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家有女初長成

　　“不必多禮，劉大人起來吧?！?

　　雖然周允知道，劉篆是二皇子定陽王周孝的舅舅，當(dāng)年為了冊立太子之位，錢貴妃鬧出了不小的風(fēng)波，但他天性寬厚，不愿意懷疑別人，再加上劉篆雖然胸?zé)o點(diǎn)墨，卻做過兩天太傅，周允一直還把他當(dāng)作自己的老師，禮敬有加。

　　劉篆爬起身，看門見山的說道：“殿下，臣前來參見，是為了皇上命您負(fù)責(zé)挑選和親公主一事?！薄班蓿愕南⑦€真是靈通。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嗎？”周允走到書桌前，拿起一部書簡隨手翻看著：“這皇宮里倒有不少郡主，公主卻只有錢貴妃的永樂和皇后生的肇平妹妹，我今天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怎樣做合適一些，劉大人來得正好啊，幫我出出主意吧?！?

　　“兩位公主的話......”劉篆捏著胡子搖了搖頭：“臣以為不妥，一來那烏墫國主是夷狄之君，公主乃是龍脈所生，前嬌萬貴，貿(mào)然嫁過去，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二來，皇上只有這兩個(gè)女兒，平日就萬般寵愛，近來陛下常提起細(xì)香公主的事情，想來是不愿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英年早夭。如果選了公主去和親，怕是會(huì)遭到皇上的大力反對，還要給殿下您落下同根相煎的罵名啊?！?

　　周允皺起眉頭，歪著頭看他：“你也說得太夸張了吧...劉大人，依你之見，就是從我的堂妹，那些親王郡主中挑選一位了？”“正是。從郡主中挑選，既不得罪皇上，也讓那烏墫國主無話可說，畢竟皇室血脈一脈相承，選位郡主，再奏請皇上封其為公主，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劉大人這樣說，心里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人選嗎？”

　　劉篆挺直身子，大聲說道：“臣以為，楚遜王所生幺女——平湖郡主最為合適！”

　　“平......？！”周允大吃一驚，手里的書簡掉在桌子上：“平湖郡主？！”

　　太子的異常反應(yīng)統(tǒng)統(tǒng)落入劉篆眼里，他不動(dòng)聲色，娓娓道來：“殿下，楚遜王的封地就在邊陲，他的女兒勢必更加能夠適應(yīng)塞外苦寒的氣候，再者臣聽聞那平湖郡主天生麗質(zhì)，秀外慧中，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惠......”

　　周允哼了一聲，劉篆假裝沒聽見，繼續(xù)說道：“再加上那楚遜王謀反之罪被皇上平反，正感恩戴德，無以為報(bào)，此時(shí)如果下旨令他的女兒出塞和親，想必他為報(bào)謝圣恩，也不會(huì)有什么不情愿的，這樣順?biāo)浦?，兩廂情愿的事情，殿下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可是......”周允左右為難，背著手在地上走了兩圈：“平湖妹妹天性率真，并不適合宮闈間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派她前去和親，怕是要適得其反，與我天朝并沒有什么益處??！”“殿下此言差矣了，要說這和親之舉，烏墫人并不是要娶一位能與他們國主分庭抗禮的夫人回去，只是想借此與天朝建立姻親關(guān)系，好共謀對抗羥古之大計(jì)，只要這位郡主能嫁過去，好好多活幾年，最好再能生下一兒半女，和親之舉也就算是成功了。不然，太子殿下還有什么別的意圖？”

　　“我......”周允欲言又止，懊惱得搖了搖頭：“此事關(guān)系重大，容我再考慮考慮......”

　　“烏墫使者等的心焦，已經(jīng)幾次向皇上催促，太子殿下還是早作決定為好啊?！眲⒆器锏男πΓ笆中辛藗€(gè)禮：“沒有其他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周允背對他擺了擺手，這位天朝的半個(gè)國舅爺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莫愁拖著掃把慢悠悠的晃過墻角，來到太元殿前的空地上，卻見臺階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gè)人，笑瞇瞇的看著她。

　　“你終于來了，我等了好半天呢！”

　　周武君招手讓她過來，在自己身邊坐下。“郡主，你怎么在這里??？”“想來找你玩??！昨天匆匆一別，我連做夢都夢見你呢！”武君從袖子里倒出幾個(gè)精致的點(diǎn)心，放在莫愁手中：“吃吧，看你長得這么瘦，一定是平時(shí)沒有吃好，這是我從太子那里拿的，可好吃了！”

　　莫愁對她露出一個(gè)難得一見的笑容，拿起點(diǎn)心來咬了一口。

　　“唉，不知道父王什么時(shí)候帶我回家呢？”武君抱起膝蓋，呆呆的看著天空：“我在這皇宮里呆得快膩死了，沒有好玩的東西，又不能四處游逛，整天被人監(jiān)視著，‘郡主這個(gè)不行’，‘郡主那個(gè)不可以’，吃飯要小口吃，走路要小步走，笑起來不能太高興，說起話聲音又不能太大...這哪里是人過的生活?。?！”

　　她抬起手摟住莫愁的肩膀：“等我們要回去的時(shí)候，我就讓父王去請求皇后，把你收為我們家的養(yǎng)女，和我一起回到興慶，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去！”

　　莫愁臉色暗淡下來，輕輕地?fù)u了搖頭：“那是不可能的，郡主。我是我爹送進(jìn)宮里來的，說是來當(dāng)宮女，實(shí)際上是為了要我贖罪，一直到死的那一天，我都不可以離開宮廷半步，打掃雜役，受人唾罵，那都是我應(yīng)受的懲罰......”“哪有這種事情?。　蔽渚l(fā)怒了，嚷了起來：“你那是個(gè)什么爹爹，你這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滔天大罪要用一輩子來還的！我去告訴我父王，他一定會(huì)救你出去的！”

　　莫愁又搖了搖頭：“是我和爹爹立下的契約，我情愿用我一生的自由，換取另一個(gè)人的自由，既然已經(jīng)說好了，我就不能夠言而無信。”

　　“搞不懂！搞不懂！世上哪還有這樣的父女！”武君跳起身，急得直跺腳：“那不是一旦我回興慶去了，咱們就一輩子不能見面了嗎？！你是我唯一知心的朋友，我不要這種事情發(fā)生！”

　　她的話深深感動(dòng)了莫愁，她咬了咬牙，低聲道：“郡主，怕是你這一輩子也回不了興慶了......”

　　“你說什么？”武君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她。

　　“我今天早上經(jīng)過玉香殿，聽到錢貴妃正在和她的胞兄劉大人密談，他們提到了你的名字，我便大膽偷聽了幾句...”“說什么呢？！”“是派公主去和親的事。說皇上將此事交給太子來辦，錢貴妃為了讓太子在皇上面前失寵，要?jiǎng)⒋笕伺e薦你作為和親人選，出嫁塞外！”“什么？！怎么會(huì)是我？！”“錢貴妃說你...”莫愁猶豫了一下：“說你資質(zhì)愚鈍，一定會(huì)讓太子把這件事情搞砸的?！?

　　周武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時(shí)也理不清，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這...這該如何是好...錢貴妃真是可惡，竟然那樣說我！...可皇上要是真的下旨令我去和親，我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父王了嗎？！...太子也真是可惡！我陪他說了一上午話，竟然什么也沒有告訴我！...我是不是應(yīng)該趕快逃跑，跑到?jīng)]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看她已經(jīng)徹底混亂了，莫愁嘆了口氣，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我是冒了死罪把這些話告訴你的，你可要好好拿個(gè)主意啊?！庇旨庇謿?，周武君眼淚汪汪的拽著這個(gè)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好莫愁！你那么聰明！這件事要是落在你的身上，你會(huì)怎么做呢？！”

　　“我？”莫愁一手托腮，又是一幅神游太虛的樣子：“本來啊，我聽到這件事以后，第一個(gè)想法就是要趕緊通知你，好讓你有時(shí)間求你父王帶你離開京城，可是今天，有一個(gè)人他問我‘是天下蒼生的幸福重要，還是一個(gè)人自己的幸福重要呢？’，我就又不明白了......”“怎么回事？”武君聽了一頭霧水，淚眼朦朧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