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華or中土（上）

　　不能不說這個時代的通訊實在是很成問題，尤其是在航行的途中，而沈哲也并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那種人，特別是在這種被別人當成異類的環(huán)境中，在看膩了海景之后他幾乎連艙門都懶得出。

　　所以直到在利物浦下船之后，沈哲才意外地得知自己成了清廷委任的正式使節(jié)，包括要與大名鼎鼎的恭親王協(xié)同合作。

　　約書亞一下船就回老家迎接他的新娘去了，這個時代的英國人很現(xiàn)實，在假期時間只要天不塌下來他絕對不管政府方面的事，而恭親王的抵達更是遙遙無期，沈哲一下子在英國成了孤家寡人。

　　但是這么說似乎也有些不恰當，此時歐洲的中國熱雖然已經(jīng)退去了很多年，但是中國人以使節(jié)身份主動前往歐美這是第一次，而歐洲各國也在為尋找出除了鴉片之外打開中國市場的方法，畢竟連吸血鬼也知道要給自己的獵物喘息的機會，避免其血液枯竭連同自己一起餓死。沈哲的訪客可謂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法德等其他歐陸國家的駐英大使。

　　而英國人是善于把握時機的民族，沈哲剛剛抵達第五天就就中英《北京條約》的第四次修正開始討論，對方的意圖很明朗，他們是確定此時所謂的大清帝國并沒有什么底氣與他們叫板，而即將到達的恭親王也并不是什么搞外交的天才，但和一個羽翼未豐沒有任何外交經(jīng)驗的毛頭小子交涉總好過和一個老謀深算的政治家交涉，居心之險惡可見一斑。但是在規(guī)矩流程上英國人對他應該還算是厚道的，至少要談那就兩方在談判桌上仔仔細細地談，至少沒有像對印第安人一樣拿幾顆玻璃珠子就換了人家一片地，而且事先也有明確通知，還挺周到的問沈哲需不需要翻譯，沈哲不失時機地提出把隨他一起來英國的約書亞·洛克伍德調(diào)來給他當翻譯，反正他婚也結完了，給沈哲當當翻譯也就是每天那么幾個小時的事，不影響他與新婚妻子纏綿，而頗具人文主義思想的約書亞也是沈哲在英國上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其實沈哲對自己英語水平比較自信的，只要對方別時不時地冒兩句法語，他相信自己還是可以應付的，他真正心中沒底的是即將來臨的談判風暴，這完全不是他計劃之內(nèi)的事情，他的本意只是以個人名義來歐美游歷的，雖然的確有向西方學習以及與西方交流的目的，但完全沒有打算將其發(fā)展為政治行為，更沒有與西方交涉的準備，本來他是想以自己的委任詔書及官印都還沒有到，連官服也沒有為由，說這么個狀態(tài)與英國方面進行正式會談是對大英帝國的不敬云云，對此英國方面表現(xiàn)出異乎尋常的大度，總之是大行不顧細謹，英國是一個很變通的國家，這些條條框框的就不用管了，鐵了心就是要談判，他無法，只有答應下來。

　　此時的沈哲只有十五歲，就是加上他沒來這之前的歲數(shù)也只有二十三歲而已，在二十一世紀這個歲數(shù)就算是家里根底厚，可以一大學畢業(yè)就進入外交部工作，充其量那也只是一個實習的階段，頂多找個好師傅跟著走走場，打打下手，沒個小四十怎么也不能讓你獨當一面，這道并不說當外交官是件磨資歷的事，只是外交官需要的心理素質(zhì)是強大的，這種素質(zhì)很難與生俱來而是靠人的經(jīng)歷逐漸磨煉而成，包括了外交官自身的定力和他背后支持他的國家所給他的底氣，當年的秦相甘羅為什么可以在十二歲的幼齡上就在與六國的政治交涉中取得不俗的成果呢？天縱英才當然不能否認，但更不可忽視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孱弱的六國而是秦國所向披靡，攻無不克的虎狼之師。如今的沈哲顯然是不能指望國家實力對他產(chǎn)生多大的幫助，他能期望只是他作為一個曾經(jīng)后世之人，對未來世界局勢的掌控能力以及對各國矛盾的利用，但話說回來，歐美各國之間的確是有積怨，不過對于歐洲人來說這就好像是人家自己家事，能不能被他利用上還是一個有待證實的問題。這個時候，不管在他的一方坐的是個什么人，至少對他的心理上還是一個安慰的。

　　會談當日，沈哲特意提早了十分鐘到會場，雖然知道兩國在談判桌上交鋒氣場很重要但是現(xiàn)在絕對不是清帝國可以耍大牌的時候，第一點，絕對不可以讓英國人覺得他瞧不起洋人，其次，清帝國實在是沒什么資本可以讓他以一個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和英國交涉，更何況以他的計劃，按當前的局勢而言，他必須得讓英國前來談判的官員認為他是一個誠懇的人。

　　“還好”看著依次進入會場的英國官員，沈哲輕輕嘟噥了一句，他這兩天沒干別的，就是把英國高級官員的相貌認了個全，而這些人今天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顯然英國方面也是認為自己不會產(chǎn)生威脅，對于和他的談判大概是抱著能撈多少就撈多少的心態(tài)進行的。盡管如此沈哲還是難免緊張，他雖然有的時候吊兒郎當?shù)牡€算是一個比較有責任感的人，明白自己現(xiàn)在肩負的是多少人的身價利益。按照他的想法，就現(xiàn)階段而言清王朝的統(tǒng)治還是應該維持下去的，因為迄今為止在中國境內(nèi)還沒有一支可以代替清政府的統(tǒng)治勢力崛起，如果此時讓清政府倒臺的話，那么中國就難免淪落到和印度一樣被完全殖民的命運，因此，他必須要為清政府爭取到最大的權利。

　　第一次工業(yè)革命后的英國是一個講效率的國家，雙方并沒有能夠寒暄多長時間，沈哲敏銳的感覺到談判即將進入主題，向坐在他左后方的洛克伍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要開始工作，沈哲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秀他的英文，如果說早到是不亢，那么使用中文進行整個會談就是不卑，既要使英方放松對其的警惕，也不會使中國低人一等，總之，就算是簽訂不平等條約也要是平等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