎在靜海,再加上大沽炮臺,三者正好成一個“品”字形分布。曾國藩這么安排,為的就是互為犄角,可以馳援。這一個月來,張繼夙興夜寐,不辭勞苦地每天親自跑到大沽炮臺上勘察地形,偵探敵情,督促兵部趕制火器,和曾國藩商議作戰(zhàn)方案,忙的昏天黑地,人瘦了一大圈,感冒了大半個月一直沒不見好,這幾日還愈發(fā)沉重起來。這天起了大霧,能見度不足一百米。張繼擔心英國艦隊趁機偷襲,又冒著嚴寒跑到炮臺上巡視。

  張繼正通過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大霧彌漫的海面,突然,旁邊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聽起來約有十幾人,回頭看去,原來是曾國藩也帶著一隊人在巡視。

  二人相視會心地一笑。曾國藩道:“松濤,你近來著實辛苦了。這幾日天氣不好,你身上還帶著病,我昨天就放了你假,你怎么還是出來了?”

  張繼道:“中堂大人尚且事必躬親,張繼豈敢不盡心竭力。今天是大霧天,我擔心英軍有異動,不出來看看始終放心不下?!?

  曾國藩笑道:“我大清的官員要是個個都如你一般忠于職守,區(qū)區(qū)一個英吉利又有何懼哉”,說罷揮揮手,“走吧,今天天冷,咱們回去喝幾杯暖暖身子?!?

  回到曾國藩的書房,曾國藩示意張繼坐到火爐旁來,張繼圍著火爐暖了一會兒,方才緩過勁兒來。下人們早已奉上兩盤烤羊腿肉、各色下酒小菜烤上兩條羊腿,又溫了一壺酒。曾國藩拿著火鉗往爐子里加木炭,眼睛盯著那跳動的火焰,向張繼說道:“松濤啊,有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你,又怕你多心,誤會了我的意思。但是這個問題一直橫亙在我心中,始終揮之不去,所以還是決定問出來。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當我從來沒問過吧。”

  張繼笑道:“中堂大人怎么生分起來,但問無妨。”

  曾國藩道:“你去法蘭西那段時間,我因為要布置防務(wù),所以從欽天監(jiān)找到一卷道光二十二年林則徐大人主持繪制的《坤輿萬國圖》,又從翰林院找來了魏源先生著的《海國圖志》。我在《坤輿萬國圖》上找到了我大清、英吉利、法蘭西、普魯士、奧地利、撒丁還有俄國。與《海國圖志》兩相對照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普魯士與法蘭西相鄰,你也說過,它一向?qū)Ψㄌm西有覬覦之心,而且近年來國勢日盛,而奧地利、撒丁又與法蘭西是世仇。這樣一來,法蘭西根本就是自顧不暇,即便說服它支持我們也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反觀普魯士,地處法蘭西與俄國之間,夾縫之中求生存,崇兵尚武,它又幾乎沒有出???,將來勢必也要與俄國爭奪出??冢踔磷罱K與英吉利爭奪海上霸權(quán)。如果我們與普魯士聯(lián)合起來,鼓動它挑戰(zhàn)法蘭西甚至是英吉利和俄國,那整個歐洲就會亂成一團,無論是哪國都無力與我大清為敵了?!逗鴪D志》里還提到,俄國曾有一位叫做彼得的君主,一生追求富國強兵,夙興夜寐,勵精圖治,其后世歷代君主也以逐鹿歐洲為目標。既然如此,我們倘若與俄國聯(lián)合,一樣可以使歐洲各國自相混戰(zhàn)。這樣一來,我們推行‘新政’不會受到外部干擾,豈不更好?這些道理,我想你一定想得通。但是,你不這樣做,也一定自有你的道理。我問你,也不過是想一解心頭之惑罷了,并無其它意思,你不要誤會才好?!?

  張繼搓搓手,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心中在痛苦掙扎一般,半晌,張繼才開口,語氣卻甚是低緩沉重:“中堂大人,您心中雖有疑慮,卻仍然放心大膽地讓我參贊機務(wù),這份信任張繼感激萬分?!畤坑鑫?,國士報之’,就算您今天不問,我原也打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向您表白一切的。”

  張繼頓了頓,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說道:“您剛才分析的一點不錯,如果我去游說普魯士或者俄國,可以起到牽制英國使其罷兵甚至坐收漁翁之利的效果。但是,我并沒有這么做,為什么呢?因為,在咱們趕赴京城的那幾天里,我想明白一件事情,一件關(guān)乎我們能否成功推行新政、我泱泱中華能否再鑄輝煌的事情。那就是:我們大清需要一場戰(zhàn)爭,一場最終贏得勝利卻又贏得異常慘烈的戰(zhàn)爭?!?

  張繼看了看曾國藩,他已經(jīng)聽得呆住了,于是繼續(xù)說下去:“自高宗皇帝早年平定大小金川以來,我大清承平已久,看上去物阜民豐,百姓安樂。然而,這盛世的表象之下卻埋藏著深深的隱憂,政治腐敗,軍務(wù)廢弛,土地兼并日甚,貧富差距漸增。所以,迫切需要推行‘新政’,一整這數(shù)世積累的‘頹風’。然而,道光二十二年和咸豐十年,我大清兩次大敗于英吉利,這實在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原來我們是以‘天朝上國’自居,不屑與洋人打交道。經(jīng)過這兩次失敗,很多人又變得‘畏洋’、‘恐洋’,不敢與洋人打交道。我之所以說我們大清需要一場最終贏得勝利卻又贏得異常慘烈的戰(zhàn)爭,就是因為,這樣一來,既能讓那些仍然沉迷于‘天朝上國’迷夢之中的人明白我們外國的差距,認識到推行‘新政’的意義。又能使那些‘畏洋’、‘恐洋’重新樹立起民族復興的信心。同時,還能讓那些對‘新政’持觀望、反對態(tài)度的守舊派官員感受到推行‘新政’的實際效果?!?

  曾國藩沉默半晌,幽幽道:“你的想法確實有道理。但是,換做是我,即令想通了這一層,也未必會這么做。第一,這場戰(zhàn)爭英吉利恐怕是傾全國之力來進行一場豪賭,即便贏了,我們的犧牲也絕不會??;第二,我們的勝算究竟有多大?如果失敗的話,我們就是萬劫不復了。”

  張繼又默默飲盡一杯酒,緩緩道:“中堂大人,說句良心話,用這條計策來推動朝廷和國人認可‘新政’,確實是毒辣了些,有損陰德。但是,我實在找不到能更快、更有效地實現(xiàn)這一目的的計策。我知道我們會有很大的犧牲,無論是人力方面,還是物力方面。但是,我們沒有選擇,我們不得不如此。西人有句諺語,‘欲求文明之幸福,必經(jīng)文明之痛苦’,我們也必須去經(jīng)歷這切膚之痛。如果有錯,錯在張繼一人;如果有罪,罪在張繼一人。有朝一日,等到‘新政’推行成功,我一定會向天下謝罪?!?

  曾國藩不再多說話,輕輕拍了拍張繼的肩膀,將手中酒杯與他碰了碰,隨即一飲而盡。

  張繼也不再多說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曾國藩堅定地說道:“松濤,如果有錯,曾某陪你遺臭萬年;如果有罪,曾某陪你同赴西市。你累了,就在我這里好好歇歇吧,下午醒來咱們還得再一起研究一下作戰(zhàn)方案,盡量減少一些損失。”

  ……

  六天后的一個清晨,天還沒亮,患著重感冒的張繼還在睡夢中,被一陣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驚醒了,這撞擊聲仿佛來自地心深處,厚重而猛烈,茶幾上的茶碗和燭臺被震得嗡嗡作響,一縷灰塵自屋頂上飄下,落到燭苗里,激出一片火星。張繼知道,這震動是英國軍艦上威廉大炮發(fā)射出的炮彈擊中大沽炮臺城墻時發(fā)出的。

  張繼立馬起身穿衣,這幾個月來,他已經(jīng)形成了良好的習慣,每天睡覺前都將衣服、令旗、腰牌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枕下還壓著一柄劍,也算得上是枕戈待旦了。

  張繼匆匆結(jié)束整齊,提劍正要出門,房門卻被推開了,一個一身戎裝的青年人帶著幾名戈什哈攔住了張繼。

  張繼一看,正是曾國藩的貼身護衛(wèi)蘭京,怒道:“英艦炮擊大沽,你不趕緊護著中堂大人,怎么到我這兒來了?”

  蘭京垂頭道:“張大人,是中堂大人命卑職來保護您的,他說您大病未愈,不宜出門,更何況前線吃緊,您也不能以身犯險?!?

  張繼焦急萬分,指著蘭京沉聲道:“你的職責是保護中堂大人,不是保護我。中堂大人現(xiàn)在何處,帶我去見他。”

  蘭京頭垂得更低了,囁嚅道:“中堂大人剛剛趕往大沽去了”。

  張繼急火攻心,怒吼道:“中堂大人現(xiàn)在是三軍主帥,關(guān)系著戰(zhàn)事成敗、國家安危。你馬上帶我趕赴大沽,我告訴你,中堂大人若有一點兒閃失,我剝了你的皮”。

  蘭京和文冠英一樣,祖上就是曾家的佃戶,他自己從十五歲上就作為貼身護衛(wèi),跟著曾國藩征戰(zhàn)沙場,曾國藩對他視如己出,他也視曾國藩如父,曾經(jīng)多次冒著生命危險將曾國藩從戰(zhàn)場上救下來,深得曾國藩的信任。他今天原本也想護衛(wèi)著曾國藩到大沽以防不測,但是終究不敢忤逆曾國藩的號令。現(xiàn)在,張繼的這道命令正合了他的心意,他也不再擔心曾國藩會責罰他。于是,蘭京雙手抱拳,喊道:“得令,所有弟兄隨我護送張大人去大沽,備足所需物品,騎快馬走?!?

  曾國藩此時也剛剛到達大沽炮臺城墻下,不僅那撞擊聲比先前聽得更加清晰,還能看到遠處城墻上滾滾黑煙已經(jīng)遮天蔽日。

  炮彈擊中的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城墻之一,它從明嘉靖年間開始修筑,之后的歷代中國政府又不斷地加以擴建和休憩。清嘉慶年間,又在城墻南北各加剪了一座炮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它是中國海防的主要依靠,素有海門古塞之稱。

  但是,現(xiàn)在每一枚炮彈都能把城墻擊開一個大缺口,就好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巨人啃了一口一樣。

  曾國藩看著海上冉冉升起的朝陽,悲哀地想,這黎明更像是冷兵器時代的黃昏,不知,是否也是大清帝國的黃昏。

  曾國藩正在發(fā)愣,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正是張繼、蘭京一行人。

  兩人心意相通,也不再做無謂的堅持,攜手走上炮臺后面的靖海山,那里是方圓數(shù)十里的制高點。

  張繼接過曾國藩手中的望遠鏡,向遠處的海面張望過去:

  海面風平浪靜,只見水天相接之處,數(shù)十艘英國炮艦一字排開,左舷對著炮臺,那些炮艦都是清一色的上下三層,每層各十五門炮,都是英國斯蒂文森軍工廠新近研制的威廉大炮,火力驚人,這排炮艦之后大約一海里處,又是一排軍艦,但是已經(jīng)看不大清楚,大約是運兵船,等待炮擊結(jié)束后搭載海軍陸戰(zhàn)隊登陸作戰(zhàn)的。

  張繼不禁憂心忡忡。這支英國艦隊陣容整肅、進退有據(jù),顯然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他們又刻意挑選今天這個晴天進攻,十分有利于對目標進行精確射擊。最關(guān)鍵的是,大沽炮臺所裝備的紅衣大炮還是康熙年間的產(chǎn)物,有效射程遠遠比不上英國炮艦裝備的威廉大炮。大沽炮臺發(fā)射出的炮彈只能打到距離英國艦隊數(shù)海里的地方,落在海面上,激起一層浪花。英國炮艦發(fā)射的炮彈都精確地落在大沽炮臺上。只能被動挨打卻無力還手恐怕是世上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事兒,這一刻,張繼總算是直觀地感受到軍事工業(yè)落后于人的痛苦了。

  張繼沉默片刻,對曾國藩道:“中堂大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遲早得被拖垮在這炮臺上。為今之計,只有先行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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