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誤殺

　　成亮看著發(fā)著寒光的刀子，心里很是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你們?nèi)吮緛砭捅任叶啵F(xiàn)在又用上了刀子，是不是想把你王家的臉面都丟盡??？”

　　王英知道成亮用的是激將法，但還是想：我就一個人先和他赤手空拳地打一架，實在打不贏再用刀子嚇唬他，反正今天是必須教訓(xùn)他一頓的。想到這兒，王英便把刀子拋到地上，邊脫外衣邊對楊靖說：“石頭，你給我走開，別在這兒礙我的事。”

　　楊靖一直走到一丈遠的地方才停下，回頭一看，只見二人都已摩拳擦掌，就要開打。

　　成亮和王英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發(fā)力，向?qū)Ψ矫蜎_過去。到了近前，成亮首先發(fā)難，一拳狠狠地擊向王英，王英偏頭閃過，揮著一個碩大的拳頭就向成亮胸口擊去。成亮不躲不閃，用剛收回來的拳頭也向王英的胸部砸去。只聽“砰”的一聲，二人同時挨了對方一記重拳，都悶哼一聲，踉踉蹌蹌地向后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腳跟。

　　剛穩(wěn)住身體，二人毫不停留地又向?qū)Ψ經(jīng)_去。這一回合先發(fā)難的是王英。王英前沖了兩步后，就抬腿向成亮猛踢，踢得正是成亮的小腹。這一腳借助跑勢，勢若奔雷，迅捷無比。這要是踢上，成亮非得在床上躺半個月不可。但成亮豈是易與之輩。王英的腳尚未到，成亮的身子向右一偏，已經(jīng)躲過去了。王英一腳踏空，還沒有來得及收回，成亮一拽他的胳膊，眼見王英就要向前撲到在地?？赏跤⒎磻?yīng)也不慢，只見他迅速向前跨了兩步，就穩(wěn)住了身體。兩人誰也沒有吃虧，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對峙。

　　楊靖在一旁看的既緊張又興奮，一會兒替王英擔(dān)心，一會兒又替成亮緊張。自己也不知心里是向著誰的。

　　還沒等楊靖從剛才的興奮中回過神兒來，王英和成亮這兒情況又變了。成亮揮著一只拳頭徑直咂向王英的頭部，王英迅速低頭避過，沒抬頭，直接用頭撞向了成亮，成亮冷不防被撞了個正著，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王英抓住機會，迅速撲上尚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來的成亮。王英騎在成亮身上，揮舞著錘子般大小的拳頭狠狠地擊向成亮的每一個手夠得著地方。成亮左躲右閃也不濟事，拳頭一個不拉的都落在他的頭上和身上。

　　成亮一發(fā)狠，也不管王英的拳頭了，把渾身的力氣都用在腰上，使勁兒一挺，王英一個沒注意竟被成亮挺得歪倒在一旁。成亮逮著機會，也不管自己渾身的傷痕，直接撲到王英的身上，拳頭就像雨點般的揍了下去。

　　王英被打得頭昏腦脹，連眼睛都睜不開。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也不管是什么，直接咂向成亮。成亮痛哼一聲，一看，王英手里拿的竟是一個石塊兒。成亮現(xiàn)在更是惱怒至極，一把奪過石塊兒，仍的遠遠的，又劈頭蓋臉地揍起王英來。

　　王英意識到自己手里的“武器”被奪了，又從身旁撿起一個東西砸向了成亮。只聽的“噗”的一聲，接著又聽到遠處楊靖驚慌的大叫，這時，成亮的拳頭也沒有再落下來。王英睜眼一瞧，只見成亮蒼白的臉上滿是驚駭之色，胸口還插著自己帶來的刀子，刀把正是握在自己的手里。王英知道自己殺人了，一時呆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只喃喃自語著幾個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好半天，他才清醒過來，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成亮尸體，跳將起來就往村里跑。楊靖被王英驚醒過來，也跟著王村子里跑。

　　即將跑進村里，王英突然攔住楊靖，說：“回到村里，千萬別說成亮是我殺的?！闭f著就從衣襟里掏出二兩銀子，遞給楊靖，楊靖拿著銀子不知所措。

　　二兩銀子對楊靖來說可是個天文數(shù)字，要是平常楊靖絕對會高興異常的，但現(xiàn)在楊靖卻苦惱的很。心里只想：這二兩銀子可是代表著一條人命，自己若是收了，豈不是說自己在包庇殺人犯——雖然殺人犯不是故意的，但這跟說書先生說的壞蛋豈不是一樣壞。想到這兒，楊靖便想把銀子還給王英。楊靖對王英說：“你又不是故意殺人的，你可以到衙門里把這件事說清楚，說不定知縣大人仁慈，就會給你減罪。”

　　王英聽了大怒，罵道：“減罪，殺人犯能減什么罪，最好也是發(fā)配軍中。我要是殺了其他人還好說，出點兒錢知縣就不管了。但這次我殺的可是成家大少爺，那成家月月都要孝敬知縣上千兩銀子，這次我要承認了這件事，我如何能活命？”又指著楊靖殺氣森森地說：“石頭，你要是不幫我遮掩，我現(xiàn)在就掐死你，然后再殺你全家。”

　　楊靖聽了，出了一聲冷汗，嚇得不敢說話，只好諾諾答應(yīng)。王英剛剛殺了人，現(xiàn)在殺氣正重，楊靖一個七八歲的娃娃，不嚇得大小便失禁就很了不起了。

　　回到了村子里，村里靜悄悄的，大多數(shù)人現(xiàn)在正睡午覺呢。兩人在岔路口分開，各回各的家。楊靖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覺得自己不爭氣，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膽小怕事而覺得窩囊，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包庇殺人犯而內(nèi)疚，還有一方面是因為對王英恐嚇自己而氣憤。

　　不知不覺地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楊靖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娘親正倚著門框看著自己。楊靖叫道：“娘親，你在這兒干嗎，怎么不去睡午覺？”劉麗說：“午飯我已經(jīng)熱了好幾次，你一直不回來，我哪能睡得著。”

　　以前經(jīng)常聽到這些話，楊靖一直沒覺的有什么，但上午楊靖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現(xiàn)在聽著這些責(zé)備中帶著親切的話，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好像煙消云散了，一時竟感動的無以復(fù)加，眼淚都差點流出來。這一時刻，在楊靖幼小的心里，什么李進，什么王英，什么殺人案，都沒有這句話分量重。

　　劉麗又繼續(xù)說：“你上午去哪了，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你臉色這么難看？”楊靖掩飾著回答：“我上午和王英去了學(xué)堂，王英讓我當(dāng)了他的書童。放學(xué)后，王英拉著我去玩了，累了個半死，現(xiàn)在才回來?！?

　　劉麗一聽他竟然當(dāng)了書童，高興壞了，也不顧著去問其他事了，就說道：“你竟當(dāng)了書童？快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父親和你舅舅。對了，你舅舅也來了，他正在與你爹喝酒。”楊靖一聽舅舅來了，趕快把心里的事情放下，就快跑進了屋里。

　　打開屋門一看，舅舅果然在里面。

　　楊靖舅舅是一個走四方，跑江湖的豪客，和一些同命相連的人聚在一起，在各個地方雜耍賣藝以討生活。跑江湖是非常辛苦的，風(fēng)餐露宿，居無定所，還經(jīng)常受到地頭蛇的欺負，可以說只要能活下去，是沒有人愿意出來跑江湖的。楊靖母親和舅舅雙親早喪，姐弟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是艱難。后來劉麗嫁到楊家，楊靖舅舅也跟著過來，這才算吃飽飯。只是后來楊家的日子越來越難過，田地越來越少，但稅賦卻越來越重。楊靖舅舅見楊家日子快過不下去，便在一天晚上偷偷的跟著一個路過此地的雜耍班兒走了。從此以后，浪蕩江湖，四海為家，一年也只回來一兩次。

　　楊靖舅舅名叫劉大山，沒有長輩，所以沒字沒號，是一個典型的草根階級。

　　劉大山看見楊靖，很是高興，笑著對楊貴和楊安說道：“沒想到楊靖這孩子竟這么高了，是個學(xué)藝的好苗子?！眲Ⅺ惵犃诵Φ溃骸澳闶侨湓掚x不開本行?！北娙寺犃?，都是大笑。楊靖走上前，叫了一聲“舅舅”，劉大山答應(yīng)了一聲，又笑著問道：“你今年去過桃樹村了嗎？你的小媳婦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劉大山所說的小媳婦是桃樹村郭秀才的女兒。郭秀才其實是一個進士，只不過村里人這樣叫習(xí)慣了，所以“郭秀才”這個稱呼就延續(xù)了下來。當(dāng)年郭秀才讀書時貧困潦倒，無以為繼。楊貴心眼兒好，看不下去，便經(jīng)常接濟他。兩家關(guān)系一直很好，郭秀才有了女兒后，便跑過來和楊貴議定，兩家結(jié)為兒女親家。但楊貴其實心里對這件親事并不滿意，原因是楊靖比郭秀才的女兒整整大四歲，也就是她今年才四歲，兩人年齡相差太大。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楊貴的意思是即使不找個比楊靖大的，也要找個和楊靖年齡差不多的。年齡相差這么大，將來若楊靖娶回家，別說要媳婦去照顧楊靖了，說不定楊靖還要去照顧她呢。所以楊貴對這親事很不滿意。但楊貴不同意也不行，畢竟那個時候郭秀才已經(jīng)是一個縣官了，雖然是南方的一個小縣，但郭秀才的家人都在桃樹村，楊貴也不能駁人家的面子。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楊靖一聽舅舅這話，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他雖然現(xiàn)在還不懂媳婦意味著什么，但也本能的感到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