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登州兵變

　　從青州府出海不到一日便能到達登州，由于李承一行船只眾多，也載了太多貨物，所以一路上走的十分謹慎小心，本打算直接去膠州，中途不停的，可是他這不經(jīng)常出海的人自然不知海上行船是需要補給的。臨行前慌忙中也沒有準備太多糧食飲水，李承只好同意到登州府采購補給。

　　船只緩緩地駛?cè)敫劭?，還沒拋錨，掌舵手便找到李承，說港口里有點古怪。本來應(yīng)該有很多腳夫苦力在港口等活賺錢的，現(xiàn)在卻空無一人，而且遠處還有幾道黑煙，可能是走水燒了房子。

　　李承來到船頭，用手遮擋著刺眼的陽光沖著港口望去，港口上連個鬼影都沒有，自己這幾條船上又拉著這么多錢財，不得不小心一些。打發(fā)李安把魏有才和盧明杰找來，讓他們派幾個水性好的手下劃著小船上岸看看，約定如果平安無事的話就揚白布示意可以靠岸停泊。

　　不一會，三條小船載著六名好漢慢慢悠悠的向著港口劃去。差不多一頓飯的時間，幾人便從港口的棧橋上上了岸，隨后便分散開，各自拿著家伙順著冒黑煙的地方走去。船上的人此時已經(jīng)看不清楚他們的身影，李承他們抻著脖子看了好一會也沒找到人，無奈之下便放棄了。把李固國叫來，倆人低聲討論了一下可能遇見的情況，無非就三條，一是倭寇鬧事，二是土匪劫掠，三遍是眾人期待的城中走水，人都被叫去幫忙滅火了。李承心里暗暗地祈禱最好是最后一條。

　　就在眾人惴惴不安的時候，港口上突然從小巷中跑出來好幾十人，大致十余人一組分別在追趕著四五個人。逃跑的那四五個眼看快要追上了，索性停下來轉(zhuǎn)身廝殺一番，然后尋個空檔繼續(xù)在跑。就這樣邊跑邊停好不容易到了海邊。這幾個人就是先前被派上岸的那六位好漢，現(xiàn)在只有四人，那兩個恐怕兇多吉少了，加油啊兄弟們，再有幾步就海闊憑魚躍了，李承已經(jīng)看清了港口上得情形，狠狠地捏緊了雙拳，心里憤怒的咆哮著。

　　港口上，四個人漸漸聚攏在一起，領(lǐng)頭的那個擋在最前面，看著逼近的敵人，握了握手中的刀，眼睛盯著敵人，頭也不回的對著后邊的三人說：“兄弟們，咱們六個折了倆，如果三位弟兄能躲過這一遭，還請兄弟們幫先前兩位兄弟還有哥哥我照顧一下家中老小，我尚澤謙在這先謝過各位了！”尚澤謙看似一直在說話，其實也是在尋找機會，說完話，突然一聲爆喝“走”，身體向后一倒，把三人硬是推到了海里，而自己的一聲大喝也鎮(zhèn)住了敵人，但是就在那一霎那，從遠處射來一直弩箭，狠狠的釘在尚澤謙的左胸上，爆起一支血箭，八成是活不了了。四個人全部都掉進了大海里，而此時李承派出的救兵還在半路上，幾個小嘍啰剛擺開架勢要跳入海中抓住幾人，這時從人群后邊走出一個人，淡淡的說了一句“大事要緊”，然后便帶領(lǐng)眾人走了。

　　話說掉入海中的三人拖著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尚澤謙吃力的游著，雖說眾人都是水中蛟龍，換做平時別說帶一個人，就是潛入水里長時間不換氣都可以，可是今天先是在港口上被人追著逃命，還不斷的廝殺，體力早已經(jīng)消耗的差不多了。李承派出的船趕在他們耗盡體力之前接上了他們，帶回大船上，李承早已找來等待救命的大夫立即湊上前去醫(yī)治。李承本想找一個人問問情況，看到幾個人此時都已經(jīng)體力透支，神志不清，也不忍心在折磨他們，只好等他們身體好一點再說。吩咐掌舵手整個隊伍全速前進，中途任何地點都不再做停留，李承覺得這件事有點詭異，雖然幾人還沒醒來，但自己思前想后都覺得不可能是大明軍隊或者是劫匪。雖然事情還是不明了，但是在這個多難多災(zāi)的末世，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船上的糧食飲水如果節(jié)約點用的話還能堅持幾天，估計到時候就能到膠州了，船速提了起來，海風(fēng)吹的更猛烈了，李安和幾個鏢局的人把受重傷的尚澤謙抬進了船艙里，剩下的幾人都是皮肉傷，最嚴重的有幾道傷及骨頭的刀傷，也不會危及性命。李承給幾人用細鹽兌了幾碗水讓大夫給他們喂下，過了沒多一會，幾人便悠悠轉(zhuǎn)醒，倒是把那大夫高興的不得了，一個勁的追問李承用的是什么法子，竟然比自己配的湯藥還管用。李承皺了皺鼻子心想，還是不跟你說的好，要是跟你說了，保不齊你就傻了。

　　待三個人穩(wěn)定了一些之后，李承柔聲問道港口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整個事情都說了出來。原來，六個人上岸之后散開分別去探查情況，剛分開沒多久，他們就聽見兩聲慘叫，順著聲音找過去看到他們兩個同伴倒在血泊之中，神情恐懼，胸口眼睛等處要害插著數(shù)支弩箭，悲痛之下，幾人大聲呼喊，要殺人者站出來不要躲躲藏藏之類憤怒之言，結(jié)果呼啦一下子引來了上百個人，他們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甚至有的衣不蔽體，而且人人手中都拿著刀槍。幾人見大事不好，四處奔跑逃命，但目的都是港口，只要入海就沒人能抓住他們。逃命中又不斷的廝殺，身上傷勢增加，體力透支，才有了后來在港口上那一幕。

　　李承聽完之后暗暗的想，上百人持刀搶，其中還有弩，那除了軍隊也就是土匪山賊能有這么大的家當(dāng)了。可是穿的破破爛爛的，絕對就是軍隊了。李承想到此處，一抬頭正好迎上了李固國的目光，兩人從對方的眼神中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軍隊鬧餉炸營嘩變了……

　　給幾人處理好傷口之后便差人送他們下去休息，李承隨后去看了看尚澤謙的情況，站在門外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暤统恋穆曇粼诤屠畎舱f話?！袄钚「缒憧矗@位壯士命多大，差那么一絲絲便傷到心臟了，到時就是大羅金仙下界恐怕都無力回天了?！崩畎岔樦蠓蛑钢牡胤娇慈?，入眼一片血肉模糊，李安想起中午在廚房看到廚子在菜板上撲撲的剁著那塊血紅的豬肉，中午他們吃得餃子……一扭頭，哇的一聲吐了一地，“咳……咳咳咳，哇……哎呀媽呀，惡心死我了，你這老匹夫，你治你的病人罷了，讓我看這作甚！難受死了……”李安把一腔怒氣全撒在了老大夫的身上，嚇得大夫唯唯諾諾不敢言語。這李承在門外也聽不下去了，好好一間房間讓李安給折騰的……無奈捏著鼻子推門而入，讓李安趕緊去收拾了這一攤狼藉，李安轉(zhuǎn)身剛要走，李承又把他叫住，說了一句話差點又讓他吐了，只聽李承盯著“狼藉”，慢條斯理地說道：“哎，李安啊，以后吃飯的時候可得細嚼慢咽，你瞅瞅，都囫圇個兒的吐出來了……”

　　開過玩笑之后，李承神色嚴肅的詢問大夫尚澤謙的情況，老大夫也上了年紀，顫著手扶著花白的胡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哎，現(xiàn)在受傷之處雖不在要害，但是離著人心太近了，貿(mào)然拔出來還是會失血過多，可能會……”雖然大夫沒說完，但是李承也明白了，可是就這么讓一個出生入死的好漢冤死，自己心里實在舍不得，其實在那三人說完之后，李承就想留下尚澤謙，他想來敬重英雄，特別是舍生取義的好漢。

　　腦海中靈光一閃，手術(shù)！李承笑著對大夫說：“不知老先生可攜帶了麻醉藥物？”老大夫一愣，心想這少爺怎么問起這個來了，嘴上說道：“這個倒是沒有……不過老夫那有一樣神奇的東西，同樣可以起到鎮(zhèn)痛的功效。”李承本來聽到前半句失望無比，但是這老頭說完之后心情又從低谷跳了上來，急急催促大夫前去取來，自己則去找了幾把鋒銳的匕首充作一會要用的手術(shù)刀。

　　盞茶功夫老大夫便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件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待老大夫顫顫巍巍的坐下，顫抖著雙手慢慢的打開了紙包，一塊通體烏黑，比一錠銀子稍小一點的東西便顯露了出來，同時一陣刺鼻的酸臭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李承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老大夫見他如此表情，問道：“少爺，您這是怎么了，不要看此物甚丑，但是卻有止痛安神的作用，偶爾用指甲蓋扣下一點嚼一嚼，還會令人產(chǎn)生美妙的幻覺呢，嘿嘿嘿”老東西笑的這么**，八成是幻想自己變成了一夜九次郎。本來李承還只是懷疑，因為這玩意跟近代史上那個臭名昭著卻成為滿清皇室貴族之間高品質(zhì)生活的象征的東西很像，現(xiàn)在聽完了老大夫的美好生活之后，李承基本確定了，它就是大名鼎鼎的鴉片，小名福壽膏。

　　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李承想勸一下這老大夫，還沒等開口，老頭又失望的說道：“可惜，此物易讓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當(dāng)年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此物的老友已經(jīng)過世了。他為了尋找藥材，不小心著了道，從此之后每日離不了此物，本來精神爍爍的一個人到最后變得骨瘦如柴，精氣神全沒了?？上В上О?。哎，不說了，還是救治這位病人重要?，F(xiàn)在麻醉藥品已經(jīng)準備好了，還需要做什么？”

　　李承看著正安靜的躺在桌子上的惡魔，心里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決心，最后還是放棄了。跟老大夫說清操作方法之后，燃起油燈將幾把匕首全都烤了一遍，然后將尚澤謙傷口周圍的衣物全部清理干凈，清理了一遍傷口，把血跡以及污物全部抹去，露出了只剩下一點點沒有進入身體的箭頭，箭桿早在甲板就已被剪去，現(xiàn)在就是李承的**秀了。

　　盡量穩(wěn)住拿著匕首的手不哆嗦，慢慢的圍繞箭頭輕輕的劃了一個三角形的口子，鮮血不住的往外冒，老大夫就在一旁用白布擦拭，而此刻李承的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顧不上擦掉，又立馬趁著大夫剛擦拭完還沒出血的空檔，深深的把肌肉劃開，尚澤謙被這一下痛的迷迷糊糊的大喊了一聲，臉色更加蒼白。李承也沒管他，只注意到已經(jīng)生銹還帶著倒刺的箭鏃。古代弓箭為了能對敵人造成二次傷害，一般都帶倒鉤，這樣便能在取箭的時候產(chǎn)生傷害，導(dǎo)致失血過多。再狠一點的就是打造出嶄新的箭矢之后放在露天之下不用，每日受盡雨淋日曬，生銹之后在用，這樣敵人就算不受到致命傷，也會在短時間內(nèi)傷口潰爛，這個無法醫(yī)治，要么砍掉手腳要么等死。古代人實在太狠了

　　見到眼前銹跡斑斑的箭鏃，李承的心沉到了海里，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換上一把新烤的匕首，李承又繼續(xù)割開皮肉，終于一點一點的把箭鏃挖了出來。最后又用烤的通紅的匕首一下摁在了傷口上，尚澤謙被燙的瞬間驚醒，瞪著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李承，雙手狠狠地抓著床沿，待痛感消失之后，又昏迷過去。李承如釋重負，最后用早已配好的鹽水清洗了傷口，用白布包扎起來。

　　白胡子老大夫在一旁早已看的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治病救人，簡直就是受罪折磨啊，手段都能比上大獄里用刑的惡吏了。雖然這么想，嘴上卻說著夸贊敬佩之詞，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云。

　　李承靜靜的看著昏迷中的尚澤謙，心里說，能不能挺得過這一關(guān)，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