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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魂歸來

小說:唐途風(fēng)月作者:夜雨秋山時間:2020-12-17 17:58:48

  看著身旁趴著睡著了的小丫頭,這就是自己六歲的妹妹幺娘。

  秦毅臉上泛起微笑,以前獨(dú)生子的自己總羨慕別人有兄弟姐妹。小丫頭在自己身邊哭了半夜,管家娘子怎么勸也不走,眼淚鼻涕的抹了一被子。

  看著這張帶著嬰兒肥的粉嫩嫩的小臉,上面還一道一道的淚痕跟只小花貓似的。紅嘟嘟的小嘴兒不時還在囈語的叫著阿兄,隨著呼吸,一股股的熱氣兒吹落在自己手臂上,秦毅心里就泛起陣陣的憐愛。

  抬起手,手指拂過布滿淚痕的小臉,將垂落在妹妹臉上的一縷柔發(fā)輕輕地順在她耳后。

  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趕緊繼續(xù)閉目裝死。就聽到開門聲,然后一人輕輕走了進(jìn)來,一聲微微的嘆息,手臂上一輕,那人將妹妹抱起,接著又退出了房門。

  自己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家,位于越州治所會稽縣縣南十里,面朝蘭溪,背靠青牛嶺,算得上青山秀水,卻稱不得地靈人杰,因?yàn)閺墓胖两袂丶仪f就只出產(chǎn)泥腿子。

  直到七年前才開了個族學(xué)學(xué)堂,成員有一個老先生和大大小小合計(jì)十一名半吊子書生。

  近來秦家莊在鄉(xiāng)里聲望見漲,就是因?yàn)榍匾闱厝梢压实母赣H秦懷善,乾封元年(666年)作為府軍衛(wèi)士隨大將軍薛禮出征高句麗,斬首七級,并以身擋敵刃勇救同袍立了軍功。戰(zhàn)后奇跡般的大難不死,被勛賞正六品驍騎尉,賜勛田八十畝!

  雖然只是勛官,那也是秦家莊及周邊鄉(xiāng)里數(shù)百年來頭一個!之后置產(chǎn)買地,順理成章的成了會稽秦氏家族的族長。

  可惜雖說大難未死,身體卻的的確確垮了,終歸未能實(shí)授官職,挨到了前年便溘然辭世了。但家聲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頂了起來。

  秦懷善長子次子接連早夭,長女也就是秦毅的姐姐上前年嫁到了杭州府錢塘大戶姚家。下面一個六歲的妹妹秦幺娘跟著三哥秦毅過活,對溫厚的兄長頗為依戀。

  “咱這是算地主階級了吧?加起來七百余畝地,外加一間鬧市黃金地段的陶瓷專賣店?”

  秦毅躺在榻上撓了撓頭。

  “應(yīng)該算是了吧!”

  秦毅撓了撓頭。

  “應(yīng)該算是了吧!”

  “可既然算個地主,怎么日子這么苦逼呢?家里余錢不過七十五貫,存糧不過三十幾石,麻十余匹,絹不過兩匹。一大家子人呢!還要填到宗祠供給學(xué)舍、先生學(xué)子們的開銷,再給族里寡老孤幼們分點(diǎn)基本就剩不了什么了,雖然不是一下子要拿出來,可總歸要支出的。

  “這樣算,弄不好還不夠!”秦毅稍微一盤算,得出了驚人的結(jié)論。不禁張口罵道:

  “族長什么的,真特么的不是人干的活兒!”

  地主出門起碼飛鷹走狗吧?咱家就一匹雜花瘦馬,還是平日里拉車的挽馬,偶爾客串一下坐騎。結(jié)果前晚上受驚過度,作了案之后還特么畏罪潛逃了;

  地主上街都惡仆開道,人擋揍人狗擋揍狗,見到美嬌娘就圍著不讓走;嬌滴滴的俏丫鬟隨伺身邊,不時給錘錘腿喂顆葡萄什么的。

  咱丑婢俏婢一概沒有,身邊就倆小子,還是輪班制,一般頂多就一個跟著。

  “咱這地主似乎當(dāng)?shù)拿桓睂?shí)啊,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秦毅越想越是喪氣。

  從昨晚開始,秦毅經(jīng)歷了對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詭異事件的震驚、對酒駕的后悔、對遙距千年的親人的負(fù)疚。從一開始對陌生環(huán)境的恐懼,到理清了那些記憶后,對身份認(rèn)同的茫然,同時也有一絲期盼和竊喜,直到此刻的垂頭喪腦。

  至于那什么賭約,秦毅倒是沒怎么放在心上。不是因?yàn)橘€注小不在意,相反賭注大的足以令秦家敗落。

  至于賭約的內(nèi)容,則是在十月半下元節(jié),江東五大家各出精瓷,在會稽山禹王廟建醮搭壇呈現(xiàn),供人品觀點(diǎn)評。屆時秦家莊秦家也受邀參賽,若是點(diǎn)評下來秦家比不過袁家則秦家敗。秦家出二百畝上田和城內(nèi)瓷器鋪?zhàn)訛樽?,袁家同樣二百畝上田和城內(nèi)一間酒肆為注。

  “你個姓袁的,賭什么不好,你偏偏要賭瓷?不知道想當(dāng)年經(jīng)開區(qū)招商,頭四個月唯一入駐的就是一家有名的大型傳統(tǒng)瓷坊?那幾個月咱就圍著那瓷坊轉(zhuǎn)悠了。瓷坊那技術(shù)總監(jiān)老爺子跟咱可是忘年交,要不是他女兒都當(dāng)了媽,咱搞不好都成了老爺子的女婿了。整個流程,各種工藝,陶瓷發(fā)展史,哪樣咱不是清清楚楚?來興致的時候,咱可是不止一次的親自動手,自個兒家客廳里擺的什么瓷瓶掛盤彌勒佛像那都是自己的作品!”

  “賭瓷?輸不死你!”

  秦毅心里有底,可惜他躲在屋里不敢出去也就沒人知道,外面依舊愁云一片。

  這真的是家要敗了??!

  偏廳里,不到五十的莫叔此刻看起來似乎兩日下來蒼老了十歲。莫山跪在席子上,頂著老子狂噴的口水。雖只十八歲,但五大三粗又高又壯的莫山跪著都快比站的的莫叔高了,此刻漲紅著臉,委屈萬狀。

  “豈是我不攔著,可三郎被那妙姐兒迷得顛倒,又吃那許多酒水,再后來袁承祖那廝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不停地激三郎說什么秦家空有間瓷店,燒不得好瓷,不能救娘子出苦海,辜負(fù)美人深恩,三郎便與他爭執(zhí)起來。那妙兒姐在旁慫恿鼓動,忽冷忽熱的激了三郎一通,三郎便瘋魔了一般,我哪里勸得??!”

  “還在嘴硬!怎生不奪下紙筆,讓三郎立不得字據(jù)!”

  “哎呀,莫打!奪了!奪了!我去奪筆,又被袁家的十來個家奴圍著死死抱住,掙脫得慢了!阿耶你怎么便是要打我!哎呀,莫打,莫打!……”

  “混賬東西,還要頂嘴!那搶回來撕了扯碎了啊!”

  “趕不上了,那廝拿了一份到手就自個兒跑了!三郎醉倒,俺只好收了另一份……”

  莫管家雖然心急,卻也知道實(shí)在怪不到兒子頭上,奈何面上下不來。又罵:

  “那救了三郎的姐弟你怎地不知請回家里……”

  “請了,她們不來……”

  “她們不來,你便連她們家住何處也不問個清楚……”

  “問了,她們不說……”

  “怎生馬兒跑了也不追!……”

  “…………”

  莫山一肚子委屈郁悶,心道那當(dāng)口光顧著給三郎控水了,完了又急急火火往家里背,哪還顧得上其他。不敢再申辯,免得徒招胖揍,便只抱著腦袋一邊討?zhàn)堃贿厬K叫連連。

  莫叔再抽了幾下,下手卻是輕了許多。又嚎啕幾聲:

  “阿郎??!家要敗了啊,我可怎生有臉皮到地下見你!”

  嚎到痛心焦慮處,不禁心灰意冷,手里竹條一扔,跌坐在地,真?zhèn)€老淚縱橫,捶著胸口放聲大哭起來。莫山趕緊爬過去苦勸。

  秦毅終于不好意思再繼續(xù)裝睡了。

  掀開被子起身,依著記憶摸索著穿好衣服。

  終歸要面對的,躲,能躲幾時?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站在門邊,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門之隔,外面就是大唐!

  猛然睜開雙目,推門而出,心中暗道:

  大唐!

  我,

  秦毅,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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