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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兮,過來幫我研磨?!瘪庹箢櫽遗?,猛的被司徒逸打斷。
“我?研磨?”覃楠兮訝道,除了爹爹,她從未服侍過別人筆墨。
司徒逸唇角一彎:“怎么?不愿意?我可是在幫你?!?
“我……”覃楠兮張了張嘴,司徒逸的雙眼里雖蘊滿著笑意,可那分輕柔的笑意之外卻是無可違逆的堅決,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威脅。
覃楠兮心頭莫名的一緊,低頭望向自己身上陌生的水紅色,只能無奈的點點頭,暗懷著怨恨,磨磨蹭蹭的挪到書案邊上。
“姜魁性情狠辣,你兩次讓他當(dāng)眾難堪。今后若無翀弟相陪就不要獨自出門了?!彼就揭輰ι磉叺鸟庹f道,握著畫筆的手,沉穩(wěn)的落下,筆尖一沾白裙便簌簌勾勒起來,
“你,你在見山樓時時就認(rèn)出我了?”覃楠兮一張小臉更見緋紅,低聲呢喃。
“換我是你,根本不會和姜魁這樣的人當(dāng)面沖突,想教訓(xùn)這種人有的是辦法,何苦把自己繞進(jìn)去?!彼就揭菀膊淮鹚灶欁怨P下如飛,繼續(xù)自說自話。
手里描金繡彩的宮墨似乎也沾了溽熱的暑氣,燙的覃楠兮通身焦熱。悄悄放下墨錠,抬眼偷瞟了一眼身邊的司徒逸,覃楠兮納悶起來:“見山樓之前我從未見過他,他怎么會當(dāng)時就識破我女扮男裝?既然他認(rèn)識我,為何兵器鋪里他不說破?”
“覃府的小少爺和司徒翀痛打姜魁的事,城里傳的沸沸揚揚。據(jù)我所知,覃先生并沒有子侄在長安。你哥哥為人謹(jǐn)慎,斷不會和翀弟一起胡鬧,而覃府里和翀弟要好的,除了你再沒別人。我要猜到你是誰并不難不是嗎?”司徒逸語氣和緩,手中的筆依然起落有致,他甚至連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覃楠兮愕然。
“我倒是有些意外楠兮會喜歡‘冰魄’”。
“冰魄”這名字如同它寒利的刀鋒般,倏忽一閃,原本交替盤旋在覃楠兮心頭的混亂、尷尬、羞愧和疑惑瞬間被劈的干干凈凈。
正了正神色,覃楠兮期盼的望向司徒逸:“前次兵器鋪里,將軍曾提起‘冰魄’的舊主,還承諾若有緣再見定會將他們的故事說給我聽,還請將軍信守承諾?!?
“承諾?那就算是承諾?”司徒逸反問,他語中的笑意幾乎已盛斂不住,可手下卻依舊不停。自在游走的筆尖之下,一支孤瘦的清荷已然托生,秀拔清冷的開在雪白裙裾上那片殷紅的酒污一側(cè)。
“楠兮以為那便是承諾,既然將軍認(rèn)得楠兮,自然知道定會有再見之時?!笔律嫣K先生遺愿和旭哥哥下落,覃楠兮滿心的莊重認(rèn)真,說的靜定而不容置疑。
“即便我知道你是覃府千金,你我也未必有緣再見。好比今日,姑娘若不是偷喝我的琥珀光,未必會有此時此刻。”司徒逸略直了直身子,提筆蘸墨,目光仍舊專注的琢磨著白裙上的墨跡未干的清荷。
“我”覃楠兮頓住,臉上一陣紅云飛過,毫不示弱的接道:“王府盛宴,珍饈美酒四下都是。石柱上無主的酒壺,即便是仆從疏漏落下的,卻也是為待客而備。我是應(yīng)邀而來的客,縱是自作主張拿了來喝也不算失禮。倒是將軍,自認(rèn)王府宴飲的美酒是為你專備?這氣魄未免橫闊了!”
司徒逸筆尖頓住,眉峰一挑,笑盈盈的凝了覃楠兮半晌,重又低下頭去,簌簌走筆畫了起來。
“楠兮方才宴在上所飲應(yīng)當(dāng)只是上好的清酒吧,這琥珀光確實是為我專備,全席也不過一壇而已。”司徒逸頓了頓,寧和一笑,又接道:“方才信手從席上拎了一壺出來,半道上琳瑯險些跌倒,我只顧扶她,倒是忘了隨手把酒放在了哪里了。這么巧竟就被楠兮撿到了,也許,確實是你我有緣?!闭f到最后一句,司徒逸的笑意更深濃了些。
“這,楠兮不知這是御賜將軍的美酒,請將軍見諒。只是,只是若將軍真與‘冰魄’舊主相識還請將軍賜教?!瘪饧t了紅臉,刻意將話回轉(zhuǎn)到‘冰魄’。
“‘冰魄’舊主是我的一位前輩。這位前輩酷愛兵器鍛造,他愛器成癡,終身流浪四方,他造遍兵器利刃,可臨終前鍛造的最后一件,卻是最簡單小巧的腰刀,前輩給它取名‘冰魄’,恐怕是取‘上善若水之意。”司徒逸語中一貫的笑意消散無跡,他刻意簡省的解釋中,痛惜和傾佩仍不時流露。
覃楠兮卻是滿心的期望一瞬落空,失望掛在眼中,沉默了半天,才小心道:“不知將軍是否知道‘冰魄’可曾有過其他主人?”
“這,這我倒確實不知道。實不相瞞,前次在兵器鋪中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冰魄’,前輩過世時我未能前去送別,只從他留給我的遺物中見到‘冰魄’的畫稿而已?!?
殘存的一絲期望又悄然斷了,覃楠兮滿懷的失望,默然半晌,才勉強的順著司徒逸方才的話,不失周到禮貌的打破沉默:“原來‘冰魄’取自上善若水之意。只是,一把利刃,天下最冷酷的兇器,真不知與無為不爭有什么相干。”
司徒逸淡褐色的眸底霍然一黯,落向覃楠兮的目光中隱約升起一絲疑惑和探尋。他靜靜凝了覃楠兮須臾,又低下頭去,半晌才淡淡的說:“上善若水,水性至柔,無為不爭雖是大德,可水若遇寒卻也會凝成堅冰。冰水之間的幻化,取決于天時人力,不是冰水能自決之事。仿佛兵刃,原無兇善之分,只看為何人所用罷了。老前輩臨終時身處邊疆戰(zhàn)亂中,鍛造‘冰魄’,許是期望它能有幸得遇太平和暖,幻回它上善的水魂吧?!?
“冰魄,水魂?原來是有這樣的涵義!”失望雖然在所難免,但司徒逸所說卻也令覃楠兮有幾分唏噓,到底他是在幫自己,低低感嘆了一句。又想起當(dāng)日司徒逸對‘冰魄’珍愛的眼神,便略帶歉意的道:“楠兮不知道這腰刀是將軍故人的遺物,明天就差人將‘冰魄’送還將軍?!?
司徒逸略微一訝,笑望著覃楠兮“前次看你對‘冰魄’志在必得,又似乎十分關(guān)心有關(guān)它的舊主舊事,怎么忽然又……”
“不瞞將軍,楠兮原本以為‘冰魄’與我一位故友有關(guān),故而不愿錯失,如今看來怕是錯了。將它送還給將軍,物歸原主?!瘪廨笭栆恍?,緩步回到案邊,握起斜依在硯邊的半截殘墨,緣著硯中漸顯干涸的墨跡,輕柔的研磨起來。
堅硬的墨錠憑借些微清水溫柔的成全,漸漸在硯內(nèi)暈成一汪純粹的濃黑,細(xì)膩連貫的研磨聲輕柔的回蕩在浮濋閣椽柱之間,悄然填滿了覃楠兮因失望而空洞的心底,也阻斷了司徒逸探究的好奇眼神。
“況且將軍不計前嫌,今天幫楠兮度過難關(guān),楠兮無以為謝,只物歸原主實在是理所當(dāng)然。”覃楠兮唇角的笑意分寸得當(dāng),只愿能立刻將那腰刀還了他,再不與他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楠兮和我并沒有什么前嫌,今天也是我疏忽在先,隨手落下酒壺才害的楠兮污了衣裙,只希望這畫兒能掩過酒污才好。”司徒逸了然一笑,答的不疏不狎。
兩人都不再提起‘冰魄’,眼光一齊落向案上靜靜鋪陳的雪白裙裾。那一片殷紅的酒污已化身一尾俏皮的紅鯉,逡巡在孤瘦的幾桿清荷之間。枝頭的荷花或盛開或含苞,三兩支高低相間,攜著或舒展或曲卷的幾片肥嫩荷葉,在雪白的裙上錯落成一片生機盎然。那紅鯉殷紅而肥碩的頭腰正躲在一片舒展的荷葉下,細(xì)窄的長尾甩在一莖才露尖角的小荷旁。它甩起的一兩個細(xì)碎的水珠兒,驚的原本在小荷花苞上安睡的一只蜻蜓縮著腿腳飛離了花尖,懸懸的綴在半空,瞪大著一只驚恐的紅眼睛望向水底。
“真有趣!可為何這蜻蜓只有一只眼睛?”覃楠兮由衷的贊嘆和意外驚訝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的流露,也不管身旁的司徒逸看的他眼神愈發(fā)的復(fù)雜。
她自顧自細(xì)細(xì)盯著那畫兒端詳了半天,臉不覺又紅了紅,低聲道:“這單甩出來的酒痕只有這么一點,另一只眼睛可怎么補?”
長平郡王擅書法,卻并不在繪畫上用心,他的書閣里勉強找支作畫的筆或還可得,可若想尋顏色彩料卻是難得的。覃楠兮盯著白裙上獨眼的蜻蜓,暗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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