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魘深深

　　凌鳶醒來的時候，枕頭濕了大半，她拭了拭臉頰，也是濕的。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回到了五歲那年。她坐在少年對面，雙手托腮，定定地望著少年看書時專注的面容，風(fēng)吹過，有幾絲初夏的溫?zé)?，池子里的荷花芬芳四溢，也隨風(fēng)飄入她的夢境。

　　許久，她的雙手都有些發(fā)酸了，可少年執(zhí)書的手卻紋絲不動。

　　“喂——”

　　凌鳶終是忍不住，輕聲喊了一句。少年雙眉一皺，眼睛并未從書卷上移開。

　　好歹動了下眉毛吧。凌鳶在心里自我安慰著，笑得明媚：“我叫凌鳶，你叫什么名字？為何獨自在此看書？看了這么久，你不累嗎？不如你休息一下，我?guī)闳ツ沁叺募偕酵妫俊?

　　聽完凌鳶一連串的問題，少年抬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書卷，一本正經(jīng)道：“你的話可真多。”

　　沈千瀾從小就這樣，表里不一，長著幼稚的臉，卻總是故作深沉，說著大人們才說的話。

　　后來，凌鳶成了沈千瀾的陪讀，每日與他一同去國子監(jiān)，他課上認(rèn)真聽講，而她常常開小差，沒少挨手板。再后來，他們一起放風(fēng)箏，一起騎馬射箭，一起逛酒樓，還一起栽種過桃樹，只是后來沒養(yǎng)活……

　　時間一晃，沈千瀾從少年變成了高坐于龍椅之上的帝王，他頒布了減賦稅的新政，納了幾位妃子，從此成家立業(yè)。凌鳶被封為太傅，表面風(fēng)光無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沈千瀾之間已經(jīng)和以前不同了。

　　沈千瀾不再和她一同讀書議政，也不約她打獵游玩，甚至在她逛青樓被彈劾的時候云淡風(fēng)輕地說上一句“是嗎，太傅竟有如此性情”。他眼眸中沉淀著的思緒漸漸浮現(xiàn)出來，精明、狡黠、甚至是冷漠。若是站在世人的角度來看，他確實是位好皇帝。但站在凌鳶的角度，太傅一職是對她的獎賞，是陪伴他十余載應(yīng)得的獎賞。從此以后，他們君臣相稱。

　　……

　　夢境回憶結(jié)束。

　　凌鳶覺得頭很疼，右眼皮還一直跳，剛好她又夢到沈千瀾……莫不是，沈千瀾出什么事了？正想著，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管家江云晏喊道：“大人！大人？！”

　　凌鳶從床榻上彈坐而起，隨手拎了件長袍披上，快步走去打開門：“什么事？”

　　“大人，皇上召您馬上進宮！”

　　“你說什么？他召我進宮？是出了什么事嗎？”凌鳶心下一沉，焦急道。

　　“這……”江云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凌鳶不禁抬高了聲音：“這什么這！你倒是趕緊說??！”

　　江云晏吞了吞口水，面露尷尬，小聲回答道：“大人，您昨晚喝多了，深夜才回來，今晨小的叫您上朝……您沒反應(yīng)……”

　　見自家大人的眉毛都快擰在一起了，江云晏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都怪小的！是小的沒用，沒能把您叫醒，害得……”

　　“夠了?！绷桫S捻了捻眉心，懸著的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以后這種小事，不要大驚小怪地跑來敲我的門。你去備轎吧，待我梳洗一番，便入宮。”

　　江云晏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門退下了，心中忍不住腹誹：當(dāng)初明明說只要和皇上有關(guān)的事都是天大的事，現(xiàn)在又說這種小事不要大驚小怪，果然女人心海底針啊，猜不得，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