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毫無征兆的悸動

　　這是個喜慶的春節(jié)，客廳里堆滿了四個村子的鄉(xiāng)親送來的一籃籃臘肉、一袋袋精米、一壇壇美酒和香菇木耳等山珍，讓梁鑄感慨之余心中生出許多自豪和欣慰。

　　所有禮物中最讓梁鑄珍惜的，是老虎溝頭人六叔送來的兩斤茶葉，別小看這點茶葉，這可是幾個膽氣沖天的漢子花了三天時間從懸崖上采摘下來的。

　　春節(jié)學堂放一個月假，梁鑄也隨之輕松下來。冬日暖陽興致頗高，梁鑄便身穿青布棉襖腳踏嶄新的翻毛狼皮鞋，帶著兩個懂事的義子信步向多日未到的山谷里走去。一路上不時遇到自覺站到路邊向他鞠躬致禮的村民，他也只是點頭致意一笑而過，如果他也停下來回禮的話，就不是一時半會能離開的，反正一切大家都已漸漸習慣了。

　　走到坐落在山谷深處的鐵匠鋪，匠師段旭匆忙領(lǐng)著全家十幾口在門檻下躬迎，梁鑄急忙上前作揖說了幾句喜慶吉祥的話，便拉著自己學生段鈺的手和老段一邊談笑一邊進屋。坐下后，梁鑄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送上特意帶來的一籃子臘肉和一小壇美酒做賀禮，并當著老段一家人的面贊揚他們的孩子段鈺聰明好學。

　　聊了一會梁鑄聽到屋子后抓羊的動靜，馬上猜到老段家要宰羊招呼自己，連忙放下茶碗客氣兩句便快速告辭，讓老段一家依依不舍全體走出門口遺憾地目送他遠去。

　　往回走的半道上，梁鑄發(fā)現(xiàn)一個三、四歲長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獨自站在路邊好奇地向自己張望，梁鑄向四處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有大人在附近，便走到小女娃跟前蹲下和藹地問道：“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也不認生，小聲告訴梁鑄：“媽媽叫我做芍藥?！?

　　“芍藥？哈哈，這名字好聽，來，外面冷叔叔送你回去。”梁鑄邊說邊一把抱起孩子，故意高高舉了兩下，聽到孩子刺激得“咯咯”笑這才問道：“小家伙，你家在哪兒？你爸爸呢？”

　　小家伙聽梁鑄問起她爸爸，剛剛還笑著的小臉立刻繃緊，低下頭好一會才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芍藥沒有爸爸，媽媽說芍藥是神仙給送來的?！?

　　梁鑄聽了神色一暗，愛憐地給芍藥緊了緊領(lǐng)口，隨手撫齊孩子被風吹亂的頭發(fā)：“乖乖，咱們的芍藥好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漂亮，是咱們靈山村最漂亮的女孩！”

　　梁鑄的夸獎讓孩子暗淡的心情隨即晴朗起來，她害羞地看著梁鑄問道：“叔叔，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哈哈。”梁鑄喜愛地親了孩子一下，再次問起孩子的家，然后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孩子告訴梁鑄她很愛聽學堂里大哥哥們唱歌，自己好想快點長大也能進學堂。梁鑄回答既然咱們芍藥喜歡，叔叔就唱一首給芍藥聽，說完想了一下就開口低聲對照芍藥唱了起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

　　芍藥看見自己的媽媽站在門口，高興地大叫起來：“媽媽，媽媽！”

　　梁鑄停下歌聲抬頭一看，整個腦子瞬間有點短路，還不知道怎么和眼前這位美麗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年輕母親打招呼，懷里的芍藥便掙扎著要下來。梁鑄彎腰將孩子輕輕放下，一轉(zhuǎn)眼孩子就飛進了她媽媽懷里：“媽媽，媽媽，叔叔說芍藥是村里最漂亮的孩子，叔叔還給芍藥唱歌聽！”

　　梁鑄十分尷尬地擠出個笑容，說了聲“芍藥再見”便轉(zhuǎn)身離去，兩個義子一陣小跑緊緊跟上。梁鑄沒有看見芍藥清澈的雙眼中露出的不舍，也沒看見芍藥媽媽泛起紅暈的潔凈臉龐。

　　回到家里，梁鑄腦海里芍藥媽媽美麗的容顏和高挑的身影，他低著頭一步一步在屋檐下來回踱步，足足一個時辰后才停下來，長長地出了口濁氣，摸摸心口毅然走出院子向程老道的道觀走去。

　　走進道觀的小院，就聽到屋子里面?zhèn)鱽硪魂囁实男β?，梁鑄知道程老道又在和他那一班手下開酒宴了，也不客氣大步進去和大家拱手作揖，寒暄了一陣一把將老道拉出院子外面，獨臂老道莫名其妙連呼“快快放手有什么話進去喝兩碗邊喝邊說”，梁鑄也不答話一直將老道拖到?jīng)]人聽到說話聲的地方才停下來松開手。

　　梁鑄先道了個歉隨即開門見山地問道：“老哥，你認不認識村里那個女人，嗨——，就是有個小女兒名字叫芍藥的那個女人？”

　　程老道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芍藥媽?。空J識，聽說此女原來也是出身于官宦人家，后來從義陽嫁到襄陽夫家，沒兩年男人家里不知為何家境一落千丈，她男人不久就病死了，后來此女與鄉(xiāng)鄰一起逃過來，據(jù)說有兩個同族哥哥在劉璋手下任職，結(jié)果到了枳縣過不去，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怎么？出了什么事嗎？”

　　“不不，沒出事，只是……”梁鑄咬咬牙，重重吸了口氣對老道發(fā)出請求：“老哥幫個忙好嗎？小弟我看上那女人了?！?

　　“什么？”程老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大叫起來：“你能否再說一遍？”

　　梁鑄也提高了聲調(diào)：“小弟我看上芍藥她媽了，聽明白了嗎？老哥，小弟求你給做個媒吧！”

　　程老道實在不敢相信但又聽得清清楚楚，要知道四個村多少閨女開口閉口就提起英俊博學的梁鑄，簡單說只要他梁鑄開口，莫說隨意挑選，哪怕娶個十個八個的妻妾也會讓眾多姑娘擠破門檻，如今這小子竟然看上一個寡婦！

　　不理解歸不理解，熟知梁鑄脾性的程老道也沒勸阻，只是黑著臉冷冷的問道：“決定了？”

　　“決定了！”

　　“唉——，你這頭犟驢子！好吧，你回去等著，老道我這就進去備下禮物進村找村老幫你做媒去。”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梁鑄一眼就轉(zhuǎn)身向道觀走去。

　　回到家的梁鑄坐在火盆邊的特制躺椅上，手里拿著本線裝書一動不動觀看，近半個時辰也沒翻動一頁，看似在悠然地閱讀，其實他心里正在焦急地等待，等待程老道傳來好消息。

　　突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梁鑄一愣放下書本立刻站起來大步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