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卿挽我心作者:余沐晚時間:2020-12-17 19:00:12
“你猜王爺今天為什么來?”飛煙當(dāng)值回來,斗篷都未來得及解開,張口便問。
傾挽正坐在床邊疊衣裳,聞言搖搖頭。出了東廳正碰見她們一行人回來,正巧下午輪她休息半日,因此對后來的情況并不知曉。
飛煙走到她身旁,這才注意到攤在床上的一摞衣裳,驚訝說道:“你知道啦,消息傳得還真快。”
“別院在山上,冷得很,你多帶些防寒的衣裳。對了,我記得去年夫人賞了我一件厚披風(fēng),我給你找出來?!彼龑⒍放耠S手扔到一旁,說著就要去取。
手被人拽住,飛煙回頭,看見傾挽滿是震驚的臉,“你說什么別院?”
“京郊山上的別院啊,你……還不知道嗎?收拾衣裳難道不是因為要去別院?”
傾挽松開她的手,目光一片茫然。
“那倒是正好。也不知王爺怎么會忽然改變了主意,先前還聽說他今年不打算去別院,可今兒卻特意過來要夫人準備,說要帶夫人一起去?!憋w煙在箱子里翻翻找找,“傾挽,記不記得我那件紅色的小襖還有我新做的那雙棉鞋放在哪里?”
“夫人也去?”傾挽喃喃自語,詫異于自己方才頭腦中瞬間閃過的想法。繼而一笑,她哪里值得王爺費如此心思。
飛煙并沒有對她奇怪的問話起疑,“是啊。這么些年了,王爺也只帶過文夫人和敏夫人,咱們夫人倒是頭一次去?!?
終于注意到她有些發(fā)白的臉色,飛煙走回床邊坐下,擔(dān)憂問:“你沒事吧?難道又做了什么傻事?”
傾挽心底默然一笑,可不又做了傻事。
“你還敢說我,我倒是要問一問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好事?”她打起精神逼問。
飛煙眼珠子咕嚕嚕一轉(zhuǎn),身子一點點向外挪,“沒啊,本姑娘做事從來光明磊落?!彼蛋狄а?,琢磨著將尹沫千刀萬剮。
傾挽忍不住笑出來,“好個光明磊落,我以后再求你什么事,我就跟你姓。棉襖在左手邊第二個箱子里,鞋子放在柜子上面,用黑布裹著。”
飛煙又去翻箱倒柜,很快將東西找了出來,“從來只有我求你的份。沒有你在,我可怎么辦?”
看著她將手里的東西一股腦塞到自己的懷里,傾挽方覺出她話中意味,“你不去?”
“是啊,王爺說輕車簡行,只讓帶一兩人?!憋w煙向床上一倒,聲音懨懨的,“我也好想去呢!好久沒有出過府了?!?
兩人?傾挽有些想不明白這個機會怎么會落到自己頭上。可如果她是其中一個,那另一人是誰?
“我看你明天小心點,你是沒看到啊,苓兒的臉色陰的能滴出水來?!?
“這人選,是夫人定的?”
飛煙嗯了一聲,“是夫人定的,說院子里要有人看管,別人她不放心,便要苓兒留下,苓兒倒也不好再說什么?!?
她的話中不乏感慨,可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若不是那日的事,她們大概也會信以為真吧。
飛煙仰頭看傾挽沉思模樣,眼中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半晌,她吆喝一聲翻身而起,“看還差什么,該帶的都帶上,再帶點吃的,我記得我那兒還有不少?!?
傾挽看著飛煙陀螺般為她忙活,笑笑,“不用帶這么多東西,又不是不回來了。”
“誰知道要呆上多久。”飛煙背對著蹲在地上不知找什么,身子微頓,“哎,你做的糕點我有時日吃不到了?!?
“那有何難,既然是后天出發(fā),明兒我多做些給你?!眱A挽利落應(yīng)下,琢磨著多做一些梅花糕,可以帶給夫人路上吃,還有蕓兒喜歡的驢打滾。
“喏,你說的,一言為定?!?
*****
馬蹄噠噠,緩慢而有規(guī)律,車子行得平穩(wěn),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任何顛簸與不適。
自出城門后,車外漸漸歸于平靜。傾挽掀開帷簾一角,刺目光線從外面照了進來,映在她臉上。不適地半瞇起眼,半晌才看清外面景致。
車隊不知何時從官道離開轉(zhuǎn)向山道,山路開得寬敞,蜿蜒至半山,積雪已被清掃堆至一旁。兩側(cè)枯樹被雪覆蓋,非但不顯得寂寞,反被襯得璀璨奪目。偶有枝椏不堪重負陡然垂落,細雪被風(fēng)吹散,光照下?lián)P灑似飄逸金紗。登時整座山猶被籠罩在光暈之下,儼然一座遺世的冰雪王國。
點點涼意伴著細碎雪花襲面,傾挽不自覺微揚了下巴,臉上露出淺笑。前后車廂不時傳出驚呼,想來有人同她一樣,悄悄觀景時不留意被這奇觀異景驚呆了吧!
“景色很美吧!”車廂里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傾挽回頭,蔣嫣正柔柔看她,嘴邊浮著淺笑。她裹在厚厚白色狐裘中,愈發(fā)嬌柔。
身側(cè)蕓兒歪著身子已經(jīng)睡熟,有輕微的鼾聲。
傾挽壓緊帷簾,放低了聲音,“還以為夫人歇息了,讓您見笑了,此處景色確實美得讓人錯不開眼?!?
蔣嫣嘴角微微牽動,“沒見過山里的雪景吧。”
傾挽應(yīng)是,“奴婢自幼生長在南方,天寒的時候且不多,不說漫天大雪,就是零星雪花也是沒有遇到過的。白雪皚皚、銀裝素裹這樣的詞,以前只在書本中見過,如今才明白是個什么景致?!?
蔣嫣靜靜看她,“家里,就一個親戚都沒有了?”
傾挽眼神驀地轉(zhuǎn)暗,低聲道:“爹娘前些年便去世了……”后面的話竟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蔣嫣不知想到什么默了一下,轉(zhuǎn)而問道:“怎么會到京城來?一個姑娘這么遠過來并不容易。”
“奴婢是想找個人,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還是太過簡單,京城這么大,找人如同海底撈針一般?!?
蔣嫣似有若無點了點頭,“你在這里無依無靠的,想找個人確實不容易?!?
連夫人都如此說,傾挽心中越發(fā)的茫然。當(dāng)初憑著年少不知事的勇氣離開凌州,若不是路上得善人相助,她都不知能否平安抵達京城。然而為了能夠在這里生存下去,她只得將找人一事暫且放下,只是進了王府再不得自由,如今想來也不知何時可以達成心愿。
“現(xiàn)在到了何處了?”蔣嫣閉目,問。
傾挽回過神來,揮去心底悵然,“已在半山上了,黃昏之前應(yīng)該就可以抵達?!?
“上次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傾挽細細聆聽才能夠聽到,“是八年前的事了。別說是你,就是我們從小長在京城的孩子,見了祁禹山也一樣是稀罕不已。還記著從前每次離開都很不情愿,嚷嚷著想一直住下去?!?
那一定是段很美好的記憶,當(dāng)年青梅竹馬兩三人,歡歡喜喜到了此處游玩,還能嚷著不想離開。如今兩人身份已變,來去卻再不似當(dāng)年那般隨意。今日觸景生情,難怪她的情緒并不高。
不止不高,見她整個人縮在狐裘里,面色雪白,精神不佳,傾挽開始擔(dān)憂她是否身子不適。
她們所在的馬車并不算小,即便坐了三人,也并不覺得擁擠。車廂內(nèi)擺放的物件很齊備,氈毯、暖爐、香爐、茶盞點心,甚至還有書籍用以消遣。
這一切都是出自苓兒之手。
想到今早見到苓兒時的情景,傾挽不由輕聲嘆氣。
早早起來去到夫人房里,原做足了心里準備會看苓兒臉色,卻沒想到房里根本不見她的身影。直到去查看東西是否備齊,才在馬車旁見到她。
苓兒正囑咐丫環(huán)們小心擺放要帶的東西,交代完畢時傾挽正好走到她身邊,她卻仿佛沒看見一般,錯身而去。
面對那些丫環(huán)悄然打量的眼神,傾挽只能故作不見。
不想苓兒又從后面將她叫住,一言不發(fā)只是緊緊盯著她瞧,神情說不出的復(fù)雜。許久她才轉(zhuǎn)開目光冷聲道:“好好照顧夫人,若是夫人出了什么意外,那絕對是你的過錯。”
說完這句話,她快步走開。
傾挽之后才發(fā)現(xiàn),車廂中物品齊全,暖爐已開,驅(qū)散了冬日清晨的寒冷。
倒了杯熱茶遞到蔣嫣手中,“看您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著了涼?不如讓馬車停下來,找人看一看?”
“不用了。”她只將杯子攥在手中,沒有要喝的意思,“早上吃的不多,或許是暈車的毛病犯了。與其耽誤大家行程,不如快快趕至別院,好好休息一下。”她又閉上眼去,似乎真的疲倦,眉心一道輕微褶皺。
馬車最后停下時,天已入黃昏。橙色陽光自天邊斜斜打下,將萬物勾染,帶出一抹說不出的綺麗。傾挽二人扶著蔣嫣下車時,身后仍有十?dāng)?shù)輛馬車在山間蜿蜒而行,加上一路護送的侍衛(wèi),一眼竟望不到頭。
四位主子的馬車中,蔣嫣的排名最末,文夫人與敏夫人都已下車,正圍繞在王爺身邊。
三人走上前去,君若謹?shù)哪抗庹龑ι纤齻?,一時說笑聲止住,兩位夫人也紛紛望過來。
蔣嫣一一問候過三人后,便不再言語。相比他人的興奮,她的淡漠尤為突出,好在其他人似也習(xí)慣了她這種態(tài)度,倒也不曾在意。君若謹只是稍稍點頭,孟曦文則是睨了她一眼,慣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只有李敏笑得和善,頗為親切。
三位夫人當(dāng)中,孟曦文的家世最好,其父又在朝中任要職,她自是有在眾人面前驕傲的資本。況且她相貌不俗、身材高挑、性子外向,即便在君若謹面前也不曾掩了爽利性情,更學(xué)不來那般做作的嬌羞扭捏與欲拒還迎,他倒也喜愛她這股脾氣。李敏雖是奴婢出身,卻一向溫婉大度,她是君若謹生母盈貴妃所賜、自離宮建府開始便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女人,意義也自然不凡。這般比較下來,蔣嫣倒是普通了些。
君若謹只簡單囑咐幾人好好休息,便先行隨著老管家直奔自己的紫竹院。目送他走遠了,孟曦文也懶得同他人寒暄,徑直對著一旁等候的嬤嬤交代去了夕顏院—距離紫竹院最近且最大的院落。
蔣嫣這時轉(zhuǎn)身對李敏道:“敏姐姐便去住玉清苑吧。”
還沒等李敏反應(yīng),孟曦文倒是回頭別具他意看了看兩人,哼笑一聲才慢悠悠走開。
李敏訕訕而笑,“那怎么好,還是嫣兒去住吧,我去迎春園就好?!?
玉清苑在夕顏院的左后側(cè),據(jù)紫竹院遠近與大小也算適宜,而迎春園雖比玉清苑大些,也到底偏了些。
“敏姐姐就莫要與我爭了?!笔Y嫣臉上雖掛著笑,神色卻淡淡的,讓人自然而然產(chǎn)生疏遠之感。
難得有機會能與王爺更親近些,誰也不想住得太遠,李敏對她的選擇雖訝異,卻也不再推拒,若有所思看了看她,笑道:“那便謝謝妹妹了,今晚在迎春園好好休息,明兒找個時間去我那兒坐坐?!?
蔣嫣笑了笑,對這番明顯的客氣話語并無回應(yīng)。
待只剩下幾人,她這才轉(zhuǎn)向最后一位嬤嬤,客氣道:“就請嬤嬤帶路,帶我去聽風(fēng)閣吧?!?
聽風(fēng)閣,而不是迎春園。
傾挽注意到嬤嬤眼中詫異難解的神情,雖不知聽風(fēng)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卻不免好奇期待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蕓兒神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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