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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斷了恩緣

小說:豪族作者:蘇潛時間:2020-12-17 17:41:04

  次日清晨,陳瑞瑜依舊早早的醒來,草棚里各家卻依舊還在沉睡。這多少讓陳瑞瑜有些詫異,瞧昨夜忙著收拾家什,原本以為這日一大早便就動身,那想直至辰時末,各家才慢慢悠悠的起來,笑嘻嘻的打著招呼,卻仍沒有立即動身的意思。

  陳瑞瑜有些看不懂,想尋劉恩問問,這些人都是做什么生計的?尋了一圈,卻見劉恩獨自站在河邊,面前立著一根草棍,頂著一團(tuán)茅草做靶子,正一下下的擲鏢。

  見到陳瑞瑜,劉恩問道:“是這樣的么?”說著,示意了一下握鏢的手法。

  “自個兒乘手便好?!标惾痂ばΦ溃骸斑@鏢,說穿了也不稀奇,唯手熟耳。”

  “哦?”劉恩又摸了摸頭,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只要練得久了,便有了功夫?倒不論是鏢,還是旁的什么?”

  “就是這個理兒?!标惾痂ばΦ?。

  “嗯,就好比李三哥,這殺狗殺得多了,手便熟了,那豈不是殺人......”劉恩住了口,嘿嘿笑著。

  “殺人......”陳瑞瑜心里有些奇怪,自己提到殺人,卻沒有任何情緒,像是......習(xí)以為常。這不會......看了劉恩一眼,見他正聽自己的下文,便道:“是個膽子的事兒?!?

  “這......”劉恩不知從這句隨口的話里悟出什么,側(cè)頭想了片刻,才道:“小兄弟,這與你不過幾日,倒是學(xué)了不少門道。你說,這惡人......所依仗的倒非是有身武藝,而是膽子對不對?”

  “惡人?”陳瑞瑜不知劉恩在想什么,沉吟片刻,道:“自然,有一身武藝,自不怕人。若說作惡,倒真與有無武藝無干?!?

  “所以世人之所以怕了惡人,便是這膽子小的緣故?”

  陳瑞瑜看著劉恩,想了想,道:“這般說法也可。不過,單是膽子大,也未必能保得自身平安。倘那惡人真有些武藝,這膽子大可就......”

  “這我曉得。打不過還要逞能,徒然被人打罷了?!眲⒍鞯溃骸翱扇羰菦]試過,又怎知那惡人也是在虛張聲勢?”

  “你這是說的......”陳瑞瑜不曉得劉恩到底說的什么人。

  “嘿嘿,我想明白了。此時不說,日后就曉得了。”劉恩不肯解釋。

  陳瑞瑜也不追問,回頭望了眼草棚處,問道:“今日幾時回去?”

  “去哪兒?哦,你說回屯子,再有半個時辰吧,”劉恩瞧了瞧天色,道:“差不多那些人也該走了。”

  陳瑞瑜滿腹疑慮,到底還是直問出來。

  “何人?我倒是不明白,昨夜忙著收拾,怎地今日一早又不動身?”

  劉恩恍然道:“哦,沒跟你說過,這兒的人都曉得,就你一個還蒙在鼓里。”

  陳瑞瑜問:“什么緣故?”

  “昨晚便有人回去瞧了,里正說是今日上午屯子才有人看,便等到此時?!币婈惾痂み€不明白,又道:“是這么回事。這回地震,屯子里跨了房屋的人家不少,嘿嘿,你覺得奇怪吧,這個把月不回家收拾房子,卻在這里住著,是不是有些納悶?”

  “不是避震么?還有別的緣故?”

  “自然有?!眲⒍餍Φ溃骸罢f起這地震,也是天災(zāi),卻不是唯一的。這每逢水澇、蟲災(zāi)什么的,順天府都會派下官差查驗,登記名冊。若是朝廷有何救濟,或是哪家大戶、善人積功德捐獻(xiàn)了銀子、米糧,便會發(fā)到屯子里來,這受災(zāi)的人家多少都能得到些?!?

  陳瑞瑜盯著劉恩,將信將疑。

  “這可是京城眼皮子底下,這種事旁的府縣我不知,不過這里可是不假。雖說不是每回都有,但十回里總有八回。順天府的官老爺們,在皇帝腳下做事,還不多多用心?就是那些捐糧捐銀子的大戶人家,這好名聲若是傳到皇帝那里,可是求之不得的?!?

  “我道是......”陳瑞瑜道:“這遭了天災(zāi),便無人管了?!?

  劉恩斜了陳瑞瑜一眼,道:“你可別想歪了,這救濟就算有,也是不多,一家一戶,能有半石米就不錯了。你當(dāng)能指望這個真得熬過天災(zāi)?”

  “哦......”陳瑞瑜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不是盼著官差瞧了,回去稟報時能好生說幾句,保不定官老爺或是旁的善人們聽了,能多撥下些救濟。這才沒去修整那垮了的房舍,就等他們瞧過了再收拾。原本是前幾日就輪到咱們那個屯子,不想拖到今日。咦,我倒忘了,你當(dāng)然是想不到這些?!?

  唉,陳瑞瑜心里感嘆,這窮人家,也有窮人家的法子。

  “左右不過是等上個把個月的,就算落了空,這地下還凍著,那邊漕運也未開槽,兩邊都是閑著,住在這兒也什么都不耽誤?!眲⒍餍敝坌Φ溃骸澳憧蓜e想著我們這些人都是等吃等靠的人?!?

  “沒有。”陳瑞瑜連忙搖頭,道:“我起初是不解為何住到這里。”

  “呵呵,”劉恩笑道:“這窮人家的日子啊,當(dāng)然是自己想法子熬過去。若是家里還過得去,這大冷的天,誰還在外面受凍?”

  正說著,那邊有人招呼了聲,所有的人立即動起來。陳瑞瑜、劉恩也跟著收拾動身。

  這些草棚里,原本就沒多少家什,不過是壇壇罐罐的不少。各家各戶似乎早已習(xí)慣,片刻的功夫,便捆扎成幾副擔(dān)子,不論男女老少,一人一副。九叔公也挑了一擔(dān),陳瑞瑜自然也有。此時九叔公、劉恩似乎已不將陳瑞瑜當(dāng)成外人,尤其是不再當(dāng)成什么大戶人家的子弟。

  這種沒有刻意區(qū)別的態(tài)度,讓陳瑞瑜有些許的心安,不過,陳瑞瑜心里明白,九叔公、劉恩絕不會將自己視為如鄰居一般的鄉(xiāng)里人,尤其是陳瑞瑜說了段朝堂之事之后。

  九叔公瞧著陳瑞瑜擔(dān)起擔(dān)子,走了幾步,還算穩(wěn)當(dāng),稍稍點頭,想了想,又趕上幾步,放下?lián)?,不知從哪兒摸出小半塊毛氈,擱在陳瑞瑜肩上。雖一句話未說,陳瑞瑜卻是心熱了好一陣子。

  眼瞧著走出幾十步,陳瑞瑜才恍然記起,忙問劉恩:“青兒呢?青兒怎么辦?回來瞧不見咱們......”

  “不怕,”劉恩像是滿不在乎的說道:“青兒見不到人,自然知道是回去了?!?

  “可她一個小姑娘家......”陳瑞瑜有些急了,不明白明明一心呵護(hù)著青兒的劉恩如何漫不經(jīng)心起來。

  “?。俊眲⒍髌婀值目粗惾痂?,道:“也不小了,都是十六了?!?

  “她一個人......”陳瑞瑜是真急了,道:“不是這附近有賊人么?就不怕......”

  “嘿嘿,”劉恩笑道:“曉得你擔(dān)心,放心吧,沒事的?!?

  陳瑞瑜索性放下?lián)?,劉恩見此,也停下道:“唉,怎跟你說呢。那些賊人......所謂賊有賊道,匪有匪路,那是幫求財?shù)娜耍粫σ粋€女兒家如何?!?

  “你怎知?”陳瑞瑜瞪著眼睛道。

  “唉,我曉得便是我曉得。怎跟你說呢?”劉恩道:“實話說了吧,你遇到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我便認(rèn)識,只是還得問問才知。他們只會對外人下手......至于青兒,我們這樣的人家,女兒家還真能在家里養(yǎng)著不出門不成?再說,青兒長這么大,你當(dāng)草棍兒做的?真有事,她自個兒也能想法子對付。”

  陳瑞瑜默默想了片刻,才確定劉恩說的有理。這鄉(xiāng)間一個女兒家,長到十六歲可不是在閨房里度過的。陳瑞瑜對青兒,可又有了另一種看法。難怪青兒總顯得落落大方,想必見得世面,可要比何家七小姐要多得多。

  想到這兒,陳瑞瑜有些不喜,怎地拿這兩個女孩子家比起來了?

  那個何家七小姐,還是離得越遠(yuǎn)越好,不然,不定要招來多少麻煩。陳瑞瑜潛意識里十分清楚,一家大戶為了維護(hù)自家聲譽,會做出何等事情來。

  一行人挑著晃晃悠悠的擔(dān)子,在山間小道上穿行,走了一里多路,便自林中穿出,來到大道上。

  豁然看到一條筆直的大道,陳瑞瑜暗自吃驚,前幾日從何家田莊離開,可不是走得這個方向,壓根兒沒想到能看到這樣的大道。若說是京城驛道,可這路上也沒幾個行人,顯得過于冷清了,可若不是,又有誰修筑成這樣寬敞的路來?

  劉恩扭頭瞧見陳瑞瑜面色,笑道:“怎地?你這樣的人兒也有沒見過的世面?嘿嘿?!?

  陳瑞瑜笑了笑,道:“這道......也太好了些。”

  “這也叫好道?”劉恩似乎有些得意,道:“等到了三月十五,我?guī)闳|岳廟,到時你瞧了,那才叫京城大道。”

  “東岳廟?去那兒作甚?”陳瑞瑜問。

  劉恩有些疑惑的瞧著陳瑞瑜,想想又笑道:“我到忘了,你這腦子不定想起這些。那東岳廟就在京城朝陽門外二里多地,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廟會。尤其是這每年三月,自十五起,連開半月,到時可是人山人海,熱鬧的很。對了,我說那茶樓,就是在東岳廟那邊?!?

  “這道誰修的?”陳瑞瑜又將話題拉回來。

  “還能是誰修的?”劉恩笑道:“皇上唄?!?

  “皇上?”陳瑞瑜不解,仰頭前后遙望,卻也瞧不見什么。

  “別瞧了,”劉恩道:“再往北二十里,便是皇莊。這道兒自然是通那里的,倒是我們沾了光?!?

  皇莊?陳瑞瑜暗暗點頭,京城附近自然皇莊不少,可單看這條路,便知這皇家的“體面”,可真是非同一般。又想起何家田莊外的路,還當(dāng)真是相差甚遠(yuǎn)。自然,那何家老爺?shù)墓倨?,在皇上面?.....這根本就不能提,何家老爺想必連皇上也沒見過。

  在皇家大道上走了一里多路,便拐入兩座矮山相夾的一道山谷,剛轉(zhuǎn)過山腳便見到一座村莊,眾人立時喧鬧起來。陳瑞瑜隨在人群中,心里感嘆,這些人還真是樂觀,這哪兒像是避難回家,且還要面對一片斷壁殘垣?

  陳瑞瑜正尋思哪家是九叔公的宅院,卻聽劉恩“咦”了一聲,順著望過去,卻見一處倒塌的屋舍前停著一輛馬車,還有幾個仆從丫頭模樣的人,正瞧間,那門里又走出一位小姐,穿著簇新的月白一群,外面罩著黑色斗篷......

  “這是屯子里的大戶?......”陳瑞瑜還未說完,就聽得劉恩說了聲:“是青兒?!?

  仔細(xì)一瞧,果然是青兒。

  劉恩快走幾步,自然是想問個究竟,陳瑞瑜隨后跟著,九叔公倒是不慌不忙。這青兒如此打扮,按想自是受了何家七小姐的好處,這自然不用急。

  只見青兒大大方方的對著那幾個仆從說道:“多謝各位,煩請回去替我轉(zhuǎn)告七小姐,青兒這里多謝了?!?

  “青兒姑娘不必跟我們客氣,我們還指望著日后隨著青兒姑娘多沾些光呢!”一個婆子笑道。

  說罷,那幾人也笑著趕著大車離去。

  青兒笑盈盈的站在院門口,招呼著九叔公、劉恩、陳瑞瑜。

  劉恩剛想開口詢問,九叔公卻道:“進(jìn)去說吧。先收拾一下,總得有個住的地兒。”

  那劉恩便沒多說,與陳瑞瑜一起進(jìn)到院里。

  陳瑞瑜適才只瞧見倒塌的黃泥院墻,這進(jìn)到里面,才知是一座兩進(jìn)的小院,若非都是土壘的墻壁,單看這院子,倒也頗為寬敞的住處。那黃泥夯成的墻自然不甚牢固,前院里幾間房都塌了半邊,敞著半邊天,想必后院也不會好到哪兒去。這說住人的話,還真有些懸。

  青兒小跑了幾步,走在頭里,笑道:“先不用忙著收拾了,叔公,先到后院瞧瞧。”

  九叔公也有些納悶,便跟著來到后院。

  后院里卻已搭起了一大一小兩座帳篷。

  “這是......”九叔公問道。

  “就是適才那些人幫著搭的?!鼻鄡盒Φ溃骸笆骞七@兒?!?

  說著,便走進(jìn)廂房里。

  陳瑞瑜跟著進(jìn)到后院,見后院廂房的兩間房倒是完好無損,正屋卻是完全塌了。

  九叔公在屋里說道:“這都是七小姐送的?”

  劉恩聽見好奇,也進(jìn)到屋里。

  廂房里擺著幾袋米、面,炕上還有幾匹綢緞、布匹,一張舊桌上擱著幾塊火腿、臘肉......真是一屋子的吃食。

  “七小姐送的?”劉恩果然也這般問。

  青兒依舊笑盈盈的點點頭,道:“都不用收拾了,家里的井已經(jīng)挖開了,一會兒生火做飯就好,我已燒了水。原本想收拾好再去尋你們,倒巧了你們正好回來?!?

  九叔公、劉恩一時無話,青兒繼續(xù)說道:“今晚叔公、陳大哥就住這兩間房,二叔與我去住帳篷。這下可就不用愁了?!?

  陳瑞瑜瞧著滿屋子的東西,再瞧瞧青兒這一身新裝的打扮,還真說不出話來。

  九叔公緩緩坐在椅子上,道:“也好......罷了,也沒什好收拾的。青兒,你去將家里剩下的茶取來,咱們都先歇歇再說。”

  “是?!鼻鄡赫f著,輕盈的轉(zhuǎn)身出去了。

  劉恩伸手去米袋上捏了捏,又去瞧了瞧綢緞、布匹,回過頭來神色古怪的道:“好家伙,這怕是要滿滿一車。”

  “先坐下吧。等青兒泡了茶慢慢說?!本攀骞?。

  青兒利索的斟上茶來,依舊是一副原來的樣子,只是因新裝而顯得幾分嬌艷來。

  陳瑞瑜端起茶盞,看了看,問道:“這茶器也是......”

  "嗯?!鼻鄡狐c頭。

  陳瑞瑜細(xì)細(xì)看著青兒,那青兒也不回避,只是笑著望著陳瑞瑜。

  陳瑞瑜沒有看到一點兒變化,仍然是河邊那個青兒。

  “都跟七小姐說了?”九叔公仍然這么問。

  “都說了,”青兒看著九叔公,道:“都按叔公所說講了?!?

  “七小姐......”九叔公忽然有些遲疑,道:“信了?”

  “嗯?!鼻鄡狐c頭。

  “她問了什么沒有?”劉恩插言道。

  “沒有。”青兒搖頭。

  “什么也沒問?”九叔公似乎不能全信。

  “沒問。七小姐就是高興,拉著我說了一天的話。聽我說家里的難處,便讓人送來這些。”青兒道:“對了,還有呢?!?

  說完,青兒走到炕前,一陣翻騰,取出一個包裹來,打開來放在九叔公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一百兩?!鼻鄡旱溃骸捌咝〗阏f,這些先用著,若是修整房子不夠,再與她說。”

  看著桌子上諾大的兩錠銀錠,九叔公忽然一陣咳嗽,好一會才止住。

  劉恩道:“青兒,那七小姐......就這么送了東西來?”

  “是啊?!鼻鄡旱?。

  陳瑞瑜瞧著青兒,真不知這青兒到底多大,見過多少世面,這幅樣子是真的應(yīng)對自如呢?還是因年紀(jì)小,什么都沒想到?

  九叔公緩過氣來,問道:“青兒,你將話都說了?......那宅子的事兒......”

  “都說了?!鼻鄡旱溃骸捌咝〗愣紤?yīng)了。對了,七小姐與我做了姐妹,我大了兩月,我做姐姐,七小姐是妹妹?!?

  屋子里一時沒有人說話,靜得讓人心慌。

  劉恩忽道:“叔公,這米糧倒也罷了,總得填肚子??蛇@銀子......還是先不動的好?!?

  “是該這樣,是該這樣?!本攀骞?。

  劉恩看了看陳瑞瑜,欲言又止。

  九叔公沉默好久,才道:“瑞瑜,你瞧這......你那日所說,可準(zhǔn)?”

  陳瑞瑜就知道,這便是騎虎難下,作繭自縛。

  這還真不知怎么說,這兩家救命恩人算計來、算計去,九叔公倒是等著撿個便宜,沒料到這七小姐來這么一出,如今又覺得不好辦了。唉,這怎么說自己也得站出來,也算是自找的吧。

  可若要說“準(zhǔn)”,陳瑞瑜此時可還不敢開口。

  陳瑞瑜細(xì)細(xì)想了一遍,自己記憶是沒錯的,關(guān)鍵是如今這朝代是否還是按照腦子里的記憶發(fā)展?可這又如何了解呢?九叔公這里,肯定是沒法子的。

  “叔公,這話我此時還不能說,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對照一下。”

  九叔公道:“說來聽聽。”

  陳瑞瑜嘆了口氣,道:“請青兒再去一次何家,與那七小姐說,請她將朝廷邸報抄錄一份,最好是最近半年的,我這里看了,便能斷定?!?

  “邸報?”青兒道:“七小姐怎會有朝廷的文書?”

  “唉,何家老爺不是在做官么?怎會弄不到這些?”九叔公道。

  陳瑞瑜又道:“青兒,最好立時便去,越早越好。不過,若能瞞著七小姐,不要讓她知道是我要看的,最好。”話是這么說,陳瑞瑜內(nèi)心叫苦,那七小姐怕是將青兒摸得一清二楚,就算今日不說,日后也會疑到在自己頭上。

  “那我這就去?!闭f罷,青兒轉(zhuǎn)身就出去了。

  九叔公、劉恩瞧著陳瑞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瑞瑜打定主意,只要看了邸報,判斷出是否與記憶相符,便立即就走。

  此事......雖因自己無心泄漏,到底也算是對九叔公與何家七小姐都有好處,權(quán)當(dāng)是報恩吧。

  想到這里,陳瑞瑜開口道:“叔公,二哥,等看了邸報,此事便能定下?!?

  九叔公、劉恩默聲不語。

  陳瑞瑜忽地笑道:“還請二哥跟我說說這京城附近的去處。叔公先且歇息,不必?fù)?dān)心?!?

  “好,好,我都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劉恩連聲道。

  九叔公一言不發(fā),如今事已至此,已不能回頭。

  隨后陳瑞瑜與劉恩去了帳篷里,足足說了兩個時辰,將京城附近何處可以住店,何處能尋活計,價格幾何,又在何處有些什么人物,要謹(jǐn)慎何事等等,全都說了個透。

  不過,劉恩只對自己去過之處了如指掌,例如朝陽門外東岳廟附近的消息,至于旁的,比如崇文門附近的人、事,便僅是聽說。陳瑞瑜一一記在心里,以備日后所用。

  隨后,陳瑞瑜又故意東拉西扯,將滿京城九門、甚至通州等地都問了個遍,話里甚至還流露出要巡船南下的意思。

  午夜時分,一架馬車停在門外,青兒奔進(jìn)屋里,急急從懷里掏出幾份文書。

  “七小姐說,來不及抄錄,這是她托了衙門里的人偷偷拿出來的,天亮就要還回去?!?

  陳瑞瑜沒有說話,就著油燈細(xì)細(xì)察看。

  “天啟三年(1623)九月五日,刑科給事中解學(xué)龍疏言:額餉當(dāng)核,額兵當(dāng)清,軍需當(dāng)節(jié),馬兵當(dāng)酌,冗將當(dāng)裁......”

  “天啟三年(1623)十二月二十五日,魏忠賢以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領(lǐng)東廠事。......”

  “天啟四年(1624)正月十五日,巡按廣西御史賈毓祥奏陳粵西之患有三,一為交夷,二為土司,三為瑤僮。......”

  陳瑞瑜心中急切,并不細(xì)看,只看時間、人物,所述何事,果然一分不差。

  “給他拿回去吧。”陳瑞瑜交給青兒。

  青兒接過,立即奔出屋外交給馬車上的人。那人也不言語,抖動韁繩,立即返回。

  九叔公、劉恩都瞧著陳瑞瑜,卻沒有先開口。

  “叔公,二哥,此事定然可成?!标惾痂さ?。

  九叔公、劉恩似乎都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意識到不妥,看向陳瑞瑜,卻看不出什么。

  陳瑞瑜笑了笑,道:“不必?fù)?dān)心,我說可成,便一定成的。”

  “嗯,這就好,這就好?!本攀骞馈?

  “青兒怎還沒進(jìn)來?我去瞧瞧?!标惾痂ふf著,便走出門去。

  九叔公、劉恩對視一眼,輕輕嘆氣。過了片刻,青兒進(jìn)來,見到二人,問道:“陳大哥呢?”

  “不是尋你去了?”劉恩道,隨即一想,面色一變,連忙奔出門去。

  屋外明月當(dāng)中,院子空蕩蕩的,哪兒還有什么人影?

  “二叔,你瞧......”青兒忽地一指。

  院門上,端端正正插著三只鐵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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