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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涯寒盡繡春刀(下)

小說:錦衣救國作者:草時間:2020-12-17 18:02:27

  夜來西風里,九天雕鶚飛。

  寒風細雨殺人血!

  夏慕靠著羅克敵,瞧著四周十數(shù)名倭奴,只見當先早稻二郎穿著東夷大名的胴丸戰(zhàn)甲,頭盔上金色的牛角矗立。

  “夏哥,我們怎么辦?”羅克敵畢竟年歲尚輕,不如夏慕沉穩(wěn),此刻見對方人多勢眾,有些心慌。

  夏慕任由雨水澆著,繡春刀清洌的刀芒映著他的眼睛,微弱的火光映出朦朧月影,未束的發(fā)散落肩頭。

  阿桑心中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見公子來救自己,這般凝視他的眸子,不知為何一抹緋紅浮于臉頰。

  早稻二郎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這兩人雖是錦衣衛(wèi),但未免也自大了一些,敢追殺上來,此刻望著夏慕,笑道:“你的刀,很快!”

  一抹冷笑從夏慕清冷眉間印出,“犯我大明者,雖然必戮!”

  “八嘎!”早稻二郎還是能聽懂漢話的,瞬間心中充滿憤懣,惱怒的瞪向夏慕二人,目光掃向羅克敵時,嘴角驀然露出絲冷笑,“那個叫染姻的,味道很好!”

  “牲畜!”羅克敵見倭奴提起染姻,胸腔怒火升騰,亂了陣腳,提著繡春刀就沖了出去。

  夏慕暗道糟糕,知倭奴是故意激怒克敵,他們武力不行,便想以人數(shù)取勝!

  霎時,夏慕陷入倭奴的圍攻之中,四個倭奴加上早稻二郎一共五人,轉燈似的圍殺他自己。

  突然,倭奴的長刀掃來,直沖夏慕腹部刺去,驚嚇得遠處阿桑臉都白了。

  夏慕卻是在電光火石間,手中繡春刀擦著倭奴長刀而過,“爺爺也不是好殺的!”

  夏慕恨極了這幫擾亂東南的倭奴,下手沒有絲毫留情的余地,這十年來他刀法已然有所成就,一個五虎斷門刀甩出,繡春刀嗡的一聲,就牢牢穿透了那殺來倭奴的鎖骨,釘入身后碗口粗的竹子。

  噗的一聲,倭奴雙眼瞪大,頭耷拉下去,眼看活不成了。

  可就在這來不及回頭反擊的時候,早稻二郎卻是一刀砍在了夏慕的腿上,那雖然不是他第一次受傷了,但還是疼得厲害。

  霎時額頭上黃豆大小般的汗水混著雨水就流下?!拌K”的一聲,夏慕手中繡春刀被倭奴長刀砍的一震,不禁手臂發(fā)麻,倒退了兩步,但卻更加激怒了夏慕胸臆間的血性!

  只瞧他毫無章法的亂掄過去,一刀正好狠狠的削在一倭奴的光頭上,頓時吧唧一聲,倭奴腦漿迸裂,紅白二物涌出。

  夏慕只覺得多日來的怒氣全部消除,心中酣暢淋漓,而他手上虎口卻被震裂,鮮血溢出,但他卻渾然不知,繼續(xù)瞧準早稻二郎,大喊了一聲就沖了上去。

  誰知這早稻二郎身手極為矯捷,一個翻身就躲過夏慕的襲擊,反手一刀便洞穿了夏慕的肩頭。

  頓時一股生疼蔓延開來,疼得他嘴唇煞白,鮮血汩汩流出,可他卻渾然不覺一般,將腰間藏著的匕首抽出,一把捅進了早稻二郎胸前。

  “八嘎!”鮮血噴的夏慕滿臉,早稻二郎發(fā)惡,猛的用力,將倭刀在夏慕肩頭里擰了擰,疼得夏慕大罵起來,卻是狠狠的將早稻二郎撞在竹子上。

  “去死吧!”夏慕臉色猙獰,大聲咆哮,如同從地獄沖出的惡獸,“東夷小丑,你既然敢侵略我大明,就要注定回不去!犯我中華者,雖遠必戮!”說著竟是強忍著疼痛,在早稻二郎驚恐的神情中,將他胸前匕首拔出,換了個位置又狠狠的插了下去!

  “犯我中華者,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夏慕瘋狂地插了數(shù)刀,再一次將匕首拔出來時,鮮血滴落地面,剎那染成緋紅,似大朵盛開的妖艷牡丹。

  就在此時,遠處三個倭奴齊齊涌來,長刀對準了夏慕腹腔,眼看就要殺來。夏慕跪倒在地,肩頭鮮血染紅他飛魚服,可望著沖來的倭奴,他卻沒有多少驚恐,毫不后悔的轉身迎上去,飛魚服被血染得越發(fā)詭異妖艷,踉蹌的走了幾步,卻對著遠處哭哭啼啼的阿桑闡述一個平靜的事實:“我這輩子,做過唯一沒有后悔的選擇,就是參加了這次戰(zhàn)斗,用生命去捍衛(wèi)我中華民族的尊嚴!”

  “公子——!”阿桑抽開一個纏身的倭奴,就要去救,但兩人短短的數(shù)十米距離,居然成為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隔了生與死。

  夏慕像個漢子一樣,仰頭大笑:“誰說漢家男兒無血性,東夷小丑,跳梁者,雖遠必戮!”

  話音才落,就聽上天傳來一聲大笑:“果真是我大明錦衣衛(wèi),好一句東夷小丑雖遠必戮!”

  夏慕睜開雙眼,只見眼前一襲黑衣閃過,隨后夜空寒光快刀如同流星閃過,驀然間三聲慘叫傳來,卻見那三個殺來倭奴已經(jīng)人首分離。

  而眼前,一個頭戴配雁翎大帽的男子現(xiàn)身,一身飛魚服,激蕩夜空,手中長刀斜舉,幾縷鮮血在寒刀上流轉褪去,光亮的刀刃上露出幾縷梅花繡春,刺人眼瞳。

  “繡春刀!”夏慕驚喜的喊出了口,“是錦衣衛(wèi)!”

  男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如同鷹隼的雙目,瞧著前方倭奴,驀然一凝,長刀抬空,大嘯起來:“寒光繡春,大明錦衣衛(wèi)何在!”

  一聲長嘯,遠方腳步聲踏踏傳來,隨后見濃密竹林中沖出排排手握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成一列,隔斷了倭奴與羅克敵。

  那救下夏慕的男子慢慢落下手中繡春刀,大吼一聲:“殺!”

  “殺!”

  “殺!”

  “殺!”

  隨后殺聲如雷,接地而起。數(shù)十錦衣衛(wèi)如潮水般沖了上去,氣勢兇猛,一個回合,便斬了數(shù)十倭奴。

  夏慕看清來人,抹了把臉上鮮血,有些歡喜的喊道:“楊大哥!”

  揚千萬急忙扶起夏慕,眼見當年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娃,如今已經(jīng)變成可以為國殺敵的錦衣衛(wèi)了!

  當年正是楊千萬一手將夏慕帶入了錦衣衛(wèi),親手教導他刀法。此刻楊千萬抬起右臂,搭在夏慕的左肩上,笑道:“好小子,你就是用這只手殺了早稻二郎,東夷小丑?!?

  夏慕“啊”的一聲,顫抖的音色從嗓里溢出,一低頭,卻見自己的手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不禁有些迷茫。

  精細玄鐵繡春刀,一刀落罷端人命!

  這就是錦衣衛(wèi)。雨水越大,夏慕知道此路已經(jīng)再無回頭了。

  想到當年第一次殺人,他也開始害怕,開始猶豫,開始迷茫,前往似乎一條鋪滿鮮血的路,每走一步都鉆心的恐懼,每一步都踏著人命,繡春短刀,冷的刺骨,冰的寒心。

  他還深深記得,十四歲時,他第一次加入錦衣衛(wèi)殺人,就是用楊千萬給的短刀,一刀穿了那人的心,那人死的乃一刻他永遠的忘不了,那人狠狠的瞪著他,那人的鮮血幾乎噴了出來,落在他心口。

  原來這個世界的人命就是這樣輕賤。

  夏慕眼光包含了太多,從一個演員到一個劊子手,這是一條心路歷程。

  想著夏慕再抬頭時,眼中又變得清冽起來,瞧著楊千萬笑道:“揚大哥你怎么會回來興化?!?

  提及此事楊千萬目光一沉:“五軍都督府下了除倭令,我此行要去平海衛(wèi)歐陽深將軍府上,興化怕是不保了。路經(jīng)此地瞧見你兄弟二人有難,才出手相助。好了……”

  說著楊千萬拍了拍夏慕肩膀,“光中你先養(yǎng)傷,我們兄弟并肩戰(zhàn)斗就在不久,到時大哥帶你一起殺倭奴?!?

  說完楊千萬一聲令下,數(shù)十錦衣衛(wèi)揚起斗牛蓬,隨風潛入夜,消失竹林深處。

  聽見楊千萬的話,熟知歷史的他心頭冷冷地一顫,倭奴攻陷興化是歷史必然發(fā)生的事件,這一天終于要來了,他又能做些什么?

  想著緊了緊胸膛嚴黨的罪證,或許他為叔祖平冤昭雪的這一天也不遠了,離嚴嵩下臺只有不到一年時間了。

  正思及心處,一道閃電接緊轟隆雷聲,只見阿桑身子一僵,嚇得撲在夏慕懷中,貼在他寬厚胸膛上,身子止不住的顫。

  夏慕見阿桑嚇得這個摸樣,瞧著一旁也受了傷得羅克敵,拾起雨水中和著鮮血的繡春刀,急忙說道:“克敵,我們走?!?

  三人離去,竹林徒留下數(shù)十名倭奴猙獰的尸首。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菡萏香,夢里梅子熟。

  一場春雨一場夢,夏慕這夜睡的很不踏實,多愁善感的他已經(jīng)到了腸斷白蘋洲的地步。

  房間里熏香彌漫,燭光輕擺。夏慕睡不著,坐在紫檀木桌旁,聽得床榻上傳了的驚呼,未及言語便匆匆繞過繪著月影秋荷的六扇屏風,直奔床榻。

  窗外乍起狂風,燭光懨懨欲滅。只見阿桑畏縮在床邊,止不住地顫抖。

  阿桑瞧著隨風掀起的輕紗,仿佛又瞧見染姻被殺的那一夜,被子上盛開的血蓮,恐懼再一次襲上心頭,眉頭擰起,緊咬嘴唇,只是又一陣雷,她木然抬頭,只見令她心安的身影靜靜走來,燭光把夏慕的影子照得修長,映在了秋荷屏風上。

  夏慕看著阿桑煞白的臉蛋,眉頭皺起,起了心疼,這個年代的女人,怎么如此脆弱,他抬起右臂,遲緩的搭在她的肩上,輕聲說道:“怎么?又做噩夢了?”

  阿桑懸淚欲滴:“我夢見你雙手玄刀,滿身是血,被倭奴……被倭奴殺死。”

  夏慕嘴角上揚,“沒事,只是一個噩夢罷了,你以后不要回香雪閣了,就跟著我吧,我保護你!”

  阿桑心頭沒來得一顫,有些哽咽了:“奴家以后會好好伺候少爺?shù)模斏贍數(shù)馁N身丫鬟?!?

  夏慕?jīng)]有多說,卻是提著繡春刀離開了府邸。

  他還有最后一個任務沒有完成,殺了趙文華。

  楊千萬說趙文華已經(jīng)歸了興化城,今晚就可能到。他不殺趙文華他夏家的仇怎么報!不殺趙文華興化必然被倭奴攻陷!

  說來也該那趙文華命短,他聽說李大興被殺,便亂了陣腳,居然不等大部隊一起歸來,反而自己帶著兩個東廠的番子,連夜歸來,想必是擔心李大興手中的嚴黨罪證。

  而他也以為興化是他趙文華的地盤,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他忽略了一個人,那就是夏慕,夏慕不屬于這個時代,他的字典里從來沒有不可能完成的事,只有不能完成事的人!

  孤村冷月殘光,青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

  已抵達興化城外地紫竹林,興化城雖然沒有臨海,但卻似海城,總是下雨,所以有雨城的說法,然而今夜興化卻是沒有下雨,夜色漸深,風中絹紗輕揚,夏慕擦拭手中繡春刀,他今夜要做的就是取了趙文華的項上人頭。

  十年前夏家被滅門的慘案,趙文華就是參謀者,至今自己的父親夏朝慶還在北邊受罪,這都是嚴家父子造成的。

  夏慕不懂這個時代的規(guī)矩,但是出來混的,早晚是要還的,這是他前世二十多年演繹事業(yè),學會的做人道理。

  興化城郊外林,夜風陰冷,有道是月黑風高殺人夜,正是好時候。

  遠處馬蹄聲漸行漸近,夏慕提著繡春刀站在竹林下靜靜等候。

  不多時,只見夜色中三馬并行,倏地一聲,馬驚起,東廠番子瞧著竹林下的繡春刀與夏慕,驀然一驚,生了冷意:“錦衣衛(wèi)在此何事?我等護送都督回城,你敢攔路?!?

  夏慕嘴角冷笑,說的都是屁話,這東廠的番子真是宦官教出來的,智商都喂狗了,你說一個拿著刀半夜攔路的人,等你干什么?當然是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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