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程

　　一連串荒唐的命令自頭領(lǐng)屋里傳出來，整個梁山一團(tuán)糟，東邊的人連人帶物搬到西邊，南邊的搬到北邊，臨近黃昏日降落時分，一伙嘍啰進(jìn)入頭領(lǐng)房間，將二十多個箱子搬上了船。

　　三天后朱貴等人帶著懸疑回來，當(dāng)他們推開頭領(lǐng)的門驚呆了，只見王倫赤裸著全身，被困在凳子上，嘴巴里一塊濕透的抹布，樣子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可是此時王倫顧不得這些了，整個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好不容易喝了點(diǎn)粥，恢復(fù)了些神色，頓時大哭起來，看的屋內(nèi)眾人一片唏噓，這得受多大委屈才會哭成這樣啊。只是心里疑惑，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王倫為何被綁在這里。

　　“楊榮，你個卑鄙小人，忘恩負(fù)義的雜種”

　　一通亂罵，直到自己那口氣提不上來才作罷。眾人聽罷又是一驚，原來這是楊榮干的，頓時義憤填膺，罵什么的都有。

　　“真是頭白眼狼，頭領(lǐng)好吃好喝招待，居然又做下這等腌臜事”

　　“不得好死的東西”

　　“哼，再讓我遇見定要?dú)⒘怂麨轭^領(lǐng)報仇”這話說完，引來一片白眼，殺他？哼也不看看自己一身匪氣的樣子。

　　“朱貴！”

　　“頭領(lǐng)”朱貴上前來，躬身應(yīng)道。

　　“平日里，我待你怎樣？”這樣問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朱貴，看的朱貴好不自在，平日里待人如何你自己都不知道？可眼前王倫明顯有些偏執(zhí)，當(dāng)然得順著他來。

　　“頭領(lǐng)重情重義，待我等兄弟如同手足一般”朱貴鏗鏘回答，王倫聽罷眼中稍顯安慰，然后咬牙切齒道：“好，那你帶著宋萬、杜千去到東京把楊榮給我殺了”。

　　眾人聞言心里倒吸一口涼氣，再看王倫此時一臉猙獰的模樣，誰都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王倫兩手死死攥著被角，惡狠狠地道：“那廝欺我太甚，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你們要是給我殺了他，我送你們?nèi)f貫財貨，決不食言”。

　　“哥哥放心，我去提他腦袋見你，這小白臉，我早看他不順眼了”宋萬早在一旁咬牙瞪眼，此時第一個站出來表態(tài)。

　　朱貴看了看宋萬，又看了看一臉無奈的杜千，只好拱手道：“頭領(lǐng)放心，我去！”。

　　“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說完話還愣是擠了幾點(diǎn)眼淚，一臉的感激。

　　輕輕揮了揮手，眾人散去，王倫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里說不出的苦，一下子他什么都沒有了，一直以來他的底氣全都來自于那些財物，如今財物被搶，梁上上的一干人，又怎么會輕易聽他調(diào)遣。

　　“你出來吧”王倫好像是對著房子自言自語，忽然自房梁上落下個人來，無聲無息，偏偏他身材還不小，瘦高的模樣，一張臉過于慘白，眼露邪氣，站在那微笑著，只是怎么看都感覺這人陰沉沉的感覺。原來那天拿下鄧通的就是他，沒想到他還真是個高手。

　　“看我笑話很爽是嗎？”王倫凝視著他淡淡地問道，只是那表情好似吃人一般。

　　瘦高個子哧地一笑，不屑地看著王倫半響，后者忽然想起此人的來歷來，心里一虛，臉上不自然起來。只見那瘦高個自顧自來到桌前，坐了下來，不屑道：“你最好搞清楚，沒有你這些蠢貨手下，你什么都不是”把玩著桌上的茶杯，語氣變得森冷起來：“我要?dú)⒛悖槐饶笏酪恢晃浵伜唵巍?。滿臉嘲諷的意味讓王倫忽然意識到，原來此人曾經(jīng)都不曾一天看上過自己，往日的友好親近都是裝出來的，一瞬間的悲哀讓他極度失落。而這一切都是楊榮造成的。這更堅定了他要?dú)⒘藯顦s的決心。

　　“我要?dú)⒘藯顦s”那人沉沉說了句，一張臉更是陰沉的可怕，王倫一聽這人居然也要?dú)顦s，忍不住喜道：“好啊，好啊那賊賤不是好東西應(yīng)該殺，早該殺”，剛才的不滿也煙消云散，他只有一個想法，殺楊榮。

　　那人轉(zhuǎn)而面向王倫陰陰地笑道：“是啊，我應(yīng)該殺他，早該殺他，可是你也知道東京路途遙遠(yuǎn)，我替你殺他幫你完成心愿，你是不是要給點(diǎn)報酬感謝一下我呀”。

　　沒想到這人這么無恥，就聽那人又道：“王頭領(lǐng)，做人不要那么小氣嘛，楊榮畢竟名門之后，可不好殺”。

　　王倫凝視著那人，半響咬咬牙決然道：“好，我給你”說著反身將床靠內(nèi)里面一塊板子掀開，從里面又取出一個布包來。那人一見雙眼一亮，迫不及待上前一手接過，沉重的感覺讓他心里更喜，不用打開來看對著王倫：“謝謝啦”，然后嘻嘻一笑，轉(zhuǎn)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空蕩蕩的屋子，王倫也頓時委頓了下去，望著紗帳頂部，無聲流下了淚水。

　　“哈哈哈哈”想起前幾日的事情，鄧通、楊志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楊志笑得志得意滿，是對未來滿懷憧憬，有了這筆財物，東京的事就更好解決了，那些個貪官污吏在金銀面前不堪一擊，自己也能跟隨者楊榮走到更高的位置和榮譽(yù)，什么手段他根本不在乎。而鄧通的笑則是打心里佩服楊榮，心機(jī)深沉，你要是只看他的外表，絕對會當(dāng)成一個斯文年輕的后生，但是只有和他走近了才知道此人心腸堅韌，甚至歹毒，什么江湖道義完全不放在心里，想到這他又有點(diǎn)心中揣揣，看楊榮的目光變得復(fù)雜起來。

　　此時楊榮獨(dú)立舟頭，也是思緒百轉(zhuǎn)，然而他想的卻是回到東京之后的事情，如今有了這么多財富，事情看似簡單了，可是實際上更復(fù)雜了，丟了花石綱，那么山東鄆城那里的事又算什么呢？他一點(diǎn)不懷疑宋江能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可是自己又怎么解釋這么多財富呢，這個世上根本不乏有心人，難吶……。

　　幾只小船穿過白沙塢，過了風(fēng)陵渡，楊榮忽然下令改走陸路，上了岸重新找了挑夫，走了兩天眼看到孟州地界，找到官府換了挑夫又繼續(xù)走，遙看青山滴翠，遠(yuǎn)水澄清，近看花鳥輕鳴，蟲草唧唧。三人各騎高頭大馬，有說有笑，只有楊志騎馬提鞭，不時回過身來歸整隊伍，對著那偷懶?；木褪且槐拮?，惡狠狠的模樣嚇著不少人，這趟財貨的意義，他知道，所以格外用心和挑剔。楊榮皺了皺眉，沒有阻止，這些天來不管水陸，他也真見識了這時期的土匪是多么猖獗，幾乎窮山惡水都會有占山為王的，這一路要不是他機(jī)警，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所以只有回到家里才是安全的，因此楊榮對這些挑夫許諾只要到了東京，一定有重賞，而楊志根本不給那些人好臉色看。眾人看他一來有官府身份，而來工錢不錯，吃喝當(dāng)此不低，所以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快點(diǎn)，走快點(diǎn)沒吃飯是怎滴”一鞭子抽在貨物箱子上，嘴里罵道：“我早看出你們當(dāng)中有些人揣著偷懶心思，最好收起你那心思來，我兄弟兩個楊門之后，老子在關(guān)西不知?dú)⒘硕嗌傥飨馁\，就你們幾個混賬貨，最好老老實實”。

　　“大郎仁義，又是給賞，又是好吃你們最好識趣，不然饒不了你們”

　　楊志總?cè)滩蛔米嫔蠗铋T說事，可是他此刻的形象完全一副**的樣子。連鄧通都看不下去，不時看向楊榮，后者裝作不見，他也就不好說什么了，打心眼里現(xiàn)如今他也以楊榮馬首是瞻，就算是楊志偶爾對他兇上兩句，他也點(diǎn)頭哈腰客氣的很，原因嘛，自然是見識了楊志的武藝之后有心學(xué)兩招，又怕楊志拒絕。所以他只有盡心盡力辦事讓楊榮看見，說不定楊榮發(fā)話，那么事情就有著落了，楊榮的話楊志不敢不聽。

　　鄧通此時也轉(zhuǎn)過馬來對著眾人笑呵呵道：“兄弟們，捫心想想想楊制使待大家真是不薄，吃的一樣的，還有不少賞賜，如今這世道這么好的雇主，哪里找你，我剛才聽說了楊制使又要給賞，但是前提是大家把東西安安全全完完本本地送到東京去”

　　鄧通身子前傾，又咪咪笑道：“你們可知東京的花花世界，拿著錢去哪什么樊樓的，何玉兒，周小妹，萬婆惜，保管你們腳都挪不動，就怕腰力跟不上啊”。眾人聽他說的猥瑣，引來一片笑聲。

　　這一唱一和的，頓時讓整個隊伍氣氛輕松了起來。哪知正在此時楊榮一舉手，凝視著前方，就見前方此時一個一米八多的漢子，穿著灰布直衣，頭上戴著圓盤帽，上有一朵紅纓，脖子上一根三腳巾，拉上去將嘴巴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雙環(huán)眼，冷冷盯著楊榮。那漢子手里攥著一桿長槍，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凜然氣勢。

　　楊志一看，提刀縱馬，嘴里嚷道：“滾開，不開眼的賊求，敢攔爺爺?shù)穆贰薄?

　　忽然楊榮一抬手，攔住楊志轉(zhuǎn)過頭來對著他搖了搖頭。

　　“大郎……他”

　　“你難道沒看那人面熟嗎？”楊榮微微一笑，提馬慢慢走向那人。楊志心里糾在一起，只看那人模樣就不善于，他怕楊榮有閃失，趕緊提馬跟上。

　　“別來無恙，林教頭”楊榮坐在馬上微笑著對著那人道。

　　“林沖！”楊志聽楊榮如此說，頓時一驚，那人摘下面巾露出真容，可不是林沖是誰。他冷冷地望著楊榮，冷聲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王頭領(lǐng)對你不薄……”。

　　“那又怎樣”楊榮不待他說完揮手打斷霸氣地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算計別人就是別人算計你，我若是勢單力孤，指不定王倫怎么揉捏我呢”，

　　看著林沖鄭重地問：“以林教頭所見，他的財物是怎么得來的？”。

　　這一問，問的林沖哽住，不知如何作答，王倫不管怎么說只是個草寇罷了，出了打家劫舍，他的財物能怎么得到，換句話自己替他出頭，實際上是助紂為虐。楊榮微微一笑，語重心長地道：“林教頭，你我經(jīng)歷何其相似，你是已經(jīng)被高俅陷害，而我即將被他陷害，可說同時淪落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點(diǎn)你可贊同？”。

　　“哦……”林沖沒想到楊榮這樣說，眼中逐漸變得平和起來。楊榮一見，趁熱打鐵道：“我可聽說嫂子如今還在東京，何不你我一道，前去東京？”。

　　林沖一聽面色一變，嘴里唾道：“說的混賬話，我如今是囚徒，東京……怎么去？”。

　　“哼，放肆”楊志一旁怒道，端起長刀。

　　楊榮拍拍楊志手臂，示意稍安勿躁，然后笑著對林沖道：“簡單，你戴著面罩不就得了”。林沖錯愕。

　　楊榮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我楊家好歹名門，我就不相信沒人不給我這個面子，連我的人都要查”。

　　林沖詫異地望著楊榮眼神說不清道不明的內(nèi)容，楊志都有點(diǎn)哭笑不得，偏偏楊榮一副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真好似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逗得二人忍俊不禁。偏有不好說什么。

　　楊榮半天見林沖沒了動靜，又殷勤地道：“林兄，大丈夫頂天立地，若是連家人都保護(hù)不了，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啊”，這句話說完林沖整個身子一震，呆立在那里。

　　楊榮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楊志知道楊榮愛惜林沖，上前來道：“哎，林兄我等回到東京保不齊高俅那賊怎么算計我們，你何不同去，有事也好幫村一二呀”。這話說的真誠，讓林沖不忍拒絕。

　　半響“好吧”。

　　楊榮一番，又是抒情，又是講理，其實所為只有一個那就是“林沖”，可以說上梁山之初，他就有這個打算，所以才會故意冷落王倫，目的也是為了讓王倫對林沖起猜忌之心，那是因為他知道他的一番作為王倫定然容不下林沖，他只需要等上兩天絕對會找到林沖的蹤影，只是臨時起意的想法，讓他得到了財物，但是林沖卻一直在山上，如今林沖居然追上來，這讓他如何不竊喜。

　　看向前方去往東京的路，楊榮的目光變得堅定、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