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柔情似水,凝視寶怡,正要繼續(xù)吟誦李商隱這首詩,忽然,從門外急急走進一個奴仆,在楊國忠耳邊低語了幾句。楊國忠十分驚訝的樣子,沉吟了一會,揮揮手,這奴仆退了下去。
二娃問道:“宰相大人,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方才去請?zhí)t(yī)的奴仆回來報告說,宮中所有的太醫(yī)都到太子李亨的別院去了?!?
“哦?難道是太子生了什么不治之癥?”二娃話語之間明顯含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楊國忠笑道:“那倒不是,太子良娣難產(chǎn),故此召集了所有太醫(yī)前去救治?!?
良娣是地位低于太子妃的姬妾,秩正三品,太子李亨的良娣張氏 是太子的第三個老婆,很有來頭,張氏的祖母竇氏與唐玄宗的母親昭成太后是親姊妹。唐玄宗小時候,母親竇氏被武則天處死,是這位姨母親自將他鞠養(yǎng)成人。因此,玄宗一直對姨母懷有特殊的感情,即位后,封她為鄧國夫人。李亨立為太子之前,玄宗曾三廢太子,因此,李亨立為太子之后整天擔驚受怕,生怕有一天步了前面太子的后塵,年方三十已經(jīng)鬢發(fā)斑白,唐玄宗心有不忍,欽定將姨母的這位待嫁的孫女張氏選立為太子良娣。太子良娣不僅是李亨的護身符,而且端莊賢淑、生性柔弱而又溫柔體貼,深得太子的寵愛。
楊國忠道:“有太醫(yī)前往,應該沒問題了,請爵爺繼續(xù)賦詩吧。”
剛才這一插曲,影響了二娃向?qū)氣烹姟6拗匦抡{(diào)整了一下情緒,可醞釀了半天,也沒找到感覺,只得雙手握拳,在胸前交叉,學著方才寶怡行酒令時的樣子,怪模怪樣吟道:
隔座送鉤春酒暖,
分曹射覆蠟燈紅。
寶怡見他搞笑的樣子,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臉泛紅霞,巧笑嫣然,說不出的嫵媚。
二娃看得有點癡了,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將雙手背在身后,仰天續(xù)道:
嗟余聽鼓應官去,
走馬蘭臺類轉(zhuǎn)蓬。
這首詩吟完,又是掌聲雷動。
杜甫端著一杯酒走上前,嘆道:“爵爺可謂情圣!這‘身無彩鳳雙fei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句,把男女個中情懷點到了極至。單此一句,便可流芳千古了?!闭f到這里,忽然想到爵爺是個太監(jiān),這情圣是無論如何沾不上邊的了,本想再說兩句把話圓過來,卻又不知怎么說,神情甚是尷尬。
二娃也沒注意他這話語的矛盾,拱手致意后,來到寶怡身前,將那***遞了過去:“姑娘以為如何?”
寶怡微笑著接過***,起身道了個萬福:“多謝公子眷愛!多謝情圣楊公公賦的情詩!” 說罷抿嘴一笑。她故意把這情圣、情詩和公公幾個字說得特別重,明顯是在嘲笑:你一個太監(jiān)學別人寫情詩,羞也不羞。
楊國忠笑呵呵端杯子走了過來:“沒想到爵爺文采比那醫(yī)術(shù)還勝一籌,那李白杜甫也要甘拜下風的了?!鞭D(zhuǎn)頭看看杜甫,“是不是啊,杜大人?!?
杜甫嘆道:“爵爺?shù)脑姴盼业茸岳⒉蝗绨 !?
二娃心道,你的詩總體上比李商隱那是要強一些的,只不過你不是風liu才子,所以,寫情詩比他不過,這一點你倒沒說錯。
楊國忠道:“諸位,咱們?yōu)榫魻數(shù)呢S采干了這一杯!”眾人齊聲叫好,都將酒干了。
楊國忠牽著二娃的手,回到座位上,笑道:“爵爺連干了數(shù)杯,先緩一緩,如果一下子把爵爺灌醉了,象那陳丞相一般,可就麻煩了哦!”眾人大笑。二娃偷偷看了一眼寶怡,見她也正拿眼偷偷瞟了過來,與二娃目光一觸,做了個鬼臉,忽然臉一紅,復又低下頭去。
見她如此,二娃心里已經(jīng)猜到幾分,剛才的詩已經(jīng)打動了這小妮子的心,剛才她嘲笑自己是個太監(jiān)卻學人家寫情詩,得想個法子讓她知道自己這太監(jiān)是假冒的,這得想好了,萬一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正在這時,有奴仆進來通報說太子府的龍總管拜訪。楊國忠一愣,這龍總管忽然來訪,一定發(fā)生了什么急事。
龍總管進了大廳,向楊國忠施過禮后,轉(zhuǎn)向二娃深深一揖,恭敬地說道:“太子良娣難產(chǎn),情況危急,眾太醫(yī)均束手無策,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來躬請楊爵爺前往太子府為太子良娣診治?!?
二娃十分驚訝:“你們太子叫我去看病?”那龍管家點了點頭,躬身道:“務必請楊爵爺救救太子良娣。”二娃笑道:“前幾天你們太子還要殺我,今日又來求我,一時之間,可讓我搞不明白了。”
龍管家跪下磕了個頭:“前日之事是我們太子誤會了爵爺,不知道爵爺是在救治皇上,望請爵爺原諒,如能救得太子良娣,太子殿下一定重重有賞?!?
二娃哈哈一笑:“不敢,太子殿下言重了。請你轉(zhuǎn)告太子殿下,就說鄙人身為太常寺少卿,理應前往為太子良娣診治,無奈,我已經(jīng)飲酒過量,無法出診,再者說了,鄙人也不精于此道,而且,哪有一個大男人給女人家接生的道理?哈哈哈”
眾人也附和著干笑了兩聲。
無論那龍管家如何哭訴懇求,二娃只是不允。龍管家只得磕頭退下。
寶怡看了看二娃,皺眉道:“爵爺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二娃雙手一攤:“不是見死不救,是沒有能力救??!”
這倒是實話,二娃根本不懂醫(yī)術(shù),前一次救了皇上那時因為二娃的父親得過類似病,二娃記得醫(yī)生診治的樣子,照葫蘆畫瓢,歪打正著給治好了。這一次可不同,給女人接生他可沒見過,沒有感性認識,弄不好可就一尸兩命,那可是不能亂來的。
寶怡冷冷地哼了一聲,嘟噥了一句“冷血的閹宦!”
二娃見寶怡那神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有心想要解釋一下,卻不知從何說起,唯有苦笑。
楊國忠道:“爵爺,別去想那件事了,咱們欣賞歌舞熱鬧一下,如何?”二娃點點頭。
楊國忠拍了拍手,從屋外歨進數(shù)人,男女都有,或抱琵琶,或拿笙簘,歨到場中,躬身施禮。二娃道:“這是宰相大人的樂隊嗎?”楊國忠笑道:“本官哪有這等福氣,這是皇上的梨園宮樂,我向皇上借來給大人湊個趣的。”
二娃一聽,興奮起來了,說道:“聽說我大唐皇宮中有御用樂隊,是皇上聚集了眾多有絕技的藝人在皇宮梨園中演習歌舞,皇上還親自擔任崔公,就是校長,教演藝人,是嗎?”楊國忠點點頭,問道:“爵爺對音律也有研究?”二娃搖搖道:“一竅不通。只是我聽說唐朝有一支很有名的歌舞叫《霓裳羽衣曲》,就是出自梨園,乃是當今皇上御筆親作,是唐代大曲中的法曲精品,唐歌舞的集大成之作。安史…………”剛想說安史之亂后失傳,趕緊打住。
楊國忠贊道:“爵爺見識廣博,正是如此?!毕蚰穷I(lǐng)頭樂師點點頭。片刻,悠揚的樂聲響起,先是自由節(jié)奏的散板,磬、簫、箏、笛諸般樂器或獨奏或輪奏,相互交叉奏響。
隨后,十個舞女身著霓裳羽衣,長袖飄飄進入場中,翩翩起舞,舞姿婆娑,恍如到了仙境,漸漸地,磬、箏鏗鏘之聲漸聞漸輕,唯有那箜篌、篳簟、笙金石絲竹聲婉轉(zhuǎn)纏mian,場中也只剩一俏麗女子,舞姿婀娜,如在縹緲的仙境中獨舞。
這《霓裳羽衣曲》是描寫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宮見到仙女的神話,其舞、其樂、其服飾都著力描繪虛無縹緲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給人以身臨其境的藝術(shù)感受。
眾人正看得如醉如癡的時候,門外匆匆跑進一名奴仆,說道:“太子殿下拜訪?!?
楊國忠揮揮手,那些舞女樂隊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楊國忠迎到門口,太子李亨已經(jīng)急匆匆闖了進來,也不理楊國忠和其他人,徑直走到二娃身前,冷聲道:“楊爵爺好大的架子!”
二娃正看得來勁,這太子突然闖入,而且出言不遜,加之二娃酒勁已經(jīng)上來,便斜著眼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俊?
“我太子府總管都請不動你這小小太常寺少卿,哼!哼!爵爺好大的官威?。 崩詈鄽夂艉粽f道。
二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太子如果是來找卑職喝酒的呢,就請坐下,咱們共同欣賞那絕妙的《霓裳羽衣曲》,如果是來搗亂砸場子的呢請改天,卑職一定奉陪。如何???”
李亨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二娃的鼻子喝道:“楊二娃!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你是什么東西,敢在本太子面前撒野?你不去替我夫人診治的話,信不信我滅你九族!”
“信!我當然信!”二娃笑嘻嘻道,“你前幾天在皇宮里就已經(jīng)宣布要滅我九族了的,不過,托皇上洪福,我九族至今還活得好好的?!?
李亨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忽而憤怒,忽而傷心,又忽而無助。呆立片刻,轉(zhuǎn)身沖到門口,又停住在那里,隨即一跺腳,轉(zhuǎn)回身,緊走幾步,走回場中,看著二娃,滿臉凄苦之色,咕咚一聲,跪在了二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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