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大明涅槃作者:天涯之鹿時間:2020-12-17 17:52:59
席銘正自滿腹狐疑,旁邊吳三桂道:“席老兄,以后我倆就是一個戰(zhàn)壕的了?!?
席銘道:“還望多多關(guān)照。”
“那是一定,自家兄弟還客氣什么?!?
此時,闊合臺過來與兩人告別,又閑談了幾句,這才揮手分別。
眾人全部散去,席銘陪著老薛頭回到房間,正欲開口詢問。老薛頭卻從床頭拿過一個油布包,簡單包了些衣服用品,道:“事情有變,我需即刻啟程?!?
席銘知他遇到了為難之事,問道:“這么著急?”
老薛頭道:“老孫頭發(fā)現(xiàn)我藏身于此,即刻便會派人來拿,我需待他還沒下令之前逃脫。記住了,大丈夫遇到緊急之事,必須立下決斷。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
席銘聽出老薛頭似乎與孫督師有什么過節(jié),雖不明就里,但看他態(tài)度如此堅決,便道:“我送老師一程?!?
老薛頭點點頭道:“甚好,我還有些話要與你交代?!鞭D(zhuǎn)頭看到地上那幾壇酒道:“可不能忘了它們。”從床邊掏出一個鹿皮囊,自酒壇中灌了滿滿一囊酒掛在身上,道:“我們走吧?!?
出了房間,席銘徑直走向一匹純白色高頭大馬,自他學(xué)習(xí)相馬之術(shù)以來,便知這是整個馬場最好的一匹馬,他把韁繩遞給老薛頭道:“老師,請騎這匹馬?!?
老薛頭點點頭,翻身上馬,席銘也選了匹棗紅色的良馬,師徒倆一前一后向營門奔去。到了輜車營口,守門軍官名叫羅云,平日跟席銘很是熟悉,此時看到席銘,滿臉賠笑道:“席兄弟,聽說你即將調(diào)入關(guān)寧鐵騎,真是可喜可賀,以后可不要忘了兄弟啊?!?
席銘笑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患難之情怎能相忘?!?
羅云甚是欣喜,又問:“這是要出去?”
席銘道:“這不,馬上要調(diào)離了,馬場上有些事情還是要交代一下的,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外面是否還能找到新鮮的草料。”
“席兄弟即將調(diào)任還如此敬業(yè),真是佩服佩服。那就請便吧?!绷_云一揮手,軍兵將營門口的柵欄推到一邊。
席銘朝羅云一拱手,師徒二人出了營門,走了半里許,兩人同時鞭打馬匹,兩匹駿馬飛快的向南方奔去。
縱馬奔馳了約一個時辰,已經(jīng)距離寧遠(yuǎn)城很遠(yuǎn),此時夕陽西下、天色漸暮,老薛頭放緩速度,慢慢勒住韁繩道:“我們便在此地休息一下。”
兩人下馬,將馬栓在路邊樹上。老薛頭走上一個上坡,席銘默默跟在他身后。
到了坡頂,老薛頭看著遠(yuǎn)方即將沉入遠(yuǎn)山的落日,此時正是三月里的天氣,東北大地上雖然沒有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景象,那不知名的野花一直蔓延到遠(yuǎn)方,也是一片春色盎然。
老薛頭沉默片刻,轉(zhuǎn)頭對席銘說:“人生在世有太多不確定,年輕時拼盡全力要做的事,到了年老卻發(fā)現(xiàn)一點都不值得。說什么盡力不讓人生留有遺憾都是假的,心態(tài)在不停轉(zhuǎn)變,境遇也在不斷變化。比如我和老孫,爭斗了一生,到底誰才是勝利者呢?”
席銘聽出老師的話語中充滿了傷感,知道他在感懷自己的一生。
老薛頭接著道:“我們相處數(shù)月,總算很有緣分,在我晚年時分,有這樣稟賦的年輕人傳承衣缽,甚感欣慰,今日遠(yuǎn)遁他鄉(xiāng),也就了無牽掛了?!?
席銘想到幾個月來的朝夕相處,老師的傾心傳授,不由得眼眶發(fā)紅:“老師的教誨,弟子終身不忘?!?
老薛頭道:“好孩子,分別在即,有些事情還是要告訴你的。尤其是我跟老孫的那些糾葛,是非曲直相信自有公論?!?
席銘心想:老師這么高的才學(xué),在歷史上卻絲毫沒有名氣,而孫督師身為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可謂位高權(quán)重,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仇怨呢,謎底就要揭曉了。
老薛頭道:“我本名薛明祖,浙江紹興人氏,十六歲中了秀才,兩年后家嚴(yán)過世,母親與我遷往北京舅舅家居住。舅舅姜壁乃是當(dāng)時的大理寺右丞,家中子弟眾多,請了一個年輕教師教授學(xué)問,此人便是孫承宗。我跟他年紀(jì)相仿,又一起備考舉人,所以很快成了無所不談的好友。二十歲那年,我聽得一個消息,同鄉(xiāng)大才子青藤居士從邊關(guān)回鄉(xiāng)路過京城,你可曾聽過青藤居士之名?”
青藤居士在明朝歷史中鼎鼎有名,席銘怎會不知,他立刻接到:“青藤居士乃是徐渭,字文長,曾做過胡宗憲幕僚,跟戚繼光、俞大猷等合力抗倭。胡宗憲被嚴(yán)嵩牽連獄中自盡后,他漂泊江湖,在邊關(guān)傳授李成梁的兒子李如松兵法,李如松后來入朝作戰(zhàn),抗擊倭寇,也成了一代名將?!?
薛明祖贊許的點點頭道:“看來你對我朝人物了解頗多。由于我余姚薛氏和徐氏淵源頗深,可算是幾代世交,因此趕忙前去拜會。跟青藤居士暢談許久,對他的學(xué)識佩服的五體投地,便要拜師。他執(zhí)意不肯,在我再三苦求之下,青藤居士答應(yīng)傳授學(xué)識,但不以師徒相稱。當(dāng)時我跟孫承宗關(guān)系好過兄弟,便拉他一起求教于青藤居士。青藤居士見我們聰穎好學(xué),心中欣喜,傳授很是用心。他所長頗多,在文章、繪畫、書法、戲曲、軍事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有趣的是,在這諸般學(xué)問中,我和孫承宗都對一個門類最感興趣,你猜是什么?”
席銘道:“軍事!”
薛明祖笑道:“對了,我二人雖然考的是文舉人,卻偏偏對打仗最感興趣,因此青藤居士便重點教授我們兵法、計謀、火器等方面的知識,他任胡宗憲幕僚時,曾對戚繼光、俞大猷的行軍戰(zhàn)法有過親身接觸和深入研究,在長達(dá)一年的傳授中,我和孫承宗獲益頗多,一年后青藤居士啟程南下,我們與老師灑淚分別?!?
聽到這里,席銘心想:沒想到這幾個月老師傳授給我的知識,很多傳承自青藤居士,原來大名鼎鼎的徐文長算是自己的師祖啊。
薛明祖接著道:“可以說二十歲那年的苦學(xué),奠定了我和孫承宗一生的軍事基礎(chǔ),無論我后來遠(yuǎn)赴蒙古苦研相馬之術(shù),還是孫承宗打造關(guān)寧鐵騎,都傳承自青藤居士徐渭的教誨。二十歲那年我們躊躇滿志,立志報效國家?!?
講到這里,薛明祖停了下來,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春天的晚上,寒氣依舊很重。席銘在山坡下升了堆火,從包袱中取出干糧,又在坡下的小溪中取水。兩人席地而坐邊吃邊談。
席銘問道:“老師,既然您跟孫督師彼時親如骨肉,后來又怎會反目成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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